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再看《幽冥鬼》/他想他是真的喜欢那老东西
梵海旗每年一度的弟子试炼，称为“百旗英雄会”，凡是三阶以下弟子皆可参加。 为期十日的试炼两两相搏，循环进行，胜者获得积分。积分排在两百零一至三百名，可获黑龙旗一杆；积分排在一百零一至两百名，可获青龙旗一杆；前一百名者，可获金龙旗一杆。 叶淮轩生辰比叶淮心小了几个月，却从不把叶淮心当做兄长看待，甚至故意挑衅，令叶淮心冲动之下与他打赌，若叶淮心在今年的百旗英雄会上拿不到金龙旗，就要当众给叶淮轩下跪，称他为兄长。 叶淮轩天资不是特别出众，但自小正统地学过，每天多少也用些时间修炼。当初的叶淮心二十岁才修出灵核，在人才济济的梵海旗，要想拿到前一百的积分，分明是妄想天开。 “那如今的我和他比怎么样？”叶淮心眼巴巴等着焱鸷夸他。 “如果只是三阶以下弟子，试炼你稳拿前一百。但要说和叶三少单打独斗，你未必有胜算。” “为什么？”叶淮心不服气，“我跟你打还能过上十来招呢！” 焱鸷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不知道我是让你？” 叶淮心沮丧地叹了口气，“知道……但是……”他抬头埋怨地看焱鸷一眼，“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 “你要我骗你？” “就算是骗的，我听了也高兴啊。” 焱鸷想了想，“好吧。运气好的话，你也能有两三分机会赢的。” 叶淮心：“……” 焱鸷：“你是要赢金龙旗，又不是一定要打赢他。” 叶淮心：“不想和你说话了。我去收拾东西。” 焱鸷道：“这回赢不了他，不等于将来也赢不了。他可能修炼时间比你早，但是你在我这里，没机会偷懒。” 已经走到门口的叶淮心回头，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的确，他在鹤鸣岛不管是学东西也好，修炼也好，在焱鸷监督下，一点点偷懒都不可能。而且，焱鸷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说在百旗英雄会之后，还会继续教他。 因此叶淮心把行李里头，他打算回东华岛的时候带上的宝贝盒子又拿了出来。 反正百旗英雄会之后就回来了嘛。 他坐在桌前，把盒子打开，把玩他收藏的东西。 那几个琉璃珠子都是于星泽的。当初他被接回东华岛，叶淮斌兄弟俩背地里对他百般刁难。于星泽是重溟旗旗主之子，平日里地位和叶氏子弟差别不大，虽算是他的护卫，但与别的随从是不同的。然而于星泽对他没有任何排斥和鄙视，两人天天在一起招猫逗狗，爬墙上树。 琉璃珠子就是那时候玩游戏从于星泽手里赢过来的。叶淮心修炼时有不懂的，也多是问于星泽。否则他恐怕连灵核都修不出。 离开东华岛后，如果说东华岛还有什么人是叶淮心会想念的，也就只有一个于星泽了。 他用手指拨动琉璃珠，让它们在盒子里滚来滚去，碰撞着发出轻响，像几个“咯咯”笑着在做游戏的孩子。 母亲留下的玉饰包在绣帕里，他拿出来在腰带上比了比，想着要不要戴上。又担心在百旗英雄会上与人对战时丢失，最终还是用绣帕把它重新层层包好。 盒子里那根火红色的羽毛，是拙凰所赠。这脑子不太灵活的妖怪倒是很有情义。叶淮心摸了摸它，又拿起了盒子里一张折叠成一小块的传信符，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老东西当时一下子给了他一大堆，塞在送给他的乾坤袋里。后来他很是浪费地用了不少来和老东西玩耍。可怎么也用不完，因为焱鸷每隔一阵子就会给他一堆。 指尖滑过垫在底下的时，他神色凝重起来。他想起在天星阁誊抄那本假的时，不少字句与相似。 他一直想要再翻开来看看，但是每天不是被焱鸷折腾就是忙于学新的东西或修炼，总是不记得。 按焱鸷所说，是假的。如果焱鸷所言非虚，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假全本是杜撰的，恰好与别人创的有重合的地方。 另一种可能，则是焱鸷把真正的随处做了改动，看起来象真的，但按照它来修炼并不能成功。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很大概率与真正的有关。有可能是灵隐教还在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偷盗了全本或部分，而后被人按自己的理解和改动创了这么一本。 他把拿起来，翻开了第一页。 他记忆力不差，对当初誊抄的那份假还有些印象。仔细对比了那本薄薄的，他发现相同的地方并不是很多，主要是一些穴位和灵力运行的路线。 而当初觉得晦涩难懂，正是因为他对穴位了解得太少。这三个月在焱鸷的高压教学之下，连一些不常用的穴位经脉他都记得烂熟。此时再仔细看，虽没很用心，已经发现这书上所写的功法着实惊人。 他是没看过真正的，但他明白傀儡术是凝灵力为丝，进入人体后，若是活人，则缠绕对方灵气，进而控制气脉，从而控制筋络穴位，以达到控制活人身体的目的。 傀儡术是一个人控制被视为傀儡的另一方，——即另一个人或尸体。 而则是自己把自己当成傀儡去用的感觉！ 如果按这本功法去修炼，将会在自己身上各处重要气脉筋络穴位上埋下暂时不动的引线，一旦发动起来，那引线就会自行牵动凝聚全身灵力，在气脉内高速奔流。灵核也会爆出最大潜力。 他想起焱鸷曾经说过，修士绝境之中自爆灵核，可以瞬间提升灵力。只是，这也是一种以死相搏的方法，就算赢了，自爆灵核的人也算是废了。 而按照的功法，发动之后，不止灵核有可能爆裂，连意识都有可能因为过于迅猛的灵流冲击而涣散。就算人活着，大概也会变成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了。 叶淮心翻完这本薄薄的，心脏跳得极快。他抖着手丢开它，像丢开一块烫手的火炭，只觉这功法太过诡谲恐怖。 果然如卖给他东西的老头所言，只适合死士修炼。若不是死士，谁会没事练这么个会搞死自己的功法呢。 想了想，他又把捡回来，依旧放到盒子里，心想等百旗英雄会结束，他们从东华岛返回来后，他要拿给焱鸷看一看，问问他这个功法是不是和傀儡术什么的有关联。 只是他没有想到，后来回是回来了，他却再没有机会如他想象那样和焱鸷一起讨论这个功法了。 后来他在每一个绝望的深夜都会想，是不是有很多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随着时间改变，也不会随着他脱离计划的行动而改变。 他以为自己足够坦然后，就有资格去追求一些一直渴望的东西，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妄想。 这一夜，他还对自己命格本上墨黑的一段一无所知。他按自己的喜好挑选着要带去东华岛的衣服，又忍不住想着，那老东西哪里管他穿得多潇洒好看，夜里只会把自己扒得光溜溜的。一面想，一面脸红，又一面发觉身体因这想象而不由自主情动。 他捂住脸。 他想他是真的喜欢那老东西的。 老东西在床上的粗暴，带着不由分说的掠夺侵占的霸道，令他在疼痛中深切感受到被需要。 他喜欢在老东西那无法挣脱的钳制和束缚。禁锢，不正是因为不想对方逃开，不想失去对方吗？ 他也喜欢老东西教他修炼时毫不留情的严厉规训。他心底里从小对严父的渴求，在这人身上得到了隐秘的满足。他会为了这人一句夸奖去努力，去忍耐。 他想他是真的喜欢那老东西的。 哪怕老东西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死去了几百年的沐微澜。 没关系。没关系。 他可以不在意，他可以不嫉妒。 毕竟他还活着。 可以与焱鸷开玩笑，可以在焱鸷身下喘息呻吟的是他，不是那个再也不会笑，再也没有思想的，可怜的沐微澜。 假如有一天，焱鸷真的复活了沐微澜…… 那，到时候再说吧…… 叶淮心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腮，想象着那有可能出现的场景。 到时候再说吧……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变成多余的，那么他可以离开。 他可以自己去走遍玄宇大陆。或许在旅途中会遇到另外的人，和他志趣相投，与他携手同行。 虽然他知道他真的喜欢焱鸷这老东西，但如果焱鸷不要他，他不会让自己困死在无望的角落。心再痛，他也能自己走下去。 “吁……”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心口，笑话自己，怎么光是想想，心就痛起来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看看天色已经快亮了，也不打算睡觉了，盘腿坐在床上，调息了一个时辰。 再睁开眼时，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