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亚特伍德-4

    「希欧多尔，我们该让这个世界恢復甦醒了。」亚特伍德走向了拥抱中的两人，轻轻的开口。

    「……我得离开这里了，是吗？」亚萨把泪湿的脸从克里斯的怀中抬起，「那……我其他的家人们呢？路易哥哥，艾莉丝姊姊，还有小康他们……我也得去跟他们解释这一切，并好好道别的……」

    「不需要的。」亚特伍德说道，「因为他们会忘记一切，忘记所有跟你相关的一切。」

    「大家……都会忘记我？」亚萨望着祂，眼里写着讶异。

    「是的，这段时间里跟你接触过的一切，不论是白魔、黑魔、查普拉、还是狩猎者，他们的记忆里都将不再有你。」亚特伍德低下身子，语气淡淡的，「在这个世间里，有关于你的一切都会消失。」

    「祢是说……」克里斯也抬起了脸，「我会忘记亚萨？永远的忘记他？」

    「非得这么做不可。」亚特伍德垂下双眼，蹲低身子与亚萨同高，「毕竟他是创世主的后代，且是你们口中那传说的红魔。我希望人们记得的是他是亚特伍德的后代，一个也在森林中央诞生，从无中生有的传说。他曾经是查普拉的这件事，甚至人们曾经跟他有过的接触，都有可能影响着人们从此之后对他的想法。」

    「创世主的孩子，就该保留他自有的光环。」

    克里斯与亚萨都沉默了一阵。

    「我想我可以等到你们两人把想讲的话都讲完的。」亚特伍德站起身子，渐渐的后退，「慢慢说吧，我们还有时间。」

    亚萨从克里斯的怀抱中站起，此时的他与半跪着的克里斯同高，两人的双眼注视着对方，眼泪暂时停了。

    短暂的沉默。

    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会什么都说不出口。

    「亚萨……」克里斯举起颤抖着手，碰上了亚萨的脸颊，「我会忘记你……是吗？那……你会忘记我吗？」

    「我想不会的，克里斯王子。」亚萨回答道。

    「这样吗……那你一定要好好记着那些，你在这段期间遇见的所有人。」克里斯稳住了声音，颤抖的嘴角扬起。

    「不要忘记尚恩.塞扣，他是我最坚强的哥哥，也是城堡最棒的守护者。他有点呆呆的，但他对所爱的一切都是用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

    「不要忘记路易.雷，他有点神经质，很爱笑，更爱睡觉。但他很善良，如果有他高超的医术可以修护的人事物，他一定不会错过。」

    「不要忘记珍.雷，她是路易的妹妹，她不爱笑，也很常吐槽路易。但在她看似冷酷的外表下，却是比谁都要依赖她哥哥。」

    「不要忘记艾莉丝.琴，她爱书成痴，虽然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她总是用文字去记录身边的一切。而且，她的笑容可美了。」

    「不要忘记莘.盖尔，那个像花一样美丽的女孩一直都细心的面对她所遇见的一切，总是向眾人绽放着她的温柔。」

    「不要忘记凯文.乔，虽然他是个怕火的厨师，但他的性格就跟他的手艺一样好，总是用他的笑容去温饱这个世界。」

    「不要忘记康奈尔，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一个害怕世界的剑士，却仍为了理想而握紧剑柄。他的笑容就跟他的发色一样，温暖又灿烂。」

    「当然也不要忘记莱恩.杰克森，虽然身为一国之君的他过于残酷、暴戾，但至少可以以他为借镜，做为日后的警惕。」

    克里斯轻轻捏了亚萨艷红的发丝。

    「我会永远牢牢记在心里的。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刻在心上了。」亚萨把自己的小手放上了胸口，对克里斯点点头。

    「最后，不要忘记……」

    克里斯的哽咽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不要、不要忘记……」

    克里斯抿住嘴唇，终于无法再忍住自己的眼泪，而任由它再次滂沱而下了。

    亚萨看着崩溃的克里斯，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将双手放上了他泪湿的双颊，温柔的替克里斯拭去他的眼泪。

    就跟之前在城堡里他对克里斯做过无数次的一样，那样温柔、那样平静。

    而在下一刻，亚萨的背后伸出了两道红光，不是平时的那种红雷电，而是一双柔和的、温暖的光束。像是一双展翅即飞的双翼，又像是张开怀抱的双手。总之，那两道温暖的红光向前伸，轻轻的将克里斯整个人包住。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一个紧搂的拥抱。

    克里斯的身体是一阵舒服的温暖，身心灵彷彿都被那阵温暖给疗癒了。只是，眼泪还是停不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克里斯王子。」亚萨两隻小手捧着克里斯的脸庞，「我不会忘记克里斯.塞扣，他是白魔国度，米可兹尔的君主。他是最善良、最正义的存在。他爱这个世界，也保护着这个世界。在他纯白的羽翼之下，每个人，都再幸福不过。」

    亚萨抱住了克里斯的头，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靠着亚萨温暖的胸口，听着他听过无数次的、那稳定的心跳声，克里斯哭得更厉害了。

    「亚萨……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不想忘记你啊……」克里斯紧紧抱住了亚萨娇小的身躯，声音是无力的崩溃。

    「多少次的恐惧都是靠你的陪伴才克服的……我一直认为，你是被派来拯救我、拯救世间的天使……亚萨，我想永远记得你温暖的笑容……」

    「不要离开我……」

    听着克里斯一声声无力的祈求，亚萨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克里斯的头发。

    「克里斯王子，克服了恐惧的你，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去好好面对你的家人们了喔。」亚萨的声音也轻轻的，「克里斯王子还有好多的家人，但爹地却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想，祂更需要一份陪伴。」

    「克里斯王子，你是与亚特伍德相像的存在。你有被肯定的价值，也就代表着只有你可以继续带给这个世界美好。无论是米可兹尔，还是整个世界。」

    「亚萨……」

    「克里斯王子，相信自己吧。」亚萨把克里斯拉离自己的怀抱，抬起他的脸，再次拭去他脸上的泪。

    克里斯望着亚萨的双眼，看着他乌黑的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最后的最后，让我送你一份魔法吧，克里斯王子。」

    亚萨捧着克里斯的脸，微侧着脸俯下头，轻轻的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克里斯的唇。

    嘴唇是魔法最强的出口，因为嘴唇是人体对温度感知最敏感的地方，同时，也是最细腻的存在。

    因为人们总是用唇上的亲吻来表达自己的爱。

    彼此唇间柔软的感觉带着温暖，彷彿那不是一份来自于人间的温度，可能来自于天堂？可能来自于乌托邦？两人没有去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只是闭着双眼，静静地享受着最真实的彼此。

    那份温暖像是永恆的花火，透过唇瓣细细地鑽进了两人的心，接着，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不是煞那即逝，它彷彿就会这样一直的灿烂、一直的在两人的心里奔放下去。不是灼热，而是一种通到全身的暖和。从胸口到四肢，从心脏到脑袋，无一例外。

    那道光芒是什么顏色的？好像很多顏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像是从红色开始延伸，暗红、亮红、艷红。随着它越走越远，顏色也越来越淡，直至最后遍布两人的，是最纯洁的白。没有任何的顏色阶层，就是白。

    不知不觉，克里斯颊上的泪乾了。

    「就算你忘记我，我也相信你不会忘记这份温暖的。」

    「而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了。」

    「即使我是永生的，创世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与彼此分开了，包围着克里斯的红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眼前亚萨的笑容依然熟悉，只是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了。

    意识开始有些迷濛。

    亚特伍德也在此时缓步走到两人身边，将手轻轻搭在亚萨肩上。

    「塞扣，谢谢你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了。」亚特伍德微歪着头，笑了一下，「还有什么话想对我交代的吗？关于这个孩子。」

    「只有一件事。」克里斯按着头，身体开始微微摇晃，「那孩子他……喜欢吃水晶苹果。」

    「噗哧。」听到这话的亚特伍德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好的，我会记住的。」

    「谢谢。」克里斯突然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噗的一下倒进了亚萨怀里。

    亚萨轻轻将意识不清的克里斯放到了地上，转过头来面对着他的父亲。

    亚特伍德伸出手，亚萨的小手握住了祂。

    迷濛的目光中，克里斯看见了亚特伍德与亚萨的背影。亚特伍德一手牵着亚萨，一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圆，一圈的红雷电立刻以祂画过的轨跡而呈现出来，在滋滋作响的电流中，有一个似乎没有尽头的黑洞。

    亚萨转过了头，凝视着克里斯的瞳孔不知何时已不再乌黑，而是变得与他脖子上的琉璃珠一样，艷红，却清澈。

    「爹地，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说吧，孩子。」

    「以后，可以不要叫我希欧多尔，而是继续叫我亚萨吗？」

    「亚萨是吗……好啊，或许纯真与洁白的天使这个称呼，比上帝的赠礼更适合你。」

    「谢谢你，爹地。」

    两人的背影踏进了黑洞，红雷电也随之消失。

    克里斯也终于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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