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被砸
天楚帝看他这个样子,终于觉得顺眼了一些。 他也没急着论罪,“那矿场坍塌一事,可有查明原由?” 陈穆愉将已经上奏过的原因,又说了一遍,“矿场人员试图用黑火药开矿,操作不慎,引发事故。” 天楚帝眼里多了冷笑,“那穆稹呢?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或者说,死在那里。 陈穆愉抬头有些惊讶,欲言又止。 天楚帝没有错过他这抹神色,“想说什么就说。” 陈穆愉又犹豫了片刻,才问道:“穆稹,不是父皇派去的?” 天楚帝被他问住了。 陈穆愉观察着天楚帝的神色,道:“他持势剑从沈家军要走了通行北疆各城的令牌,到达乌项神山,停留在那时,恰好遇上矿难,不幸身亡。儿臣还以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以为后没有了。 天楚帝已经清醒过来,什么他派去的,他是给穆稹派了任务,可不是让他去矿场。 那座矿场……想到那座矿场,他就觉得头疼。 陈穆愉看着他的神色,明白过来,立马又道:“是儿臣误会了。” 天楚帝没说话,想着的是陈穆愉说的恰好。 张德素给他换好了新茶,他端起茶杯,闻着热茶的香味,没有喝。 “穆稹死因为何?” 陈穆愉垂着视线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像是没听出他的不信任,“经仵作查验,是被矿山的落石砸伤了心肺,当场死亡。” 天楚帝抬起眼皮,盯着他看了一息,“关于此事的传言你可有听说?” 陈穆愉也抬起头,“没有。” 天楚帝垂眸,喝了一口茶,“此事传至京都后,有多种传言,多半都和你有关。” “和儿臣有关?” “其中说的最多的十分有趣。”天楚帝说这些事,视线依旧在茶水上,“晋王在封地私开矿场,私铸钱币。野心暴露,特意制造矿难,残杀监军穆稹,嫁祸穆家。” 呆怔、震惊、错愕以及可笑等各种情绪在陈穆愉眼里交叉闪过。 一直没有听到他辩解的天楚帝终于将视线从茶水上挪开,看到了他无奈中带点笑意的神情。 “你不解释?” 陈穆愉神思被拉了回来,“儿臣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天楚帝眼尾眯了一下,“你这是承认了?” 陈穆愉默了一下,道:“父皇乃千古明君,儿臣相信,父皇自然不会相信所谓的传言。父皇不信,儿臣当然没什么好解释的。所谓清者自清,儿臣若是解释,反倒证明儿臣心中有鬼。” 他这一番言论,恭维之后,再次反将了天楚帝一军。 天楚帝心中失笑,这若是他硬要他解释或者证明,就是他的不是了。 这去了一趟北疆,倒是更伶牙俐齿了。 他调整了呼吸,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你如此说,若朕再继续问你此事,就是朕不是个明君了?” 陈穆愉一句话贯穿始终,“儿臣不敢。” 不敢,不敢,他哪个字证明他不敢了。 天楚帝一口气憋在胸口,反而冷静下来。 张德素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有点后悔刚才给天楚帝斟了新茶。小心观察了一下后者的神色,见他情绪依旧内敛才稍微松了口气。 “好。”天楚帝嘴角微微勾起,五官看着变得更加凌厉,“不说这些,说其他的。” 他盯着陈穆愉的脸,慢声道:“北疆牧民,不服徭役,免赋税十年。” 垂着视线的陈穆愉脸上线条收紧了些。 这是他当初下告北疆诸城的原话,没有提前向天子奏请,未经御批。 “朕生了个好儿子。”天楚帝扯了一笑嘴角,重复着北疆牧民嘴里的歌颂,“视民如伤,体察民隐。睦邻安边,爱民如子。” 陈穆愉心里嗤了一声,说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了。 他惶恐一拜,“儿臣不该擅作主张,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上首的人冷眼看着他,片刻后,道:“你之前不是还说不知道自己错哪儿?” 陈穆愉答不上话了,“……儿臣……领罪。” 天楚帝视线未移,不说话,就那用冷眼看了他许久。 气氛绷到极致时,他猛然大笑出声。 陈穆愉听着眼底快速闪过一丝不解。 笑完之后,天楚帝道:“这件事,你没错,你做得很好。” 垂着头的陈穆愉眉头微皱了一下。 他的声音变得清朗起来,没了之前的冷厉,夸赞道:“赵无衣乃勇士也,他之愿,是在民,是吾天楚之民。为民者,能做到如此,为君者,更当如是。你信守承诺,也是替朕立信,替朕爱民。这件事,你做得很对。” 陈穆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低头,“……儿臣谢父皇夸奖。” 天楚帝嘴里夸着他,却还是没让人起来。 他端着茶喝了一口,茶杯放下时,音调一变,问道:“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骤然出现的质问,让人失防。 只是,陈穆愉似乎不在此列。这次他连头都没抬,也没回答。 天楚帝见他的反应,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不说话,那就是真的有那个女人了?” 陈穆愉依旧低着头不出声。 天楚帝冷哼一声,“军营重地,三军统帅,带着女人一起。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你在后方营纵情酒色。好,好,很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陈穆愉默不作声的样子终于惹怒了他,最后一个好字出口,他抓起旁边的茶杯朝后者扔了出去。 那杯茶他就喝了一口,还冒着热气。 张德素看着这一幕,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口,但是视线低垂,没敢乱看。 这种场景,其实以前也经常在御书房上演。 陈穆愉不管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最后,他都能轻松躲开。 然而这一次,他没躲。 如此近的距离,也不存在扔不准的情况。 于是,那杯茶落在陈穆愉的脸上,茶杯砸在了他右边额角,过了须臾,那茶杯才滚落在地毯上。 又在地毯上滚落了两圈的茶杯没有破碎,陈穆愉的额角却则有鲜血流了下来。 那茶水沿着他的脸下来,皮肤上也慢慢泛起红色。 短短一瞬,慈父的夸赞笑语,被茶水和鲜血冲刷的无影无踪。 天楚帝也没有想到他没有躲,看着那鲜血流下来,愤怒中的他也有了些许错愕。 陈穆愉依旧一动不动,无论是脸上的烫伤还是鲜血,他都没有伸手去碰,亦没有抬头。 看着陈穆愉长大的张德素也是愕然的,那血就那样流下来,看的他有些心疼。只是他也清楚,这种时候,自己只能做个隐形人。 寝殿里安静了片刻,天楚帝回过神来,陈穆愉的反应让他抑制住了传太医的冲动。 他心中气愤暗想,那么点伤,想来是死不了人的。暮萋萋的明月照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