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他带不走阿迟。
"首席大人肯接见我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奕一进门就看见男人那双一向平稳的眼眸泛起不明显的深红色,坐在沙发上抱臂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一副审问罪犯的架势。 他刚从射击场回来,临走前那双无措的眼睛始终停留在脑海挥之不去,此刻沈亦的出现又让他无端烦躁。 沙发上的男人五官俊朗英气,举手投足稳重眼神却不掩饰那丝火气,见时奕面无表情走来,朝他礼貌地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没有笑意,磁性的声线一如既往,"我以为你要跟个奴隶双宿双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红葡萄酒味。体内一半Omega信息素作用下,时奕几乎瞬间抿出那股红酒味里掺杂的皮革气息。 沈亦在生他的气。如同他生气时烟草味会掺杂硝烟气息,所有Alpha都会有独特的转变。很显然永久标记的事瞒了很久还是让他知道了,一向好脾气的沈亦不知何时听说,带着一肚子火兴师问罪来了。 "两周前的事。"时奕给他象征性倒了杯水,坐上沙发双腿交叠,微皱眉指尖不断按压太阳穴有些疲倦,随即抬眼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平淡得像在说吃饭喝水般的事,"如你所见,共命了。" 他知道自己的态度会让故友血压飙升,可他真没什么可说的。在古昀面前或许能解释一番,可他跟沈亦从高中开始,除了名字像就没什么能互相理解的地方。 "你喜欢他?" 低沉的声音还是很平稳发问,沈亦盯着他慵懒的姿态直皱眉,又觉得时奕不能以自己的思维理解,换了个通俗易懂的问法,"不玩奴了,要谈恋爱?" 在他眼里,不,应该是所有AlphaOmega眼里,永久标记都是给终身伴侣的。他没闲心管别人的私事,事关重大容不得胡闹,若时奕真遇到了喜欢的o标记也未尝不可,他不会像古昀那样没有人情味。 可他太了解时奕了。 "不喜欢。" 黑眸直视他,冷漠的声线意料之内的果断否定,连钟表的嘀嗒声都没他干脆。 喜欢二字跟时奕完全搭不上边,根本就是冲突的。 沈亦换了个坐姿深吸口气,不耐烦地拽松领带,眼中暗红色更甚,酒精中的皮革气息浓得不正常。若排除了伴侣的可能性,结论显而易见。 "疯了吧,时奕。" 一字一句语气缓慢而平静,他上身前倾膝盖支着胳膊拉近距离,深邃无波的暗红眼眸透着肉眼可见的怒意,低沉的磁性声音无端骇人,"你疯了。" "嫌盯着你的人不够多,嫌命长?" Alpha带着怒意的厚重信息素霎时扑面而来,让发丝轻轻吹动。即便没有压制的意图,男人在时奕眼里也变得比以前更有压迫力,让他不自然地偏了头眼神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锐利。 时奕在他们眼里总会在节骨眼上犯疯病。永久标记一个不喜欢的性奴,除了极端的占有欲作祟沈亦想不出别的理由,完全不像认真权衡过的行为。 真让人火大。 "他必须属于我。"冷冽的声音毫不犹豫,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玩笑,极具侵占意味的语言仿佛理所应当不容置疑。 时奕看着他一脸不可理喻靠回沙发,又出声解释一句,"你遇见合心意的狗不也会栓牢。一样的。" 他在拍卖会见过沈亦刚收的小家伙,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狗崽子,连单纯跪着都别扭,显然没教好规矩。他同样了解沈亦,若不是打着别的念头,断然不会带一个没规矩的出来丢人。 一样?谁跟你一样。沈亦冷笑一声,不敢苟同。 "你拿自己的命来栓?" "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是你的实验品,多少势力为抢他杀红眼,好啊,抢回去发现这奴隶还能要你时奕的命。一举两得多划算的买卖。" 沈亦慵懒地沉声嘲讽着,思索良久火气逐渐被散尽。事已至此他不必多费口舌,时奕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虽让人火大,也不至于完全被占有欲牵着鼻子没有理智。他还从没见过时奕做没把握的决定。 "除了你们没人知道共命的事。"时奕见他消气了才说出计划,给他倒了杯咖啡,面上带些若有若无的迷之笑意,跟冷俊的脸庞有些不搭,"姜家一有行动,我会第一时间把他融进俱乐部体系,大海捞针,他们找不到。" 暮色俱乐部?沈亦皱眉微眯起眼睛,看向他表情微妙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正色仿佛很严肃,"我不管你怎么藏,你的人与我无关。" 闻言时奕几不可查地翘起嘴角,眼里满是狡黠笑意,黑眸盯得沈亦一阵恶寒,缓缓开口,"拜托你了。" 哈。在这等着他呢。 "呵。"冷哼一声,沈亦皮笑肉不笑也不作应答,盯着他细细思索良久,点着指尖逐渐皱起眉头认真起来,"前些天姜家断我运转链,连顾远走叶氏的途径都差点走不出来。虎视眈眈这么久突然强硬动作,根本没有协商谈判的意图。" 为了时奕手里新研发的试剂,为了抢走"实验品"彻底掌握主动权,姜家这次大动干戈明显早有准备。 时奕抱臂几乎不经思考,冷静地判断,"他们没有能力硬抢。" 沈亦点点头并不否认。古家这棵大树不是轻易能掀动的,即使实验品和流程都被挖走,核心的技术依然掌握在时奕团队,确切说在时奕一人手里,除非他们能挖得动墙角,否则抢实验品毫无意义。 这道理他们懂姜家也懂,如此还大费周章,想必有不少筹码。 "他们有底牌,可我们猜不到。"沈亦举杯抿了口咖啡,看着时奕目光灼灼,"只要古昀能保证我的周转,你能保证一直待在古家地界,他们就无从下手。" 古家的势力深不可测如巨树盘根错杂,堪称只手遮天,沈亦也并不像世人所说仅仅是个混迹白道富可敌国的"酒庄老板"。从小到大的交情,铁三角的稳固是所有势力最棘手的劲敌。 明里暗里那些破事时奕一向不多参与,只要安心待在中心岛,标不标记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已经将大小事务布置得周密得当,切断一切产生威胁的可能性,就连众多下属的亲人朋友都安顿好,在古昀的势力范围内出了事完全可控。 他就是想破头,也再想不出能产生威胁的地方。 原本姜家不足为惧,这次一反常态倒真像抓到了什么巨大的把柄,像个殊死一搏的毒蛇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而此时的标记共命也显得徒增软肋,不怪古昀和沈亦多事。 "咚咚。" 象征性敲两下门赵临安推门而入,见沈老板也在显然打断了二人谈话,抱着阿迟脚步一顿,点头稍作问候后平静地汇报。 "首席,结束了。" 沈亦本不喜欢奴隶,虽是暮色名义上的老板却对调教师的工作不愿过问,耐着性子姑且一听。可现在赵临安手上抱着的奴隶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那奴隶脸色煞白被抱着一动不敢动,全身泛起不正常的淡玫红色,喉咙里干挤出微弱的断续音节,充斥痛苦的瞳孔毫无焦点像个空壳子,满脸未干的泪痕,无意识地不停哆嗦。 他发情了。 眼眸中暗红色涌动一瞬随即又平复下去,沈亦几乎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就闻到了一股冲鼻子的浓烈薄荷味,这样的浓度完全能勾出世上任何一个Alpha的占有欲,若不是奴隶身上带着再熟悉不过的烟草味昭示归属,他该被Alpha的本能弄得气血上涌。 这就是实验品?时奕口中必须属于他的奴隶?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时奕,似乎非常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让自己的Omega如此惨烈痛苦,看小动作非常听话明明是个可怜的乖崽子。 他见时奕瞳孔涌上褐金色明显动了火气,周身硝烟味瞬间浓烈得呛人,冷冽的声音蕴着竭力压制的愤怒质问下属,"你给他用纯戒?" 奴隶全身呈现淡玫瑰色,露出的小腿上显现出不明显的花纹,加上肉眼可见的疼痛,时奕几乎瞬间作出判断。 纯戒,暮色催情药剂中的头号,药性极烈属所有药剂之最,以快感中混杂巨大的痛感而闻名,具有致幻成分和成瘾性。 "是,所有十号之后的不成瘾药物药性不够烈,无法强制他完全发情。只有最烈的纯戒能让信息素水平攀升。"赵临安不卑不亢地回答。 时奕想过取信息素要运用十号之前的烈性春药,甚至默许了加重阿迟的性瘾,却没想过逼他发情需要用一号催情剂。 送他去俱乐部无异于二次打破,性瘾反倒能起保护作用让他好过不少。如此考量下时奕才允许实验团队取信息素,却没想到动用了最烈的一号,折磨得阿迟丢了半条命。 "送楼上书房。"声音冷得不像话,时奕双眼紧闭指尖不断掐按着太阳穴,双腿交叠上身直挺挺倚靠在沙发上,血压飙升如同危险的火药桶就差一颗火星引燃,在赵临安走后多时都没能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暴躁。 窗外海鸥鸣叫格外烦杂,日薄西山的金辉映得首席大人脸色极差,冷俊的面庞阴沉得要吃人似的。 沈亦一言不发倒是大开眼界。他也听说过纯戒的烈性,对性奴们而言产生性瘾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点时奕比他更清楚。 时奕是向来不把奴隶当人的,随手玩废几个连眼睛都不眨,按调教师的标准,这奴隶不过疼了点没什么大不了。他倒是第一次见时奕因为弄疼了性奴而暴躁。 说着不喜欢,其实心疼着呢。沈亦微妙地勾起嘴角。 "宋立鹤要来。"他打破了宁静。见到那奴隶沈亦突然想到古昀跟他提起过,时奕为了保奴隶一命还跟宋立鹤结了梁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空气中的烟草气息骤然浓烈了一个度,不过两个Alpha并不能察觉。 "又来要人?"时奕将火气缓缓压下,漆黑的眸子盯着沈亦没什么表情。他摆了宋立鹤一道,算算日子也该过来讨个说法了。 "嗯,多半代表姜家。" 时奕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眼神盯着茶几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良久才吐出一句,"他带不走阿迟。" 向来是青楼娼妓从良容易,混迹欢场的浪子难回头,首席一向残忍得没有人情味,这副还算深情的冷硬样子着实让沈亦开了眼。 "阿迟?名字还挺可爱,不会你起的吧。"沈亦戏谑着想要缓解他苦大仇深的表情,低沉的声音有些慵懒,"实不实验品都是个幌子,姜家要你的阿迟不止为了试剂,不过是个彻底撕破脸的引信。" "我听说还牵扯到斯莫皇储和军方?" "嗯。罢了,这是古昀该操心的事,别跟着乱。"自阿迟被抱回来,沈亦看他根本没有心思谈事整个人躁得很,知道他担心奴隶就简单嘱咐一句,"他们不知有什么硬底牌能挖到你的墙角。你小心点,尤其那个奴隶。" "走了,我去看看小远。" 宋立鹤的来路绝不简单,时奕再次思考是否有何疏漏,一边上楼打开书房解决他可怜的奴隶。 浓烈的茉莉味几乎瞬间破门而出勾引起烟草味的附和,时奕见状却站在门口亮着眼睛直皱眉。 他眼看着赵临安亲手把阿迟送回来,此时房间里却空无一人连带着桌子底下都没有人影,整洁得像不曾有人来过。 站立都没学明白的性奴还能发着情跑了? 书架角落,地板上的血迹和水迹让他骤然瞳孔一缩,没来由地乱了呼吸。 窗户大敞四开,海风吹进房内带起窗帘,飘来飘去让空气里呛人的硝烟气息愈发锐利。 除了古昀家的影卫,没人放着大门不走偏喜欢翻窗。 时奕顷刻面色如霜眼神阴沉得骇人,褐金色的瞳孔炽盛得比夕阳余晖更甚,冷脸果断掏出柜子下的手枪"咚"的一声摔门而出,极富压迫感的尖锐硝烟气息几乎要侵占整个院子,惊起屋外一片海鸟霎时扑腾掉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