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欲燃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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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造成的伤害是确实存在的,光阴不可逆转,三年的流徙,消磨掉了他所有的情感,让他变得无坚不摧、冷硬如冰。 她幽幽叹了口气,难免有些懊悔。 她不让宫人拦下董贵妃,放任其闯入宴会,揭开一些真相。 不仅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反而,徒添了烦恼……想到男人眼底那一抹幽暗,她便有些心乱。 盛轻澜忽然低低道:“娘娘为什么不告诉临淄王,您就是,兰因?” 卿柔枝骤然变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轻澜抿了抿唇,在卿柔枝逼问的视线下,不知为何,她眼眶微红: “方才我看到了那信纸上的内容,娘娘的字迹……模仿的是斐然哥哥。我年少时,见过斐然大哥的字。娘娘写的,与他一模一样。” 卿柔枝不语。 卿斐然,是她那战死在西凉的大哥,他文武双全,写得一手好字。 卿柔枝除了自小在闺阁里练出的簪花小楷之外,还擅长模仿她大哥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 是的,兰因,世上并无其人, 可是这种事怎么可能,公之于众? 倘若褚妄身上没有流着皇族的血脉,她这样的举动便是大逆,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她化名兰因,在第一年寄信与九皇子,只是希望,他不会在流放途中,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体会过那种绝望的感觉,她只是,想要拉他一把…… 就像他曾经拉她一把那样。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会有回来的一天。皇位,那令所有男人都趋之若鹜的皇位……真的有那么好吗? 卿柔枝想了想,低低同盛轻澜道:“可以不告诉别人么?” “我不会说的。” 盛轻澜竖起掌心对她发誓道: “倘若我将此事泄露出去,便叫我今后发覆面、口塞糠,无后而终。” 卿柔枝从未在她面上见过这样认真而坚毅的神情,完全没有从前半点怯懦的影子。 盛轻澜是西凉送来和亲的公主,自幼养在大越,深受当时痛失爱女的太后和先帝的喜爱,封为明珠公主,是大越内定的太子妃。 却因常年客居他乡的缘故,养成了一副胆怯懦弱的性格,说话轻声细语,行动弱柳扶风,这在崇尚大气之美的大越堪称另类,招来许多贵族女子的不喜,觉得她做太子妃,是德不配位。 一次,盛轻澜差点被几个心高气傲的贵女推下池塘,是她看到并帮之解围,二人自此结识,成了知交好友。 卿柔枝从思绪中抽离,轻轻握住盛轻澜的手道: “轻澜,我要你为我,制一味药。” *** 卿柔枝提着食盒,问及陛下情况。 高覆水往里一瞥,弯着腰,低声道:“回皇后娘娘,陛下用过了药,将将歇下。” “你们都退下吧。” 卿柔枝缓步走进。 褚妄手执朱笔,坐于案前批阅奏折,像一尊无情无欲的玉佛。 窗外透进的薄薄日光,笼着那清冷如谪仙的眉眼,通身气度出类拔萃,好像他天生就该坐在那个属于帝王的尊位。 “殿下。” 卿柔枝提着食盒上前,甜媚的香气瞬间盈满四周。褚妄四平八稳,端坐不动,视线未从奏折上移开半分。 把小食一样一样从食盒里取出,她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安静的床幔。压抑着心中那丝别扭,她缓缓矮身,优雅地跽坐在继子的身畔。 她静静等他看完了那份奏折,方才柔和道,“殿下辛苦了,用些糕点吧?” 观察他的面色,她不紧不慢道,“这些都是我亲手所做,滋味虽然不比御膳房,倒也能入口,只是不知,合不合殿下的口味。” 早年继后为了巩固圣宠,曾向尚宫学习烹制点心的手艺,她不是贤良的皇后,却是聪慧的学生,不学则已,一旦学成,总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褚妄先是扫了她一眼。 女子一袭绣着白梅的抹胸宫裙,更显得肤色雪白,明眸水润,唇瓣嫣红。 一张面容如梅花吐蕊,妖娆妩媚。 他眸光暗了暗,又低垂视线,在那精致小巧的糕点上一一掠过。 搁笔擦手,勾了勾唇: “既是娘娘的手艺,儿臣却之不恭了。” 第17章 、壁咚 卿柔枝便将那碟子枣泥山药糕往他面前推了推,她记得以往他来坤宁宫时,最喜欢的便是这一道小食。 他却问:“父皇可尝过了?” 卿柔枝咬唇:“这些,是我特意为殿下所做。” “哦?”他眼底浮起浅淡的兴味。 拈起一块,张口欲咬。 卿柔枝屏息看着。 “娘娘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他突然问。 她手一颤,“殿下何出此言?” 褚妄却眯眼,捏着那块糕点仔细端详着。 他手腕洁净透白,像一捧雪:“本王是没有这口福了,娘娘,还是献给陛下吧。” “殿下竟要对我防备至此么……” 她轻声,语气惆怅,好似十分忧伤。 以前坤宁宫做了糕点,太子有一份的,九皇子便也有一份。笼络也好,为了彰显皇后的贤良也罢,总归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他却袖子一扬,毫不留情便将那盘糕点打翻在地。 他起身,乌靴在上面碾过,她花费了数个时辰,每个步骤都亲力亲为的酥点,就此,化为一摊淤迹。 她盯着,一眨不眨。 他叹息,“为何就是不肯乖乖听话呢?” 听话。 又是听话。 这两个字,她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回。 卿柔枝突然抬头。 妩媚的双眼含着泪意,亮得惊人。 “殿下疑我,叫宫人撤下便是,何必糟践我一番好意?” 褚妄眉梢一挑,风流恣肆至极: “你是在,质问我?” 卿柔枝定定看他: “殿下要我做的事,我做不到。” 她一字一句,坚决道: “陛下,是我的夫君,自古结发为夫妻,殿下想废我后位,尽管废了就是。但要我害我的夫君,恕难从命。” 褚妄双眼骤暗,一双狭长凤眸,爬过细密的怒意。 “哗啦——”桌面那堆成小山的奏折散落得到处都是。 黑发黑袍,金质玉相的男子一步一步逼近,毫不顾忌就在不远处龙床上躺着的他的父亲。 肆无忌惮地,将他的继母,逼到绝境。 卿柔枝退无可退。 对方高大的身躯笼罩着自己,几乎将她压实在那道绣着花鸟的屏风之上。 他修长结实的手臂撑在一侧,如同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将她困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之间。 他漆黑的眸光,一寸寸碾过她的额头、眉眼、鼻尖,最后深锁在那花瓣一般的双唇上。 他用一种极为轻柔而充满诱惑的嗓音,在她耳边发号施令: “再说一遍。” 她大气都不敢喘,哪里又敢说话? 她毫不怀疑下一刻,他就会当着陛下的面将她杀死。卿柔枝咽了一口口水,汗水从额头滴落,脸色惨白到了极点,她有些后悔,不该激怒他,她明明知道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 一绺发丝落在颊边,她张了张口, 在这种极度紧张和窒息的状态下,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指尖忽然微动,撩起她鬓边垂下的那一绺发丝,吓得她连忙闭紧双眼,却没看到男人嘴角那一丝弧度。 一道虚弱的男声突然从帐幔中飘出,打破了二人对峙的僵局: “皇后,你来了?” 卿柔枝忙道:“是,陛下。” 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臂弯之下钻出,而他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拦住她,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卿柔枝平复着心跳,缓慢朝着龙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