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替身

    笑完了，话题又回到陆谨行身上，讨论要怎么解决邪神这事，陆谨行是陆氏最后一根独苗，唯有陆氏血脉才能使用玄阳剑，若他牺牲那下一波将无人能挡。

    陆谨行作为当事人全程没有意见，眼神全黏在温容身上，时时刻刻观察她，脑子里想的全是温容，咀嚼糕点的样子可爱，含住筷子的模样也可爱，担心自己的眼神也是。

    陆谨行意识到温容关心自己，摀着嘴角止不住发笑，直至任天打断道：“陆谨行是吧，我在问你话！”

    “是。”拉回现实后陆谨行作揖说是：“弟子愿以身祭剑斩杀邪神，我并非陆氏最后一脉，还有个流落民间的叁叔。”

    陆谨行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将他的性命比拟大白菜，要杀要剐毫无意见，甚至以此为乐，场上众人神情各异，但大多对此无感。

    祝离川大受震撼，夹在手中的雪花糕掉落在地，欲言又止：“师兄你...”

    “离川。”任心及时打断，晓得他的性子，势必要说些儿女情长不顾及场面的话。

    淡淡两字中满是不悦，任心一剂眼神望向祝离川，他不笑时似千年寒冰，一个眼能将人冻的背嵴发凉直冒冷汗，这会祝离川不敢说话，低着头闷声吃饭。

    任天显然是松口气，还称赞陆谨行考虑周到，这会不担心血脉断绝的问题，任天饶有兴致八卦起近年来发生的大事。

    在场众人都默认陆谨行会以命祭剑，唯独温容听不下去，拉起陆谨行就走，临走前还喝止在场众人别跟上。

    拉到无人角落气冲冲看着陆谨行。

    陆谨行喜欢她因关心自己而气红的脸颊，说话间不自觉放软声：“容容何必如此生气，这个结果对大家都好。”

    温容皱起眉头命令道：“张嘴。”

    陆谨行乖乖张嘴吞下温容给的丹药，也不怕那是毒药，完全信任温容。

    温容理性上知道牺牲一人拯救世界是为大义，可她看不下去，攒着他的衣领：“陆谨行你不是个『物品』，你是个人，再怎么样你也得稍微反抗下。”

    陆谨行一点点解开她扣在衣领上的玉手，插进指缝中十指交扣，稀松平常的话语说出最残酷的现实：“可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看着我。”

    “母亲盼着我出头，才愿意忍着噁心拥抱我。”

    “父亲看到我还有利用价值，才愿意搭理我。”

    “当年师傅看中我手中的玄阳剑，认出我是陆氏的孩子，才愿意收我入门，否则几百年以来清心寡慾的任心散人，又怎么会愿意破格收徒？”

    “连你，也是因为我这具与四哥相似的皮囊，才愿意亲近我。”

    “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在梦境中看明白了，忘了吗？没关係，我替你回忆。”陆谨行眼眸含笑，弯下腰撇过头将温容的手放在脸颊上：“你夺我元阳那天，跨坐我身上，像这样摸着我一声声哭喊着『四郎』，我原以为是巧合，可你确实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嫂嫂』。”

    “很抱歉差点杀了你，但我现在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好爱你，你可以分我一点爱吗？”

    往日温容为方便操控陆谨行，敷衍说几句情爱之话，他便信以为真，可现在温容再也说不出口，说了她便是与陆母一样的畜牲。

    陆谨行是期望温暖却从来没得过温暖的人，可怜他为了那虚妄的情与爱奋不顾身。

    确实，他的眉眼与四郎有四分像，尤其是那双同样期盼爱的眼，温容抚摸他的眼角，明明知道现在最好也回应“我爱你”，这样陆谨行绝对会百般配合她接下来的行动，温容偏偏选了条最艰难的路。

    温容抚着他的眼角：“但路谨行，这不是爱，爱不应该是这样，无论是母亲、父亲、师傅，甚至是我，给予你的从来都不是爱，不过是利用，我们都在把你当成物品利用你，直到榨乾你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我没有那么傻，我都明白，我都晓得，只要你们还乐意看着我，那便物尽其用罢。”陆谨行眯上眼享受温容指尖的触摸：“所以容容，我在用我的方法爱你，你也用你的方法爱我好吗？”

    “不求像四哥那般爱，那怕一点一丝，我也不介意，甚至不介意跟他们分享你，你想找更多人也无妨，只要你心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我都乐意让你摆弄，你不是总叨叨着我是条疯狗，还是想拿铁鍊拴着我当够养？”

    “是，我知道我有点不正常，我曾经想学着当四哥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可我始终当不成，你们所谓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我都不明白，以前我只明白被人需要时是『幸福』的。”长年来陆谨行都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骗自己那些人都爱着自己，如今温容硬是划破这层伪装，让陆谨行面对残酷的现实。

    陆谨行曾以为师傅多少是不同的，可谈到“以身祭剑”时，师祖与师父高谈阔论还是刺痛了他，感觉像心脏蒙上层布。

    好吧，他们需要自己，为了不留下困扰，还说出叁叔的事。

    看吧，他是个好人，他做了四哥也会做的选择，可怎么的...好难受，眼泪不自觉流出。

    比被温容抛弃时还难受，陆谨行这才明白原来温容餵的是噬人心脾的毒药，愣是连不畏惧疼痛的他也难以承受，是想杀了他吗？

    这样就没人能封印四哥了。

    全身靠在温容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青筋暴起，即便如此他还在苦苦哀求着：“为什么...温容为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待你，才能讨你喜欢，如果你告诉我，我愿意为你变成任何模样，你想让我当替身也无访，只要你告诉我...我甚至可以为你...”

    温容没有回应他声声泣血的哀求，沉默着拍着他的背。

    也许这是温容对他最后的仁慈。

    陆谨行苦笑，酸涩感充满全身，陌生的情感一夕间涌入，他恍然明白，原来这是悲伤、绝望，如此恐怖的情感，他宁愿一辈子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