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婢女秋冬
太谷县,郡守大人把全县的医者都招到了府兵的临时驻地,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伤者需要医治。 此时临时营地内,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因为府兵已经没了之前那股子不要命,不知疼痛的的狠劲儿。 一名老者满手血污的从帐篷内走了出来,朝围着他的府兵摇了摇头说道:“好在命是保住了,只是那条腿……” 只见一名府兵听了老者的话猛地冲进帐篷,见病床上的兄弟已经昏死过去,而兄弟的左小腿已然不见,不由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指着老者的鼻子吼道:“你把我兄弟的腿弄到哪里去了?我不管,你要是接不回去,我就把你的腿也砍下来!” 兄弟俩好好的来到晋阳,可是回去后大哥却少了一条腿,他这个做弟弟的要如何跟老娘交代,要如何跟嫂嫂交代。他感觉脑中轰鸣,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南宫宇吊着膀子来到那府兵身后,狠狠一个巴掌拍在那府兵后脑勺,拍的那府兵一个趔趄,口中没好气的骂道:“你他娘凶大夫干嘛?若是没有大夫,你哥还能活?不知好歹的东西!怎么着刘大头死了,你以为就没人管得了你们了!” 南宫宇觉着骂的不解恨,便又上去踹了了两脚,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你他娘的抬头看看,刘大头正看着你呢!有本事,以后多砍几个狗niang养的异族人,少他娘的窝里横!” 南宫宇本不是那种出口成脏之人,只是这场大战让他的性子变了好多,变得更像一个粗鄙的武夫。南宫宇觉着这样很舒服,很痛快,就像他砍异族人时一样痛快,所以他觉得这样挺好,虽然之前他很看不起这样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这个过程有些人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而有些人兴许只需要一件事,便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城墙上多了一个人,一个满身鲜血甲,胃破烂不堪的乾人小将。这名小将自打夕阳染红霞时便坐在那里,直到圆月高升他也没动过,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远方…… 澹台紫衣从来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地,此种情况下再见那个人。所以城墙上又多了一个人,一个闭月羞花的绝美女子。 城墙上,一袭紫衣静静的站着,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个宛如石雕的男人。她在等,等那个男人说话,她怕当他想说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人听他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男人忽然开了口…… 一个多月前,我还不认识一个叫刘大头的府兵,一个月后我知道他叫刘大头,是寻阳郡府兵的一名队正…… 两天前,那个叫刘大头的队正,在篝火旁教了我很多行军打仗的门道,我知道那是他积攒了一辈子的经验…… 今天我和刘大头并肩杀敌,他始终护在我的侧翼,我们胜了,虽然胜的很惨…… 我知道刘大头怕媳妇,他说他得了军功回去后要让他婆娘好看,要看他婆娘吃瘪的样子。可我听得出来,他说那些话时更多的是骄傲和显摆,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念和委屈。 可他回不去了,他为了救一个相识不过月余之人,永远的留在这里。他再也不能手捧军功,在自家婆娘面前炫耀了,再也没机会看他家婆娘吃瘪时的样子了…… 李太平转过头,望着澹台紫衣,眼中有泪,哽噎着说…… 我抱着刘大头,双手帮他捂着伤口,可是那些血却不停的冒出来,我怎么也捂不住。刘大头却朝我呲牙一笑,血水便也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刘大头是笑着对我说的,他说将军的命比他刘大头更值钱,他不后悔替将军挡箭,因为将军有本事,能杀更多的异族人…… 他还说,告诉他婆娘不用等他了,找个好人改嫁吧,就是脾气得改改,不然是要吃亏的,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一样怕老婆的。可我知道他那不是怕,他那是爱…… 紫衣,你说刘大头傻不傻?他傻不傻?可我觉着他傻,傻的无药可救!m.zwWX.ORg 话后李太平便又将目光投向远方…… 澹台紫衣望着李太平有些落寞萧索的背影,他知道此时这个男人的心很痛。她知道这个男人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似乎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不然,其实他在乎的事情有很多,只是他从来不说。 他看似不尊敬他的师傅,成天埋汰他的师傅,可他知道老道士好喝上一口,所以他会去偷寒潭老酒,只为了让师傅过过酒瘾…… 他不喜欢好勇斗狠,可他却偏偏为了五剑盟的公道,也是为了她澹台紫衣,与人在朱雀桥生死一战…… 他看淡生死,其实他看淡的是自己的生死,而不是他义兄的生死,而不是这天下百姓的生死。因为他重情义,因为他有担当,因为他觉着活着就应该无愧于本心。 人生天地间,潇洒走一回,走时不留遗憾,无愧本心,无愧天地!澹台紫衣知道这才是这个男人想要的,可是他想要的在这个乱世又谈何容易。 澹台紫衣一直陪着李太平见那日出东方,才见那道背影在红日初升时挺直了腰板,转过身来望着她微笑…… “陪着我吹了一宿的冷风,饿了么?走,瞧瞧太谷县有啥好吃的,我请你!” 澹台紫衣望着一身血渍,好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李太平,笑道:“你就这身?也不怕吓到人!” 李太平尴尬一笑,说道:“那就在陪我去趟军营吧!” 临时营地外,一身紫衣的女子很是惹眼,那些个大头兵不顾伤痛,趴在木质围栏上,就那么傻呵呵盯着人家姑娘看…… 郑天齐从头到脚都用纱布包裹着,看着就像一个人形粽子。只见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大帐,来到那些府兵身后,也好奇的伸头朝外望了一眼,这才开口训斥。 “一大早,不好好躺在床上修养,都围在这里干嘛?人家姑娘长的再好看,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 看眼美人怎么了,看还有罪啊!府兵们本就心里不痛快,这可好竟然有人送上门来找骂,那还客气个屁。 只见一名府兵头也不回的骂道:“哪个裤腰带没扎紧……” 这刚骂了一半,便被一旁一起看美人的火长捂住了嘴巴,府兵忙扒拉开火长的手,没好气的说道:“头,你捂我嘴干嘛!我这还没骂过瘾呢。” 府兵见火长朝他挤眉弄眼,不由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人形粽子,忽然开怀大笑道:“头,我说你干嘛朝我眨眼睛,原来这个比美人还好看!我说兄弟,都这样了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说着那府兵还走上前去,拍了拍着郑天齐的肩膀,把郑天齐痛的那叫一个龇牙咧嘴,却见那府兵大笑道:“瞧瞧你这副怂样,也不撒泼尿照一照,人家美人能看得上你吗!若是你有俺家都尉郑天齐一半帅气,没准那美人还能瞧你两眼!” 郑天齐看着眼前的蠢货,很是哭笑不得…… “这么看着我干嘛?不信啊!我跟你说,俺家都尉年轻的时候,正八经的招小娘子稀罕了,就是现在年纪大了,看着不带劲儿了!哦,对了,兄弟看着眼生,你是师函那边的吧?” 只见郑天齐嘿嘿冷笑道:“兄弟,我就是你口中那个,现在看起来不带劲儿的郑天齐!” 那府兵哈哈一笑,又给了郑天齐胸口一拳:“别闹!让俺家都尉听见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一旁的火长实在看不下去了,怕这个蠢货在说出更难听的,忙跑上前去朝郑天齐行了个军礼:“属下见过都尉大人!” 那府兵推了自家火长一把,笑道:“别瞎说!咱家都尉咋能包得跟粽子似的!” 郑天齐和那火长相视一眼,很是无语,这样的二货到底是怎么从昨日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 二人正纳闷呢,只见李太平换了一身青衫,背着剑匣往营外走去。 府兵歪着头,视线绕过郑天齐,看着李太平从身边路过,不由低语道:“洗的香喷喷的,咱们校尉这是要干嘛去?” 郑天齐听了府兵的话好奇心也上来了,便把修理那蠢货的事忘了,而是拄着拐来到营门口,探头向外张望…… 众目睽睽之下,李太平径直走到那紫衣美人身旁,只见那美人嫣然一笑,宛如绽放的空谷幽兰,让人移不开眸子。 那二货府兵咽了下口水,很是羡慕的说道:“原来是李校尉的相好,怪不得李校尉要洗的白白净净呢!” 火长见那二货又开始胡言乱语,忙揪着二货的耳朵拎回营房…… 郑天齐见李太平和那紫衣女子有说有笑的走远,这才想起还没找那蠢货算账,转过头来时却已然不见那蠢货的影子。 出来透口气,却惹了一肚子气,郑天齐不由得暗自苦笑,一瘸一拐的回了大帐…… 太谷县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并未影响到太谷县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只见县内唯一的一条主街上,卖早点的铺子已然打开门板,迎起客来……大叔好疯狂的剑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