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都市小说 - 可以的话在线阅读 - -怀孕

-怀孕

    程戬驱车载着碧泞回了他们住了一年又九个月的小家,碧泞根本客套矫情的心思都没有,熟稔地找出医药箱与冰袋,给程戬处理伤口。

    “为什么没告诉我?”程戬蓦地出声。

    碧泞手上动作不停,依旧是轻声细语:“你已经有决定了……我不想你因为别的任何因素对自己妥协。”

    “碧泞!你怎么就知道……”程戬神色颓唐,“我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心甘情愿地——妥协吗?”碧泞终于正视程戬的双眼:“程戬,我不是不明白的,对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选项而已。我们协议离婚,是你在仔细斟酌过我这个选项以后给出的修改。”

    “而这个仔细斟酌,你花的时间够长了……所以我尊重你。我并不感到委屈与难受,正好相反,你坚定自己想法的睿智与果敢让我感到被你尊重的幸运。我依旧欣赏你、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好……这样,某天我就可以与有荣焉地对别人说,你看,我嫁过的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帅气呢!”

    虽然嘴上说得“有理有据”、进退有度的样子,实际上碧泞觉得自己好逊,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说么违心又冠冕堂皇的话。

    ——你就是不敢啊。

    不敢泄露出丝毫你曾真心喜欢过他、仍然正难以割舍地爱慕着他的心声。

    “碧泞……”

    “嗯!程先生!”

    程戬看着碧泞亮晶晶的双眸,过往与她相濡以沫的画面历历在目,他内心酸涩无比,却又按捺不住满腔柔情上涌。

    他伸手抱住他的阮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我会的,程先生!”碧泞轻轻回道。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两人都是心照不宣了——他们会遵守今天三点去离婚的约定,然后计划之外的事情,或许就是要决定阮小姐子宫里那个意料之外的“意外”的去留。

    他们一起在这所公寓吃完了最后一顿中餐,两人都是吃不惯外卖的人,碧泞打开冰箱用现成的食材做饭的动作还是那么熟练,然而要走进书房前,她却很礼貌地柔声询问程戬,可不可以借他的书看。

    再然后,阮碧泞放下手中还未阅完的那本书——三点到了。

    阮碧泞去敲程戬的书房门,开门的程戬已是穿戴整齐,碧泞把书递还给他,然后缄默地去取她搁在沙发上的外套——如果这还是她家的话,她绝对不会这样随意处置——然而,现在的她无论对于这座房子还是房子的主人而言,都只是个客人而已。

    这几天的雪下得很大,本就是寸步难行的车子被车流堵在了离民政局还有两个红绿灯的路口。

    车里的两个人谁都不开口,时而静观窗外白雪,时而仓促对视。

    程戬无意识地掏出手机查看时,未接电话已经堆迭至二十三个,他正要回拨,对方就又拨了过来,程戬看看正侧颜望着车窗的碧泞后,才接起:“淇蓝?”

    身旁的碧泞睫毛扑闪了一下,便再也看不出旁的情绪。程戬这才回神,听到陆淇蓝略带哭腔地对他说:“程戬……那个变态!他、他……”

    然后电话突然就挂断了。

    程戬的心一下子就被吊在了嗓子眼,他焦急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狼狈了……但是他仍未忘记他身旁还坐着一个阮碧泞。等他艰难地把车停到路边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他语速飞快地交代碧泞:“碧泞,我现在有突发事件,不能和你一起去民政局了,我们改天再约,好吗?”

    碧泞没有犹豫,“好的。”她解掉安全带,“你路上小心,再见。”

    碧泞下车,车门才刚关上,她就感觉到车子擦着她的手心驶了出去。她缩回手,慢慢踱着步子往自己公寓的方向前行。

    才到公寓,她妈妈的电话就来了:“碧泞。”

    阮小姐听到她的母亲用她从未听过的严肃语气叫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碧泞有些无措:“怎、么了吗?”

    岑沭叹气:“老孙刚刚才告诉我……时纵在你的化验单上动了手脚,你根本没有怀孕,却用这个来牵制程戬、威胁淇蓝了是吗?”

    碧泞人生第一次知道了被冤枉是什么感觉,并且这样的体会竟然来自她的生母。

    “我没有这样做。”她无力地回驳。

    “那为什么,淇蓝这次收到的恐吓信的最后,附了你的化验单呢?”

    “我不知道。我从未将化验单示人。”尽管碧泞很想说一句请您相信我,可是此刻她内心苦涩得说不出话。

    “碧泞!”岑沭的口吻愈发严厉:“我说的是事实依据,而不是揣测。我给你反思的时间,希望你……好自为之。”

    最后,岑沭说:“请你清楚一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你父亲和我而言,淇蓝,和你没有差别。”

    听完母亲的话,碧泞的泪水倏地就涌出了眼眶。

    这是阮碧泞长这么大以来,听过的最让她难受的话了。

    这大概也是她的母亲岑沭,这辈子说过的最最刻薄的话了。

    此时此刻,真的很想找个人问问清楚,大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可是,哪有能找到的人呢?

    于是慎独其身的阮碧泞小姐长这么大第一次悲观地意识到——啊,原来永远会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叫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