鲤鱼乡 - 历史小说 - 我妻薄情在线阅读 - 我妻薄情 第457节

我妻薄情 第457节

    “不少书生学子也会在寺中读书。”喜鹊委婉道。

    程丹若:“……啧。”

    第371章 男女间

    八卦这种东西, 从来都瞒不过左邻右舍。

    程丹若不想表现得太好事,没有?刻意?多打听, 但冯少俊没把?谢玄英当外?人, 回头自己找上?门来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深吸口气,开门见山道,“可事到如今, 再瞒也没什么意?思, 我希望清臣和嫂夫人能说?句公道话。”

    原本今儿和麦子玩,程丹若被飞舞的猫毛闹得又咳起来, 一听这话, 咳嗽都不知不觉停了。

    “子彦外?道了, 咳, 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必不推辞。”她诚恳道。

    谢玄英则言简意?赅:“你且说?来。”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

    张佩娘以为冯少俊回不来了,又在云升寺遇见了投缘的年轻学子,心里便生出些念想。

    可写信回家试探了一二, 回音却不尽如人意?。

    父亲没有?让她改嫁的意?思, 叫她安心等着,母亲却舍不得, 一会儿说?她父亲需要和冯家维持联系,一会儿却说?怎么都要有?了确切的下落才好提。

    张佩娘自小便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听见母亲如此说?, 自然知晓有?几分把?握。

    她才不想为冯少俊守节。

    昌平侯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又膝下空虚,守寡有?什么意?思?不如趁着无牵无挂, 索性?嫁别人。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在见着青年俊彦时, 难免多了几分审视。

    二嫁之身,侯门高府怕是难了,张佩娘少女?时心气高,觉得嫁到普通人家丢煞脸面,如今却改了想法,王孙公子固然好,还是得知冷知热才妥帖。

    这么胡思乱想着,没看中也看中了。

    卢望潮,父早亡,母亲寡居后投奔贵州的舅舅。他舅舅是贵州书院的夫子,薄有?名声,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将他当做亲生孩子对待。

    前些日?子,卢生的母亲病了,他便到寺中抄经,每日?为母亲祈福。

    张佩娘倒也不是真的少女?怀春,一见钟情,只是冯少俊一去没有?音讯,她心中彷徨又怨恨,恰好遇见个一表人才的书生,难免有?些杂念。

    可巧说?过几句话,又碰见赏过寺院的梅花,就隐隐约约有?些不同了。

    冯少俊回来的那天,卢生刚好将借去临摹的一副古画归还,被撞个正着。

    这本也没什么,可对方错愕的表情,却令冯少俊起了疑。

    他面上?不动声色,如常进门,但叫人不必通报,直接进屋见张佩娘,格外?注意?张佩娘的神情。

    张佩娘根本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惊愕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没事?”

    冯少俊反问:“你想我有?什么事?”顿了顿,又问,“我活着,你不高兴?”

    张佩娘竟答不上?来。

    她倒也没有?盼着他死的恶念,只是早就做好了他没了的打算,忽然见人还好好活着,离开冯家的种种畅想,刹那间全成了泡影。

    “你既然活着,怎么不早和我说??”张佩娘质问他,“我以为你死了。”

    “我看你是盼着我死了。”冯少俊冷笑,“还没见过谁家娘子瞧见丈夫回来,不喜出望外?,先咄咄逼人喝问的。”

    张佩娘被他一惊一吓,多日?来的委屈也爆发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想我怎么样??我没给?你办丧事就算对得起你冯家了!”

    两人大吵一架。

    冯少俊心中愈发疑虑,回头就叫人查了卢望潮。

    连喜鹊都听说?了的事情,怎会没有?影子,遣人到云升寺收买一二僧人,就知道他们相?识数月,常有?碰见的时候。

    “我在外?头出生入死,她在家里给?我偷男人。”冯少俊愤怒至极,问谢玄英,“清臣,你说?句公道话,我该不该休妻?”

    谢玄英给?他倒了杯茶:“你真想听我说?公道话吗?”

    冯少俊唇干舌燥,一口喝尽:“自然。”

    “先前你走?时,若能好好同弟妹说?清楚,今日?未必如此。”谢玄英就真说?了公道话。

    冯少俊顿住。

    “你将她孤身撇在此处,数月毫无音讯,说?实话,若非我寻着了你家护卫,我也以为你生死难料。”他叹道,“弟妹心中有?怨,又正值青春,为自己打算也说?不得是罪过。”

    冯少俊却道:“我还没死呢,她就不替我打算打算?”

    “都是凡夫俗子,何来这般多情深不移?”谢玄英反问他,“若弟妹有?什么,你就不续娶了?”

    冯少俊一时语塞。

    他和张佩娘没什么感情,她要没了,他当然还会另娶。

    “出了这事,你生气也是应该的。”谢玄英劝道,“但推己及人,弟妹又不是犯下大错,何至于?休妻?”

    程丹若抿口茶,颇为意?外?,原来这不算大错吗?

    冯少俊却沉默一刹,道:“我和张氏素来脾性?不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如和离算了。”

    “我听说?张家来人了。”谢玄英问,“他们可同意?了?”

    “岳母劝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冯少俊烦躁道,“什么夫妻之间难免牙齿磕着嘴唇,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听得厌人。”

    谢玄英中肯道:“这门婚事是张督宪和你父亲定的,若无他二人首肯,你与弟妹再想和离,也是难上?加难。”

    “过不下去了,总不能硬过吧。”冯少俊反问,“若是清臣遇见这样?的事,你当如何?”

    谢玄英:“和离。”

    他若是被父母逼着娶了不爱的女?子,不和离难道还生孩子吗?

    冯少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所以你也别劝我了。”

    “我不是劝你勉强。”谢玄英叹气,“只是此事牵扯到冯张两家的面子,闹得越大,越不好收场,不如好好同家里商量,还有?些希望。”

    冯少俊沉吟,觉得也有?些道理。

    “咳。”程丹若忍不住咳了几声,歉疚地笑笑,却道,“和离是两家之事,更是两人之事,子彦,你想和离,佩娘呢?”

    冯少俊牵牵嘴角,略微嘲讽:“她自然也不想和我过了。”

    “既然如此,你二人何不合作??”程丹若道,“儿女?都不愿过,父母总要听听孩子的想法。”

    她说?得未尝没有?道理,可冯少俊想起张佩娘的脸,便下意?识地厌烦。

    “子彦,你同弟妹不是敌人。”谢玄英又给?他斟了杯茶,“夫妻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你两人同行了一程,如今想各去各路。可要换船行路,总得先齐心合力将眼下的船停泊在岸,才能各奔东西。”

    他瞥了好友眼,语重心长道:“在湖中角力,只能共沉沦。”

    冯少俊一时沉默。

    -

    冯少俊找谢玄英倾吐,张佩娘也在和母亲诉苦。

    “他对我一点儿都不好。”她哽咽,“在侯府的时候,太太就对我挑三拣四,嫌我不贤惠,不知道替夫君着想,到贵州来,他干脆把?我丢在半路……”

    张太太已经有?些年纪了,眼角都是细纹,鬓边也有?斑斑白发,但能陪着丈夫一路做到总督,自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她道:“无论女?婿做了什么,他人还没有?消息,你怎么能起这心思?”

    “娘,都那样?了,谁知道他能活下来?”张佩娘抹泪,“再说?了,我只不过借幅画出去,又、又没做什么?”

    张太太叹气:“做不做下又有?什么分别?念头起了,心就冷了。”

    张佩娘嘴唇翕动:“这心几曾热过?”

    “心要捂了才能暖。”张太太盯着女?儿的眼睛,“出嫁前我多次叮嘱你,嫁到别人家,不能像在家里这般娇惯,对女?婿要多忍让,要强没好处,你听了吗?”

    张佩娘不甘心:“他对我不好,凭什么要我对他好?”

    “就凭他是男人,你是女?人。”张太太道,“这世?道就是女?人吃亏,你不对女?婿好,外?头有?的是人愿意?对他好,你呢?偷人偷到被撞个正着,什么出息!”

    张佩娘一时语塞。

    “我见过昌平侯夫人。”张太太道,“她为人严苛了些,但冯家家风不差,四个子女?皆是正室所出,就凭这一点,你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她看着自己的幼女?,满脸无奈:“结果你闹成这样?,被你爹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呢。”

    张佩娘不敢作?声。

    “听我说?,你和女?婿服个软,赔个不是。”张太太劝道,“等哄他回心转意?了,再生个嫡子,过几年事也就过去了。”

    张佩娘不可置信:“娘,我和冯子彦都撕破脸皮了,您还要我当没这回事,和他生儿育女??”

    “夫妻之间,撕破脸的事多了去了。”张太太淡淡道,“你爹纳妾的时候,我也和他大吵一架,日?子不是照样?过?”

    顿了顿,又说?,“娘和你说?句大实话,女?人是越嫁越不值钱的,你再嫁可嫁不到侯府去了,姊妹之间,你原是嫁得最好的,以后低人一头,你可忍得下?”

    张佩娘沉默半晌,道:“门第低些就低些。”

    “门第只是其一,和你岁数相?当的都已娶了亲,你只能给?人做继室,万一前头留有?子女?,呕也呕死你。”张太太冷笑,“你一辈子都要和一个死人比,你可忍得下?”

    张佩娘欲言又止。

    “你想说?那个姓卢的?”知女?莫若母,张太太不疾不徐道,“我也打听了,他未婚妻少年早夭,才拖到如今没娶,但他家什么境况?寡母独子,你说?昌平侯夫人规矩大,这样?的婆婆才难对付,指不定晚上?睡觉,他娘都得在隔壁听着,等你俩完事,就把?儿子叫回去孝顺。”

    张佩娘何时听过这些,满脸骇然。

    “再说?了,他们家又穷,到时候,你想吃一只鸡,你婆婆都有?话说?,当在家里似的,七八只鸡就做一道凤羹?”张太太斜了女?儿一眼,句句诛心。

    张佩娘被母亲描绘的情形惊住,一时绝望:“可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娘,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她伏在母亲肩上?,哀求道:“您就帮帮我吧。”

    张太太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无言。

    窗外?阵阵鸟鸣,丫鬟们远远立在墙根下,屏气敛声。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兴许是年轻时候的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茶已冷透。

    她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女?儿的眼泪,平静道:“佩娘,娘不是不疼你,倘若女?婿真出了事,娘绝对舍不得你年纪轻轻就守寡,可女?婿既然没事,这日?子就得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