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不祥
她偏头同雪夕说话时,正好路过一家二层小楼的酒楼。 靠街这面的窗户边,还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看得久了,见参天楼那边没了动静,他们才开始散开。 其中一人收回的视线不经意看见了那张侧着的脸。 视线一扫而过,刚要转身,那张脸在眼里形成了实像。 这让他的动作比意识更快一步,重新看了回去。 好巧不巧的,那张脸正好回正了视线。 她旁边还站着一人,他能看到的,只剩一张侧脸,就这还是他站得高的缘故。 不过,就是那张侧脸,也让他觉得眼熟。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身体直接贴在了窗上,试图看得清楚些。 这一看,那张脸还在那里。 他错愕之余,怀疑自己是眼花了,故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下面的人扭头看向了另一边。 这让他想要看清那张脸的欲望更强烈了。 “沈兄,沈兄。” 沈浩还未等到楼下的人将脸转过来,有人在身后喊他。连喊两声,声音越来越大。 他猛然惊醒,回过头去。 身后的同伴已经重新坐回桌前,喊他的人朝他道:“别看了,喝酒。” 他扯嘴不走心一笑,心思却没回来。 沈归舟目光正在街边搜寻,看有什么好吃的或者好玩的,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她,扭头向左手边看去。 雪夕见她反应,警惕起来,“怎么了?小姐。” 沈归舟眼神未变,散懒地扫视一圈,并没发现那双眼睛。 她太敏感了? 她又随意地搜寻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那双眼睛。 她将视线收了回来,“没事。” 雪夕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不对,眼睛扫了一遍周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就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 沈归舟走了几步,前面拐弯,又走了一段,都没再有之前那种感觉。 看来,真的是她自己太敏感了。 酒楼上的人和同伴客气敷衍了两句,心里还是惦记着那张脸,嘴上应着好,扭头又看向楼下。 刚才走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他迅速搜寻整个街面,都没有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 脚下动作比思维要快,他迅速走向前头的窗户,因为走得太快,有些不利索的腿脚跛得比平日明显。 一到窗边,他就向楼下看,甚至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外。 然而,眼睛从接头看到街尾,又从街尾瞅到街头,都没找到那个身影。 就这么一会……难不成真是他看花眼了。 “沈兄。” 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严重走神的他吓了一跳,扶着窗檐的手有些不稳,整个人朝下栽去。 拍他的人也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拉住他。 他好奇问道:“你看什么?是参天楼那儿又出事了?” 问他的人,话说一半,自己也将头给伸了出去。 沈浩一阵后怕,听他问话,定了定心,随口道:“没有。” 应该真的是他看花了,或者是相似。 九州这么大,有几个人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也不稀奇。 “没有你看什么?” 他又扯了一下嘴角,脸上露出笑容,“随便看看。” 不等同伴再提出质疑,他主动朝桌前走,“喝酒去,说好了今日不醉不归,你可不许耍赖。” 说到喝酒,桌上的那些也在喊他们了。 好奇的那人一听他们喊喝酒,也没再费心思想这些,一同走向桌边。 参天楼一倒,半个京都都看见了。 不出一个时辰,此事就传遍了京都的大小角落。随着这事一起传开的,还有大家对于这出事故原由的猜想。 沈归舟在茶楼听到的那些,全部包括其中。 就连那些犯忌讳的说法最终也还是在大家的胆小和惶恐中越传越广。 在附近巡街的五城兵马司最先赶赴现场,刚到地方,还没来得及和工部接上头,参天楼主体就塌了。 因为没掌握好距离,他们差点也被掉落的碎屑砸到。 楼塌完后,最近的京兆府官差也赶了过来。 双方一碰头,发现基本都是那晚的熟人。 再看满目苍痍的参天楼,他们都失神了许久。 为什么这种倒霉差事总是被他们碰上。 惊慌痛苦的喊叫声让他们回神,来了个对望。 这一望,同时有了难兄难弟的悲伤感慨。 进入现场和工部的人接上头后,看到头破血流的工部尚书,他们内心震撼,那种无法言说的悲伤更大了。 得知楼里楼外还都埋了人,看着摇摇欲坠的另一半个个头都瞬间变大。 考虑过后,双方都没人敢进去,各自立即派人回去禀告上头。 大概过了一炷香左右,京兆府尹带着所有衙差一路跑了过来。 看到周围惨状,即刻让人去帮忙安抚百姓,救扶伤员。 工部尚书还在现场,呆坐在人群中间。 旁边的人劝他先去就医,他也不听。 京兆府尹看到他的样子后,也劝他先去看大夫,他同样不听。 整个人看着倒了的参天楼,像是失了灵魂。 手下人来请示京兆府尹,楼里被埋的人怎么办。他看了下带着残缺美的参天楼,一时也做不出决定。 他不是不想救人,而是这楼看着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尤其是听说,被埋的那些人就是第一次出事后又进去才被埋的,要是不进去什么事都没有,他更不敢做决定了。 不然,万一剩下的也塌了,进去的人又被埋怎么办。 他只能让人先顾外面这些活的,里面那些生死不明的看看再说。 他自己转头又看见工部尚书,没忍住再次劝他。 刚说了一句,工部尚书踉踉跄跄站起身来,他那个状态弄得他都不敢伸手去扶他。 这想法刚冒出来,踉踉跄跄的人看着参天楼的废墟动作突然一顿,然后就倒了下去。 京兆府尹吓了一跳,照顾前者的人手快勉强扶住了他,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发现还有气,几人都松了一口气,气吐完后,京兆府尹吩咐人赶紧将他送回府。 工部尚书送走了,京兆府尹环视一眼四周,吐出的那口气又吞了回去。 他立马吩咐人去请大夫,将京都那些能走的大夫都请这儿来。 再看那残楼,他看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心里低叹,这只能等更有身份的人来做主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后,更有身份的人果然出现了。 梁王听了属下汇报后,弃了平日出门坐的马车,直接策马来的。 看到他来,京兆府尹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纠结的心瞬间散开了。 梁王听完他们的汇报后,眉头蹙了起来。 五城兵马司的人,是什么能力,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让他们进去,到时候他们一通翻找,楼本来不会塌的,反而被他们给翻塌了,然后再把自己也给埋里面。 让他们干其他事还行,让他们进这危楼去救人,那跟开玩笑区别不大。 京兆府的那几个人比起他们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忖量少顷,让他们先不要进去,其他的让京兆府尹暂时做主,自己则急忙赶赴宫中。 梁王进宫之前,天楚帝正在听殿前督指挥使柴向禀告昨日那小酒楼的冲突。 听着言沐竹给自己戴的那些高帽,天楚帝嘴角起了弧度。 再听民间对此事的评价,他嘴角那丝弧度一直没有掉下来过。 等柴向说完,他心中也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昨日这事,他那聪明的儿子,不仅没达到目的,最后还反帮言沐竹架了桥。 柴向说清此事后,天楚帝没再问什么,挥手让他下去了。 他走后,御书房重新安静下来。 天楚帝继续批折子,批了两本后,看到张德素新展开的折子,他道:“你之前说,那日言沐竹是一早就去了大将军府?” 张德素将折子摆正,收回手后,恭敬将此前已经禀过的事又答了一遍,“是的。那日一早,言世子就到了大将军府,他到那的时辰,北漠太子还未进殿朝见。” 天楚帝默了一会,重新看起折子,没再问话。 张德素垂立一旁,看着朱笔在折子上落批,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是个什么想法。 他也不去猜,亦不多话,只专心伺候笔墨。 直到,新的批注写完,天楚帝停了笔,再次出声,“你说,朕是不是也应该召见一次朕这大外甥了?” 张德素去收折子的动作放慢了些。 天楚帝吩咐道:“你去。” 刚说两个字,外面来人通传,梁王殿下有急事求见。 天楚帝止了话,抬头朝门口看去。 本来已经准备领命的张德素也抬起了头。 梁王,可是很少用到急事一词的。 天楚帝当即道:“宣。” 没一会儿,梁王就进来了。 行礼之后,他没吞吐没拖拉,直接道明了来意。 天楚帝正准备将笔搁下,听闻参天楼塌了,他手上动作顿住,脸上线条收紧了许多。 一刻钟后,梁王步出御书房,步伐比来时迈得还要大。 同时,天楚帝派人前往西郊大营宣旨,让郭子林调派西郊大营的人迅速前往参天楼参与救援。 参天楼的事情则全权交由梁王处置,所有人都听从梁王调派。 梁王来这一趟,天楚帝将要召见言沐竹之事抛到了脑后。 梁王走后,他怒声吩咐,“让罗珉即刻来见朕。” 气都不敢大喘的张德素有些为难,小声提醒,“刚才梁王殿下有禀,罗尚书受了重伤,现在送回了府中医治,生死未知。” 听着,目前多半是来不了。 天楚帝微愣,想起来了。 梁王刚才有说,出事时,罗珉就在现场,还被砸伤了。 他憋了一下,怒火更重,吩咐那就让工部侍郎过来。 这下张德素更为难了。 梁王刚才也说了,出事时,工部原侍郎也在。他为了救罗尚书,当场就被砸吐血晕倒,伤的似乎比那罗尚书更重。这罗尚书都来不了,原侍郎怕是更来不了。 天楚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御书房的仿佛在眨眼之间变成冰窖。 他扭头看向张德素,眼神如冰,出口的声音没了怒气,也没了温度,“那就换一个,换个还能走的,换个能说事的。” 这一时半会,怕是也有点困难。 刚才梁王还有提到,工部非常重视今日复工的事,故而有大半的人都跟着工部尚书去了现场。出事时,这些人全都在。 天楚帝又补了一句,“若是一个都没有,那就让罗珉爬也给朕爬过来。就算他死了,也将尸体给朕抬进宫来。” 他这话和他的语气,让张德素止了提醒的想法,垂首应下,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退出去。 “等一下。” 还未转身,天楚帝又叫住了他。 刚才梁王只说了参天楼倒塌一事,没有提及其他。 这么大的事,民间影响肯定非常不好。 天楚帝眉尾微微皱起,沉眼加了句吩咐。 留意民间对此事的看法。 另外,加派人手,看好驿馆,注意北漠人的动向,不要让他们浑水摸鱼。 尤其看好那个北漠太子,司空曙。暮萋萋的明月照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