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心虚
习武之人脚程快,这边司空曙还没脱身,云泽已经回到沈归舟身边。 沈归舟没看他,开口依旧是刚好够两人听见的声音,“认识吗?” “不认识。”云泽也目视前方,低声说着自己的发现,“长相一般,二十上下,身上穿得是绸缎。” 那这范围就广了。 云泽不认识的京都公子? 商人? 外地人? “怎么死的?” “像是中毒。” 沈归舟没再问话,云泽不用她吩咐,朝下走去。 来寺庙里拜佛的向来都是女人居多,来这寒华寺的,又多是京都城的夫人小姐。 她们朝这一挤,花团锦簇的,这让一身红衣的沈归舟也不是那么打眼了。 沈归舟又往旁边挪了点,站在那些只是礼貌观看的人中间,更不显眼了。 但是,她今日没带帷帽。 做为这松夷山上,寒华寺下的小名人,常年来往这庙里的夫人小姐有几个是有记得她的。 她刚在新位置站稳,左手边的夫人站得累了,往旁边更宽阔的地方挪了一点。 这一挪,眼角余光见到沈归舟。 偏头确认,惊喜的和沈归舟打招呼。 被人认出来,沈归舟也没懊恼和躲避,大方回应。 相互见完礼,那位夫人注意到她手里的锄头和木桶,甚是奇怪,“您这是?” 她本来想问她这般厉害的人也需要来寺庙拜佛,一看她这锄头木桶,好像也不像个来上香的。 沈归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应答如流,“准备上山挖点野菜。” 问话的人愣住,挖野菜? 沈归舟补充,“这山上的野菜挺多的。” 那位夫人下意识朝山上看了一眼,挖野菜是用来吃的?她还要挖野菜过日子?难道这就是平民的日子? 她家境殷实,不是很懂这种生活,想着想着,对沈归舟多了同情。 她赶紧换了个问题,问起了她怎么不在山下摆摊了。 沈归舟借口随口就来,说是师门规矩,一年只能起那么多卦,算超了得遭横祸。 夫人一听,想找她算卦的话吞了回去。 似乎也理解了她这日子为何过得这般清贫了。 她们聊天时,下面有人发现对面的男人一直没动,不知谁带头丢了石头过去,陆续有人跟着砸,动静越来越大,那边的人也没反应。 这不禁让人冒出众多猜想,有一个稍微有点身手的男子,大着胆子跃了过去。 他越过丛林,到了松针树下。 对面的人将心分成了两半,一半看司空曙,一半看对面。 大家都在等着他揭晓谜底时,他猛然后退。 “死……” 这边的人没听见他的声音,喊着问他,“是谁?” 这动静中断了那位夫人和沈归舟的聊天,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去对面查看的人惊醒,拔腿就跑,快速折返,被树枝刮了衣袍和脸也不在乎。 太过慌张,过来的时候,他没跃过山涧,掉了下去,好在扶住了一块乱石,其他人费力将他拉了上来。 他一上来,大家就关心起对面的人。 他脸色惨白,呆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死,死了!他死了!” 一句话,又将这后山炸了一下。 被众人死死围着的司空曙终于找到了机会,从人群中狼狈地挤了出来,下了后山。 他听到说死人了,但是已经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未敢再多留一息。 走出山门,他走路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一刻钟后,终于逃离事故现场。 听到死人,有些胆小的人也走远了一些,不敢再看,其中就包括和沈归舟说话的夫人。 慌乱之中,云泽又出现在她身边。 他见天色不早了,问她:“夫人,我们现在走吗?” 接下来就是等官府来人,这里已经不属京兆府管辖范围,来的多半会是刑部。 案件细节他们不在这也能知道,就没什么可看得了。 沈归舟下意识想迈腿,低头一看手里的锄头,才想起自己来这里是有正事的。 沈归舟抬头看了眼天色,“你先下山。” 云泽明白了,她是还要上山,“可有属下可以效力的地方?” “不用,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 云泽听出她是真得不需要他随同,让开了路。 沈归舟不再看热闹,一个人慢悠悠地往上走。走到瀑布处时,她在那里提了一桶水。 瀑布到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等她提着水,爬到目的地时,天色已经开始转暗。 好在,还不影响视物。 离老头的坟头还有好几米远,她就看到了自己种的那两棵香樟树。 不是吧,一片叶子也没有了! 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她加快了一点脚步,先到了左边。 出于更易成活的考虑,树苗来的时候就砍去了多余的枝桠。 现在左边那棵只剩光秃秃的树枝,看着就是两个字,萎靡。 转头再看右边那棵,好像还有一片叶子。 她像是看到了希望,疾步过去。 她伸手想去摸那片叶子,起了山风。 风一过,唯一的一片叶子也没有了。 她手在那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然后环视了一周,像极了做贼心虚。 见的确没人后,她又朝着树枝伸出了手。 她还没用力,小树枝咔擦断了。 她淡定的将手移开,转头看向坟墓。 “老头,你不是答应了我,要保佑它们的。” 整个山顶寂静无声。 她郁闷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一点也不灵。” 完了。 这下郭子林真得会弄死她了。 香樟树虽然死了,但她想着来得来了,还是给它们松了一下土,然后将那一桶水平分给了它们,期望它们还没死透。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寒华寺晚上是要关闭山门的,她靠近那块草差点都被踏平的地方时,下面已经安静了许多。 再往下走一点,云泽在下面等她。 “你还没走?” 云泽主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同她解释,刑部来了人将尸体收走了,留了几个人在周围找线索,那几个人现在还没走。 他担心她被不长眼的给盘问,就同刑部打了招呼,在这里等她。 没等她问,云泽主动告知,死者的身份还没有确认。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出了寒华寺。 沈归舟上山的事,云泽没有多问。 到了竹林小屋,沈归舟提上了酒就带着雪夕和云泽一起离开了。 等到城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云泽下车和她们做别,驾车的变成了雪夕。 马车刚动,沈归舟见到城门下有一人呆站着在看城门上的字。 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马车从她身边过去,借着城门口的灯火,她特意注意了一下那张侧脸。 红云? 马车通过城门,沈归舟让雪夕停下了马车。 她又往后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她脸上的迷茫和风霜。 比她印象中人的消瘦了些,但五官还是没太多变化。 云泽是等她们进城了之后再进来,入了城门,没想到她们的马车停住了。 沈归舟看见他,朝他看了一眼。 云泽会意,快速上前,“夫人,您还有何吩咐?” 沈归舟用眼神给他示意了一下还呆站在城外的人,“跟着她,看她去哪?” 云泽顺着她所指看过去,那人有问题? 想起自己刚才就是从她身边过去的,好像没发现问题。wap..OrG “打听好了,立刻告诉我。” 云泽领命应下。 沈归舟没在停留,嘱咐完就让雪夕走人了。 云泽再看那不起眼的女人,警惕了些。 见她终于掏出路引,云泽往旁边避了避。 马车上,雪夕询问沈归舟,“小姐,刚才那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沈归舟看着窗外,“一位故人罢了。” 故人。 雪夕懂她的意思了,“您是担心,你们再撞上,她认出你?” “嗯。” 京都这么大,每日来来往往地那么多人,哪能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今日这巧合就发生了,还是留心些好。 “那要不要属下将她送走?” “看看再说吧。” 说不定她来这儿也是有什么事。 “好的。” 人多的地方,消息总是传得格外快。 沈归舟到城里时,寒华寺今日发生的三桩大事都已经在京都城内传开。 先是即将和亲北漠的和善公主在郊外与人私会被人发现,一传入城,立即四散开来。 贺叶蓁还没回到安国公府,安国公和宫中的天楚帝就相继听到了此事。 贺叶蓁逃跑似地跑回府,慌不择路的她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被安国公身边的人拦住叫去了安国公的书房。 贺叶蓁本就惊魂未定,一见安国公更加害怕。 “孙,孙女见过,祖父。” “你今日去哪了?” 安国公一开口,她哆嗦了一下,“孙女,我,我……” 她不是很敢说。 安国公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外面传得事八九不离十。 “你去了寒华寺。” 他这陈述的问句一出,贺叶蓁头皮发麻,明白过来他已经全部都知道了,顺即跪下。 “祖,祖父。” 安国公面上未有表情,“那个男的是谁?” 现在让那个人消失,事情可能还来得及。 他刚听到消息,已经派人去找了,没想到她先回来了。若是她愿意透露,事情就能处理的更快一点。 他这话刺激了贺叶蓁,想起了刚忘记一点点的画面,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 安国公眼睛沉下,“你不知道?” 还不肯说。 “你还护着他。” 贺叶蓁又吓了一跳,赶紧道:“没有,不是,我真得不知道。” 她都不认识那个男的。 安国公看着她,像是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假,略显混浊的眼睛显得很是吓人。 瑟瑟发抖的贺叶蓁被他这么一看,反而抓住了重点,害怕地告诉他,“他,他死了。” 这个反转是安国公没想到的。 他微愣了一下,“死了!” 贺叶蓁恐惧地点头。 这份恐惧来自那个死人的样子。 “你……” “不是我。” 安国公刚开口,她就立即为自己辩解。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不是,是为什么会死在我身边。不,也不是,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儿。我没杀他,不是我杀了他……” 她的结巴和语无伦次,证明了她的慌乱。 她的慌乱,证明了她没有说谎。 安国公听着她这几句话,抓到了一丝诡异。 他打断像疯魔了一般碎碎念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开始,仔细说来。” 贺叶蓁脑子有点乱,看着他不知道从哪说起。 安国公世子、现在的乐乡侯贺峻听到贺叶蓁回府了,又是松气又是担忧,矛盾得很。下一瞬,听到她已经被自己父亲叫走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女儿他还是疼爱的,只是,自己父亲那里,他更不敢触怒。 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 侯夫人在他身边,心境同他差不多。 但她还是更担心贺叶蓁一些,劝他快过去看看。 她这一劝,正在来回踱步的贺峻,找到了宣泄口,厉声训斥她没有尽到主母之责,没有教好孩子,枉为嫡母。认为若不是她将贺叶蓁放出府,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侯夫人被他突然的训斥弄得很是委屈,那孩子说要去大将军府看她姑母,她难道不让她去? 还有,安国公是有不准她去找阿琰的意思,然而,她去其他地方,他们也没说拦着,不是都默许了她出门。 他们都没拦着,她怎么去拦她? 贺峻没想这么多,也没听她辩解,还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帮着贺叶蓁一起瞒着他和她祖父,甚至问她是不是就是她撺掇贺叶蓁作出这等事情的,不然他好好的女儿怎会作出这种事情来,怒声质问她到底是何居心? 一向温柔的侯夫人听着他给自己安的这些罪名,整个人都傻住了,忘了反驳。 贺峻歇了口气,却是从自己一时的怒语中得到了启示,他眼中带上了质疑,又问了她两问。 是不是她父亲跟她说了什么? 还是晋王跟她说了什么。 侯夫人被他的眼神吓到,听得云里雾里,这和她父亲有什么关心?和阿琰又有什么关系? 疑问一出,她思维慢慢恢复了正常。 她和他对视,看到了他怒气之下的怀疑,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暮萋萋的明月照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