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言情小说 - 巧逞窈窕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吉贞这一觉睡得太沉了,沉到她脑子知道该醒了,四肢却被禁锢似的不能动弹。她感觉自己成了一瓣落花,或轻羽,随着风和浪,在时明时暗的光和影中,轻轻地摇摆、漂浮。

    “殿下,殿下?”桃符的声音在呼唤她,“寅末了,该醒了。”

    她被摇撼着起了身,昏昏沉沉,筋骨酥软,靠在榻边,见宫婢们穿着纱罗,戴着花钿,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雀跃地在室内室外进进出出。

    “殿下,该梳妆了。午时驸马要来亲迎了。”桃符催促着她。

    吉贞这才回过神来,被桃符半拖半抱送到妆台前。瞬间围上来七八名宫婢,捧着巾栉与镜奁。桃符对着铜镜替她竖起高耸的义髻。

    吉贞终于清醒过来,看着镜子里晃动的人影,她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宫婢。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是逢喜事那种欢欣,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狐疑地转向抿嘴偷笑的桃符,问:“你笑什么?”

    桃符掩住嘴,又乐了一下,然后无辜地眨眨眼,“殿下今日出降,奴高兴呀。”

    吉贞脑袋一晃,如乌云的秀发顷刻间如水般从手中滑开。她不信,盯了会桃符,这才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来,“温泌昨夜可有来请罪?”没醒着等到他,她有些懊恼。

    众人忍不住了,都嬉笑起来。桃符说道:“驸马来的时候,殿下睡着了——驸马抱你进来的,殿下不知道?”

    吉贞“啪”一声,把梳篦拍在妆台上,半晌没说话。桃符手极灵巧,迅速将她的长发挽成髻堆到头顶,一边挑选着钗子,一边偷偷在镜子里打量吉贞的神色。

    温暖的烛光下,她的脸颊微染红晕,久久不退,也不知是气恼还是羞怯。这下好,胭脂也不用涂了。

    “拒开城门的事,就这么让他糊弄过去了?”吉贞冷冷地说,“你怎么不叫醒我?”

    桃符听出来了,羞怯其次,气恼居多。她陪着笑,辩解道:“殿下睡得沉,奴叫不醒呀!”说着差点又要忍不住笑,她硬是摆出一脸严肃,“驸马有错。殿下今夜见着他,再好生问他的罪。”

    众人忍俊不禁,怕吉贞怪罪,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吉贞余怒未消,又有些丢面子,然而被桃符一叠声催促着去换衣理妆,忙得眼花缭乱,也顾不得发作了。原本以为起的早,时间宽裕,谁知时间飞逝,才把那深青织五彩翟纹的吉服穿上身,外头蓦地礼乐大作。

    “驸马奠雁了。”桃符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见两只活雁被送了进来,她忙飞快地理了理吉贞腰间的白玉双佩,将纨扇递给她,轻声道:“殿下,该上车了。”

    上了翟车,帷幕落下,吉贞轻舒口气,移开纨扇,撩起凤冠前垂落的珠翠,见帷幕缝隙外头人影晃动,知道是温泌循例亲自来赶车了,于是微微探起身子,用纨扇将帷幕又拨开一点,却只见到车辕上一个红色的背影,身形不胖,肩宽腿长,腰间革带上嵌着白玉銙,手持绞了金丝的鞭鞘。马鞭他自然是拿熟了的,手心一翻,鞭柄在握,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翟车稳稳走了起来。

    “殿下。”桃符小声提醒她,指了指她的双唇,“别咬着嘴唇,口脂要掉了。”

    吉贞微微启唇,坐了回来,她使劲摇了摇纨扇,只觉得车里又闷又热,人有些躁。

    “忍一忍。”桃符也替她打扇子,怕她妆容残落,“还有一整天呢。”

    循例,驸马亲迎,要驱赶翟车到婚馆。这一路,百姓夹道,众官列队,大把大把系了彩色丝线的铜钱如落雨般撒在大街小巷,铺了满路。翟车碾着铜钱,绕城一周,抵达婚馆,车身一停,新妇以纨扇遮面,踩着胡床下了车,脚下垫来织锦花毡,凤履顿了一顿,踩落在花毡上,花毡极长,前后相接,是绵延不绝的大朵盛放的牡丹。她被繁花引路,进了青庐。

    鞋底踩着茸茸的彩线,一双男子的鞋履也停在了旁边。

    “殿下,上首的是武宁公主。”桃符贴着吉贞耳朵窃窃私语。

    婚礼使屈大通略一踯躅,公主出降,舅姑该行面君之礼,然而武宁也是公主的品级,他抬头一看,见武宁公主端坐在上首,面上挂着微笑,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对吉贞和声道:“殿下可对阿家执妇礼。”

    此时执了妇礼,日后便都是妇礼。吉贞对屈大通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将纨扇略微一侧,露出一张浓艳的脸来。她注视着武宁公主,笑吟吟叫了一声:“阿家。”

    武宁公主并未盛装,但也极美。平心而论,不提太后,连吉贞的亲生母亲顺德皇后也不及她。

    武宁对吉贞缓缓点一点头,“殿下。”

    吉贞不肯见礼,连累温泌也只能直挺挺站着,挤出点笑容唤了一声母亲。屈大通眼睁睁看着,冷汗涔涔的,忙打岔道:“使君可接旨了。”

    “是。”温泌撩袍下跪,静待屈大通宣旨。

    屈大通念过婚书,再宣读皇帝诏书,加封温泌为三品驸马都尉,并赐玉带、襕袍、彩罗、鞍辔,又赐清原公主府邸,擢选公主府司邑、录事、主簿等官吏,光这一长传封赏,便念了有近半个时辰,读的屈大通上气不接下气,舌头险些捋不过来。

    温泌在旁边听得百无聊赖,终于等到屈大通封完姜绍,停下来润嗓的功夫,他当机立断说:“辛苦屈尚书,请就坐入席。”也不管屈大通还没把那数米长的诏书念完,使个眼色,叫人架着他去外头歇息去了。

    “请……”温泌转过来,一时还没想好要叫吉贞什么,看着纨扇上两只翩然翻飞的彩蝶。若不是昨晚已经见过本人,他兴许心里还有些紧张,此刻是少见的气定神闲,他随口说道:“请公主在青庐歇息。”便往外走了,那一串彩帛玉带之类的赏赐,也忙跟了上去。

    “殿下,”武宁公主也顺势起身,扶着婢女的手,走到吉贞面前,在她鬓边扶了扶歪掉的金钗,武宁说道:“我累了,先告辞。”

    “阿家请便。”吉贞颔首。

    武宁公主在她鬓边停了一会,才放下手,笑道:“你生的不像罗皇后。她头发少,也黄。”

    “我像阿耶。”吉贞很自然道。

    “难怪。”武宁点一点头,却没再说什么,飘然去了。

    吉贞转身拂过泥银青帐,走进侧边阁子,往榻上一坐,她用绢帕掖了掖腮,绢帕上染了淡香,泛着红粉,被她丢在一边。

    “殿下,”桃符趴在轩窗上看了一会,侧过头对吉贞招手道:“驸马在外头和那些人吃酒,殿下快来看。”

    “不看。”吉贞没好气地说。

    “这个阿家,”桃符知道吉贞心思,替她打抱不平,“罗皇后头发少又怎么的?她头发密,还不是掖庭出身?哼。”

    “理她那么多?公主府离郡公府十万八千里,以后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