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手中有酒，夜话当年

    “怎么搞的？”申小甲一面起身匆匆赶往书局后院，一面冷然问道，“我不是让你看着张大海吗？怎么让他刺伤了小雪？”

    “本来是我看着的，只不过人难免有三急……”季步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道，“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急得特别的多，我都快拉脱肛了……”

    申小甲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长公主和穆老夫子，忽地拉着季步加快脚步，刻意压低声音道，“舌头吐出来让我看看！”

    季步一脸懵懂地噢了一声，非常听话地吐出了自己的舌头，一句多余的询问都没有。

    申小甲盯着季步舌苔上那些黑色的血线，面色平静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中毒了！”

    “没什么大事就好……”季步说完前半句，这才反应过来，双眼一突，结结巴巴地吐出后半句，“什么！我中毒了？”

    “别大惊小怪的，你生怕人家听不见啊！这又不是急性毒药，一时半会死不了，”申小甲瞪了季步一眼，轻声吩咐道，“你去找些牛乳，多往嘴里灌点，吐出来就好了……你今天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的？”

    “午时过后，傍晚的时候就特别厉害，所以才让小雪殿下帮我守了一会儿。”

    “那钟厘末呢？他不是应该也跟你们在一起吗？”

    “先前有人来书局给他看了一张丝帕，他便跟着那人出去了……少爷，你先别关心其他人了，能不能关心一下我！那种感觉又快要来了！”

    “不急，我相信你能憋得住……中午吃的什么？”

    “火锅。”

    “火锅？你确定是火锅？”

    “应该是这种叫法，就是在一个大铜锅下面放个炉子，有点像涮羊肉，但味道很重，汤水很火辣……我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但还是忍不住爱上了它，所以就没控制住……”

    “一般人都会爱上那种菊花盛开的火辣感觉，你没控制住很正常……书局厨房今天怎么想起做火锅来了，谁提出来的？”

    “不是书局厨房做的，快要中午的时候，有个醉仙居的小二提过来的，说是醉仙居给神捕大赛第二名的福利，免费赠送火锅一桌。少爷，我也知道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所以吃之前还专门用银针测过，确认没毒才吃下去的，应该不会是火锅的问题吧……”

    “除了火锅，你还吃过什么？”

    “没什么了……噢！对了，今天书局厨房熬了一点鸡汤，我吃火锅的时候喝了两碗，但书局其他人都喝过鸡汤，也没蹿稀啊！”

    “十八反！”申小甲双眼微微一眯，沉声道，“鸡汤里面应该加了沙参人参，火锅里面可能有细辛，蘸碟里又加了藜芦，原来神捕大赛的案子是示警，有点意思……还有谁跟你一起吃过火锅？”

    “老瞎子和老蜘蛛……”季步面色忽然煞白道，“他们吃得比我还多！”

    申小甲脸上却没有什么波澜，淡然道，“他们两个内力深厚，发作时间会往后延缓，你多多准备些牛乳，让他俩跟着你一起喝，一起吐，吐啊吐啊，毒就排完了！快去吧，小雪那边有我，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季步重重地点了点头，刚转身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少爷，你等下还是不要再用那个什么粉给小雪那殿下消毒了，她身子娇弱，受不住那种热辣……”

    “滚滚滚，我需要你教吗？”申小甲白了季步一眼，随即大跨步朝着后院嘈杂声处走去，拨开围在厢房外的人群，面无表情地踏了进去，扫了一眼屋内四周的情况，瞧见申小雪浑身鲜血地躺在木床上，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盯着申小雪腹部那道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长舒一口气道，“还好……并没有伤到要害，只要止了血，把伤口缝合起来，好好休养一阵即可。”

    申小雪脸色苍白道，“王兄，对不起……小雪真是没用，连看个人都看不住！”

    “不怪你，那家伙是挺鸡贼的，又满口谎话，”申小甲从怀里摸出一卷插满细针的牛皮，取下一根细针，穿上丝线，瞟了一眼跟着自己走进厢房的长公主和穆老夫子，毫不客气道，“姨娘，麻烦你替我去厅堂里把那荷花蕊拿来……”

    正当长公主想要吩咐丫鬟去书局厅堂取酒的时候，申小甲又缓缓开口道，“还是姨娘亲自去拿比较好，这样咱们都安心一些……说起来，也得亏姨娘今日带来了荷花蕊，否则一般的酒还没办法拿来给小雪的伤口消毒，姨娘当真是未雨绸缪，走一步算十步啊！”

    站在长公主身后的一名丫鬟怒声道，“你什么意思？长公主殿下乃是小雪郡主的亲生母亲……”

    “住口！”长公主反手扇了那名丫鬟一巴掌，冷冷道，“我都还没开口，你在那里乱叫什么，有没有规矩！”扭头深深地看了申小甲一眼，朱唇微启吐出几个字，“我这就去拿！”

    说罢，长公主便急冲冲地转身离开厢房，面色铁青地向书局厅堂走去。

    “看看，这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子女的，”申小甲眼神温柔地盯着申小雪，轻声说道，“以后你还是对她好点，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母亲。”

    申小雪咬了咬嘴唇道，“那个女人不过是想要控制我罢了，想让我按照她设定的路子活下去，就像一树盆栽，一颗棋子，随她怎么摆弄，而这些所谓的温情都是演出来的假象……她的心里只有权力，其他的都不重要，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也不能这么说，”申小甲转过身子，对穆老夫子使了一个眼色，让其先行离开厢房，捏着细针在烛火上来回烘烤，长叹道，“至少她还会为了你演这些温情，说明你对她还是很重要的，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刚才是真的着急了。”

    待到穆老夫子和丫鬟仆从都退出房间后，申小雪盯着申小甲的背影，一脸认真道，“王兄，你忘了吗？是你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是你告诉我朱家那可笑又可悲的亲情关系真相，小雪只是在践行当初和你约定的罢了。”

    申小甲微微讶异道，“不会吧……我什么跟你说过这些的？”

    “永定六年秋，母亲第一次带你来见我，咱俩藏在一个树洞里说了许久的私密话，”申小雪目光忽然悠远道，“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年，不仅王兄和母亲来陪我过生日，就连父皇也给我送来了礼物……王兄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申小甲轻咳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八岁那年我差点淹死在春江里，醒来之后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干净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没关系，小雪认识一位神医，等有机会让他帮王兄治一治，一定会重拾往昔记忆的！”申小雪努力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虽然以前也曾听说王兄变得不一样了，但小雪始终都不肯相信，这几日相处下来，小雪也不得不相信王兄已经变了，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壳子还是那个壳子，内心却是完全不一样。”

    申小甲突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重重咳嗽几声道，“如果你觉得以前的我好，可以多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说不定我就能又变回以前的我。”

    “不用变回去，”申小雪柔柔地望着申小甲，声音虚弱道，“以前的王兄太尖锐了，虽然年龄小，说话却总是一副很老成的样子，现在这样的王兄更温暖一些，更有人情味一些，活得更开心一些，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就在申小甲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长公主拎着一瓶荷花蕊走了进来，瞟了一眼申小甲手中的细针，将荷花蕊放在桌上，斜眼看向床上的申小雪，满面寒霜道，“看这样子，你应该是死不了的，那本宫就先回去了……刺伤你的人，本宫会处理，你安心养伤就好，有什么需要就找人跟府里那个哑巴说一声。”

    申小雪亦是冷面霜眉，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竟是连多看长公主一眼都不愿意。

    申小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着长公主微微躬身道，“恭送姨娘！夜路昏暗，姨娘当心！”

    长公主冷笑一声，扭步走向厢房门口，路过申小甲身旁时，忽地停下脚步，凑在申小甲耳边轻语道，“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勇信殿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尤其是申氏皇族……你想玩把大的没问题，但还是悠着点，别把自己给玩死了！”

    申小甲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目送长公主婀娜的背影离开厢房，而后拿起桌上的荷花蕊，猛地灌了一大口，喷洒在细针上，一手拎着荷花蕊，一手捏着细针，大有深意地盯着申小雪腹部的那道伤口，幽幽地说道，“闲杂人等都离开了，我这就给你处理伤口，顺便咱们兄妹再说些心里话，今夜我会一直坐在这里陪你说话，正好这里有酒，足够说完当年……”

    长弓难鸣的昭雪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