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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1056节

    “如此便好,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去吧。”

    “臣告退……”

    朱仪和张輗二人躬身行礼,随后,慢慢退出了重华殿。

    出了殿门,二人仍旧是沉默无言,直到上了马车,张輗抬头看了朱仪一眼,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

    见此状况,朱仪却是率先道。

    “二爷可是,对刚刚太上皇所言,仍有犹疑?”

    这话问的直白,但是,此刻的张輗,心绪正是纷乱之时,尤其是在得知徐有贞之事后,他更是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着实是不太靠谱。

    相对而言,同为太上皇近臣而且和自家还是姻亲关系的朱仪,这个时候,似乎反而更加可信一些。

    至少,他的出身和经历,决定了他至少不会是徐有贞那样的人,不然的话,太上皇也不至于如此相信他。

    因此,迟疑片刻,张輗重重的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

    “国公爷,不是我不肯替太上皇尽心竭力,而是……而是这等事……”

    “我明白,这等事情,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之罪,你我同为勋贵世家,二爷的顾虑,我又岂会不懂?”

    看着张輗忧虑重重的样子,朱仪倒是贴心,替他把话说了出来。

    见此状况,张輗沉默片刻,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道。

    “国公爷明白就好,既是如此,刚刚在太上皇面前……”

    “二爷觉得,你我有的选吗?”

    似乎是知道张輗想说什么,朱仪眼神微眯,反问道。

    “啊?”

    这话问的张輗有些发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朱仪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此状况,朱仪亦是轻叹一声,解释道。

    “刚刚太上皇在殿中,特意提起了军府和勋卫的事,难道二爷还不明白吗?”

    “如今你我,在天子的眼中,早已经是太上皇的人了,太上皇说得对,天子若要逼迫太上皇动手,那么,便需给太上皇些筹码,这些筹码,只能在你我身上。”

    “所以现在,已经不是太上皇想让你我在朝堂上争权了,而是,天子和太上皇,都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这个时候你我退缩,还来得及吗?”

    张輗沉默片刻,神色复杂之极,片刻之后,他开口道。

    “你是说,军府的事,也是……”

    “只怕确然有天子纵容的因素在,否则,不可能这么顺利。”

    朱仪开口道。

    “整饬军府,说白了就是在放权给你我这等勋贵,自此以后,不出意外,天子还会进一步放权,如此一来,才能真正让太上皇羽翼丰满,但是,你我的权势每盛一分,只怕,那最后的一场争斗,也就会凶险一分,可是,你我如今已无退路了,否则的话,不论是太上皇还是天子,都不会放过你我的……”

    这番话的道理,其实张輗已然明白,但是,他仍旧觉得有些绝望,说白了,哪怕是他们这等身份地位的勋贵世家,说到底,也难逃被摆弄的命运,朝局凶险,果然是身不由己,他不过是想要保住英国公府的兴盛,可是,很多事情,实在是由不得他啊……

    第1120章 江西旱灾

    马车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走,张輗却不由有些消沉。

    见此状况,朱仪苦笑一声,道。

    “二爷也不必如此悲观,至少在最后的争斗来临之前,你我的日子,总不会像过往那般难过了。”

    “嗯?”

    闻听此言,张輗抬了抬头,微微有些疑惑。

    于是,朱仪继续道。

    “往常的时候,你我在朝中的处境艰难,一方面是因为,天子对你我有意打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许多事情上,你我的立场身不由己,不得不和天子作对。”

    “但是如今,天子既然有意要放权给南宫,那么,自然不会再多加打压,太上皇希望我等能够我朝堂上立稳脚跟,当然也不会再让你我直面冲撞天子。”

    “这次的事情,不就是如此吗?”

    张輗思忖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的确,这次徐有贞的事情,太上皇的态度,明显和之前有所不同,最明显的差别,就是将他们两府摘了出来,主动开始维护他们的利益。

    如朱仪所说,他们以后,是要在朝堂上继续扩张势力的,既然如此,很多事情,就不能跟天子对着干。

    虽然说,自从任礼的事情之后,这已经是张輗和朱仪默契的共识了,可是,太上皇那边,总归有些时候,是不好解释的。

    毕竟,那位的心性,可是重感情胜于明理智。

    如今,虽然说他们被裹挟着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可毕竟眼前的困难,算是解决了。

    至少以后,他们在朝堂之上,再有附和天子的举动,不用担心会惹得太上皇不快了。

    这么看来,这倒是有几分饮鸩止渴的味道,不过,饮鸩归饮鸩,可到底是止了渴的,倒也算是聊有安慰,至于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张輗默默的朝着马车外头望去,只见天空黑沉沉的,虽然天色尚早,但是,头顶的一团乌云,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可偏偏乌云虽重,却滴雨不落,让人不由得心烦意乱。

    …………

    乾清宫,大雨哗啦啦的下,天空中电闪雷鸣,轰隆作响,雨水顺着屋檐落在阶下,顺着水道流出去。

    朱祁玉站在廊下,看完了朱仪的密报,轻轻叹了口气。

    应该说,现在的结果,他已有预料,甚至可以说,如今的结果,正是按照他的预想发展而来的。

    但是,罕见的是,他却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的,他甚至有些遗憾。

    说到底,哪怕是再有百年经历,哪怕是再觉得自己放下了一切,可想要真正完全放下,还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连年的大灾即将来临,所以他现在需要的,是朝堂上下,摒弃前嫌,万众一心,协力抗灾。

    文臣这边,他已经做了诸多准备,但是勋贵世家,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说到底,他根基太弱,想要让勋贵为他所用,要么提拔文臣压制武臣,就像前世那样,让兵部权压军府,要么,就只能让勋贵中的顶级世家全心全力的配合他。

    时间还是太紧了些,范广,杨洪,李贤这些人,或者太年轻,或者身体有病,或者没有军功威望,虽然可以撑的住一时,却没有能够压制全局的本事。

    所以,如果他不想走前世的老路,那么,收拢两大公府为他所用,是必然的事。

    但是,如此一来,就不得不解决南宫的问题,有朱祁镇在,英国公府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归到他的手下,而且,朱仪的身份也不能暴露,这种情况下,想要达到目的,也便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把徐有贞这条线放出去,其实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引诱朱祁镇动兵,但是,朱祁玉也知道,这并不现实,尤其是,在徐有贞如此急功近利,让朱祁镇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他更不会轻举妄动。

    当然,这个目的,也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实际上就是形成如今的局面。

    朱祁镇知道,朱祁玉在暗中筹谋,要让他造反,以名正言顺的解决他。

    而朱祁玉也知道,他知道朱祁玉筹谋的事,二者心照不宣,相互在朝中积蓄实力,以等待最后的决战时刻。

    这几乎算是明牌在打了,如此做的好处,就是未来几年之内,两大公府,会暂时性的成为朱祁玉重用勋贵的领头人。

    此后诸多国政大事上,他们也不会在刻意掣肘,这对于朱祁玉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事情到此为止,还没有结束,但是,剩下的事情,就是他的收尾了……

    将手中的密奏折好收了起来,朱祁玉问道。

    “徐有贞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爷,徐学士持着金刀,却见了成国公和张都督,不出所料,这两位果然严词拒绝了徐学士的提议,并且当场说让徐学士以后莫要再提,否则,他们必会在朝堂上揭露徐学士的狼子野心。”

    说这话时,舒良的神情也十分古怪。

    不过,朱祁玉倒是没有在意,道。

    “后来呢?”

    舒良回答道:“按皇爷的吩咐,徐学士回去之后,便将金刀收了起来,并未再提此事。”

    于是,朱祁玉点了点头,道。

    “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徐有贞以后,还有用处,他手里那柄金刀,保管好了,以后自然有用得着的时候。”

    “是……”

    舒良应声之后,缓步退下。

    阶前暴雨连绵,朱祁玉站在廊下,任由雨水打湿他的下摆,隔着厚厚的雨帘,他的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复杂。

    徐有贞的事情处理过后,也便,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可是……

    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一声叹息响起,然而在这喧闹的雨声中,却丝毫都不起眼,一闪而逝。

    翌日,早朝上。

    天色大晴,但是,朝堂上的气氛却有些沉郁,很明显,有些消息已经传开了。

    刚一上朝,户部尚书沉翼便站了出来,奏道。

    “陛下,刚刚接报,江西大旱,今岁谷物收成不足去年四成,预计受灾州府,共有八处。”

    “除了江西之外,南直隶淮安府,徐州府受灾亦十分严重,据淮安知府杜文昌奏,治下九县几乎颗粒无收,百姓聚集府衙闹事,险些闹出冲击府衙之举。”

    “徐州情况亦相差仿佛,据知府戴伟奏,治下四县已有卖儿卖女之事发生,臣已移文两州,速开常平仓赈灾。”

    “然则此次灾情严重,仅凭州府之力,恐难安抚民情,尤其是江西各府,连绵成灾,各个州府自顾不暇,更遑论相互支持,故而,臣奏请陛下,今早选派得力大臣,前往江西主持赈灾事宜。”

    话音落下,立刻便有好几个大臣上来附和同请,朝堂之上,也一时躁动起来。

    按理来说,地方受灾虽然不能说是年年都有,但是,也不罕见,朝中诸臣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才是。

    可这次却不一样,原因就在于,这次受灾的地方是江西!

    江浙一带,一向是富庶之地,尤其以江西文风鼎盛,每次录取的进士数量,就算不是第一,至少也在前三。

    如果论总量的话,江西甚至可以可以居首,可以说,这朝堂上大半的人,就算不是江西出身,可门生故旧,姻亲关系,也多多少少会和江西有点关系。

    现如今,江西受灾如此严重,他们自然着急……

    见此状况,朱祁玉倒是也没有犹豫,直接了当的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