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人不骂我,我不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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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杨玄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 “谁干旳?” 怡娘平静的问道。 杨玄说道:“自己弄的。” 他把事儿和怡娘说了,最后说道:“那两个小吏警告之后,我便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怡娘含泪,“那两条狗争斗,只是苦了郎君。” 杨玄笑道:“就当是被狗咬一口。” 怡娘这才破涕为笑,“回头弄根打狗棍。” “怡娘,狗肉能吃!”外面王老二耳朵尖,听到了打狗棍。 老贼说道:“狗吃屎,你也吃它?” 王老二说道:“菜地里还有人撒尿呢!那菜不也卖的满长安都是?” “住口!” 怡娘出去,一人一巴掌。 杨玄弄好了伤口,杵着一根木棍子去了前院。 乌达他们在一处说话,屠裳就坐在屋檐下,平静的看着夕阳。 “见过郎君。” 众人行礼,屠裳也不例外。 “你等随意。” 杨玄走到屋檐下,坐在了门槛上。 就在屠裳的身后位置。 若是我此刻出手试探一下屠裳的修为……如何? 杨玄有些蠢蠢欲动,但脑海里随即浮现了叶城城头的那一团枪影。 罢了,这等轻省的活还是让老二来试吧! “为何杀官?” 屠裳的身体微微一动,“一家子死光了。” “为何死光了?我并非是想揭人伤疤,只是许多时候,我要为这个家考量。” “当初叶城闯入一伙贼人,地方官下令封锁那条街道。” 杨玄靠在门柱上,“这是听天由命?” “贼人被围困,绝望之下,四处纵火,那官员坐视……等老夫归家时,才发现一家子都死了。” 杨玄听出了些悲凉之意。 在这等年纪一家死光了,难怪心如死灰,连越狱都不想。 “事后,老夫埋葬了家人。” “老夫去寻到了地方官。” “老夫问他,为何不救火,为何不冲杀进去。” “他如何回答你的?” “棍子!” 杨玄:“……” 他打起精神,“后来呢?” “老夫杀了他,割了脑袋,去城外坟地祭奠家人。” “为何不跑?” “都死了,老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的枪术了得,可是祖传?” “郎君想问什么,老夫的来历?” “对。”杨玄厚着脸皮说道。 “老夫祖上乃是南周开国大将屠越。” 卧槽! 杨玄不禁一怔,“开国大将?” 屠裳看了他一眼,大抵有些少见多怪的意思,“后来太祖皇帝请了他们去赴宴,席间说……你等跟随朕起兵也只是为了富贵,如此,朕多给钱粮田宅,你等且回家安乐岂不更好?” 这事儿杨玄知晓,“杯酒释兵权。” “先祖没什么野心,就收了钱粮好处,回家享乐。” 那等富贵当真是令人羡慕。 “传到了第三代时,那位先祖乃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这些不打紧,家业怎么吃喝都花不完,可他却喜欢赌……” 杨玄说道:“人一旦沾染了赌赢,连江山都能输掉。” “郎君有此念,想来以后杨氏子孙不会差。”屠裳说道:“家业都败完了,先祖输的眼红,竟然掺和了帝位传承之事。” “这也是一种赌。” “是!可他赌输了。” “屠家就成了平民?” “皇帝继位,那位先祖被流放蛮荒之地,再无消息。屠家一家子被赶去了叶城,子孙不得出仕。” “抱歉让你说了这些。” “那些事老夫从未在意。” “枪法呢?” “一代代传下来的,不过需苦练,老夫之后,儿孙宁可去经商,也不肯练枪。否则一伙贼人,如何能作乱?” “以后想如何度过?” “活着就是。” 那双眸子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 “我知你对老二不错。” “郎君对他也不错。” “这也是你今日愿意与我说话的缘故?” “郎君并未对老夫施恩,让老夫颇感意外。” “什么意思?” “先祖说过,人无罪,本领有罪。屠氏的枪法便是罪。当初先祖若是不肯答应退隐,少不得要被围杀。” “在杨家可还习惯?”杨玄觉得这么一个高人整日就蹲在前院晒太阳有些浪费了。 “还好。” “没事可出去转转。” “老夫去过了。” “什么时候?” “晚上。” 没人是傻子,特别是拥有超绝本事的人更是如此。 一个人拥有远超普通人类的本事时,他会不由自主的俯瞰众人,思维方式也会和普通人有差异。 但屠裳还好,至少没给杨玄没脸。 但这个高人却软硬不吃,想拉拢为心腹,杨玄找不到着手点。 “对了,你的亲戚会被送去北疆。” “多谢郎君。” 杨玄回到后院。 “如何?”怡娘问道。 杨玄摇头,“今日肯开口,说了些来历。祖上是南周开国大将,后来家族式微,子孙不得出仕。” 怡娘心中一动,“如此,也算是可用。” “此人心若死灰,若非老二,怕是连杨家都不乐意待着。”m. “奴觉着他少了活气。” “要不……让老二带着他多出去溜达?” “奴觉着是个好主意。” 于是,晚饭后,怡娘就让王老二带着屠裳出去溜达。 王老二兴高采烈的去前院。 “屠公,咱们出去转转。” “不去了吧!”屠裳不喜欢太热闹。 “走嘛!一起去!”王老二拉着他往外拖。 乌达蹲在外面看着这一幕,有些牙痛。 “别被收拾了。” 身边的护卫说道:“咱们一起上可能挡住?” 乌达看了他一眼,“能吧!” 护卫笑的得意。 “一瞬。” 众人想到了当初屠裳在城头的那场杀戮,都不约而同的点头,有人甚至说道:“就怕连一瞬都挡不住。” 这样一位高人,就这么被王老二硬生生的拖了出来。 此刻的长安,坊墙又被拆了许多,朱雀大道两侧的店铺和摊子越来越多。 天色渐渐黯淡,两侧依旧车水马龙。 “屠公,你看,那就是咱们家的元州拉面,郎君说一年能挣不少钱。” 元州拉面的外面,客人依旧排着队。 “好吃?” “很好吃。屠公,回头我请你吃。” 屠裳看着他,灯火映照下,王老二的眼神纯真的让他不由之主的点头,“好。” “走,我带你去平康坊看看,那里面更热闹。” 王老二难得单独出门,此刻心情大好。 屠裳问道:“郎君对你如何?” “好。” “如何好?” “有好吃的都给我留着。” “可曾历险?” “有,好几次。” “说说。” “第一次我和郎君,还有老贼,那时我们在草原上,夜里遇到了娃亥,娃亥是瓦谢可汗的兄弟,修为了得,我们三人一起联手都挡不住,幸而斥候来了,惊走了娃亥。” “郎君没跑?” “没。老贼叫他跑,他不跑。” 屠裳的眼中多了一抹轻松。 他知晓自己的本领,但一直不敢外泄,否则一旦被汴京得知,天知道年胥会如何处置屠家。叶城城头他为了王老二出手,事后也做好了被带去汴京的准备。 可没想到杨玄却开口要了他。 若非王安等人此行犯下大错,投鼠忌器,不敢拒绝杨玄的要求,屠裳知晓自己无法离开南周。 这便是命啊! 他看着前方灯火辉煌的平康坊,苦笑道:“先祖若是知晓后人如此,不知可会后悔……当年好歹在家务农,也好过去博取所谓的富贵。” 富贵好享受,但富贵带来的凶险和麻烦你也得一并承受。 “到了。” 王老二带着屠裳进了平康坊。 一路上,他熟稔的介绍着那些酒楼和青楼。 “经常来?”屠裳蹙眉。 “以前郎君做不良帅和县尉时,经常带着我和老贼来巡查。” 那位郎君的履历还颇为丰富。 “郎君原先是做什么的?” “郎君原先是猎人。” 屠裳一怔,想到杨玄如今的地位,难免感慨造化弄人。 “屠公。”王老二回身,“可想去嫖?” 屠裳摇头。 “老贼就想,不过却不敢去。” “他怕什么?” “我觉着他怕丢人。” 屠裳有些哭笑不得,“你以后不可去。” “为何?” “声色犬马之后,你的心就再难平静,修为也会减缓。” “可老贼说到了时候自然就会想女人,屠公,你不想女人吗?” 屠裳面色古怪,“不想。” “哎!不想女人就有些古怪。”王老二叹息,“不过我这里有法子。” “什么法子?” “郎君弄了回春丹,你每日吃一丸,半年下来定然就想了。” 屠裳哭笑不得,神色却越发柔和了。 二人一路逛进去,王老二还卖了吃食,一人拿着一包,一边走一边吃。 “哎!” 头顶有人喊,王老二抬头,“屠公,是叫你!” 屠裳抬头,就见一个女妓冲着他招手,“奴正好有空,郎君来嘛!” 屠裳蹙眉,“没空!” 王老二叹息,“这女妓还算是有德。” “为何这般说?” “老贼说,女妓最喜的是年轻人,最怕的是上年纪的,说是别的不行,就会瞎折腾。” 屠裳皱着眉,“下次老贼再说这等话,你左耳进,右耳出。” “为何?” “会带坏你!” 前方一行人从左侧绕了过来,正好和王老二打个照面。 “梁郎中,是杨玄身边的王老二。” 梁靖带着十余人刚从酒楼出来,准备去青楼,没想到撞见了王老二。 杨玄前次回长安并未去请见他,这让梁靖心中不满之极,更知晓了杨玄想撇开自己兄妹的用意。 嫌弃! 那个狗东西嫌弃我们兄妹,担心以后被牵累。 以前有多欣赏,觉着被背叛后就有多痛恨。 梁靖对杨玄就是这等感觉。 但他和贵妃都同时忘记了当初坐视杨玄被贵妃牵累,差点完蛋的事儿。 贵妃牵累你,那是你的福气,受着,等贵妃翻身了再论功行赏。 这便是典型的上位者心态……这对兄妹被皇帝捧的太高,渐渐学会了俯瞰世人,学会了利用身边人。 此刻见到王老二,梁靖刚喝了不少酒,酒意涌上来,不禁骂道:“贱狗奴!” 王老二却是个不肯吃亏的,当即回骂:“贱狗奴你骂谁?” 梁靖差点脱口而出骂你。 特娘的! 这个傻小子竟然也会坑人? 他身边有好手金禾。金禾刚投靠贵妃兄妹,正想弄个类似于投名状似的功劳,见状低声道:“郎中可要教训此人?” 梁靖打个酒嗝,想到王老二最喜欢抽人巴掌,就随口道:“是个傻子,抽他一巴掌。” 金禾笑道:“小事,郎君请看。” 梁靖笑了笑,“莫要下狠手。” 金禾说道:“郎中仁慈。” 梁靖摇头,“毕竟当年有烟火情在,若是下了狠手,娘娘那边难免会被人腹诽。” “郎君放心。” 金禾上前,微笑道:“年轻人莫要气盛。” 王老二说道:“人不骂我,我不骂人!” 屠裳微微颔首,觉得这话说得好。 若非祖上是开国大将,他也不会就此蛰伏。 不但要蛰伏,还得要装老实,把一身本事都收起来,免得被忌惮。 金禾笑了笑,伸手一巴掌。 这一巴掌快若闪电。 王老二伸手格挡。 呯! 王老二吃亏了,退后一步不说,手臂还在轻颤。 梁靖蹙眉,“就这点本事?” 王老二的本事他原先见识过,不过如此。 但他没想到的是,时过境迁,王老二的实力突飞猛进,早已非吴下阿蒙。 金禾听到这话,心中一凛,知晓梁靖对自己不满意。 他再度上前挥手。 王老二刚想格挡,身边有人说道:“哎!别打架啊!” 一只手伸过来,就如同是劝架般的挡在了王老二的手臂之前。 呯! 在外人看来,这是金禾和王老二再度拼了一记。 而边上来劝架的老头纯属多余。 老头和王老二跌跌撞撞的后退。 老头躬身,“和为贵,和为贵。” 随即二人悄然隐去。 王老二不甘的嘀咕,“屠公,你拖着莪后退作甚?” 屠裳:“老夫怕他晚些吐血时喷到你。” 身后。 梁靖赞许的道:“不错。” 金禾笑道:“幸不辱命。” 他干咳了一声。 “可是受凉了?”有人问道。 “应该不是。” 一行人到了青楼。 酒菜上了,姑娘来了。 “唱起来,跳起来。” 梁靖拍手。 歌舞中,梁靖举杯。 “咳咳咳!” 金禾左手举杯,右手挡在唇前咳嗽。 梁靖问道:“可要请医者来看看?” 该礼贤下士的时候,他并不乏手段。 金禾摇头,“就是肺腑中有些……像是以前受凉时的感觉,可这是夏季啊!” 有人笑道:“夏季也会受凉,比冬季更难受。” 金禾点头,“且待回去调匀内息,明日定然就好了。” “来,饮酒!” 众人一饮而尽。 金禾一口酒喝下去,随即就吐了出来。 “噗!” 鲜红的血水喷的案几上到处都是。迪巴拉爵士的长安之上(讨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