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注定失败的求亲
第十二章 萧洹一般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所做的决定,他真的决定娶高昭的女孙。 回家的路上,驭者驾驶马车在笔直的路上疾驰,萧洹却忍不住撩起帘子往后面看了一眼。 那高耸的瑶台在夕阳橘黄的光芒笼罩下,像是一段旧时光的剪影,渐行渐远。 林滢始终是他心尖上一抹皎洁的白月光,前世受他牵连被嫁给太子,太子和高后很是厌恶被老皇帝强塞过来的林滢,后来皇帝身死,太子篡位后,林滢立马被废,移居冷宫。 其实林滢应该是怨恨他的,不然不会在萧洹借匈奴之兵夺位成功来冷宫接她的时候,说从来没有爱过萧洹,然后在萧洹措手不及之下迅速而决绝地拔剑自刎。 在萧洹的记忆里那日的夕阳颜色远比今日深,天地间仿佛是一锅沸腾着的鲜红的浓稠的血浆。 当时视线模糊的萧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茫然无措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哭了,才发现是心上人那一点鲜红的血溅进自己的眼睛里。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林滢痛苦的根源,如果他不喜欢林滢,那么林滢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他的干预,那么林滢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子弟,平和安详地过完一生。 萧洹转过头坐直身体,不再看那座沉默的瑶台。 一直在他身边的韩子都踌躇着犹豫道:“殿下,是风沙吹进了眼睛里?” 萧洹伸手擦了擦脸颊摸到冰冷的泪水,他坦然一笑:“不,是我哭了。” 萧洹前世的那七年除了身体受伤造成的疼痛外就没掉一滴眼泪。 萧洹远逃匈奴知道在长安的母亲韩贵妃和韩家人被高家杀掉的消息后,他也没有哭。 有一次,韩子都觉得萧洹这样太痛苦了,趁着醉酒抱着喝到失神的萧洹边哭边说:“子衿,你就哭一回吧,你好歹哭一回呀。” 萧洹心里藏着太多太多,只是命运的折磨下他越是忍受反而就遭受的痛苦就越多。后来,韩子都也死了,可他就是这么倔强,固执着不肯妥协。 命运在愚弄他后良心发现又开始弥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重活一世,萧洹反倒什么也忍不了。 他看见韩贵妃,看见韩子都,看见林滢,忽然就忍不住了。 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软弱,也惊讶于泪水的丰沛。 韩子都在旁边看着,他茫然又慌乱,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在他不在的时候,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婚姻绝对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而是关系到两个家族的联合和捆绑。 韩子都的父亲韩石才坐上丞相的位子没多久,萧洹就被加冠封王,尤其封地还是在长安的门户——睢阳。 就这个地理位置,萧洹以后回到封国,哪天想造反,起兵几日便能直捣长安。 朝廷诸臣中只有不是个蠢的就知道皇帝萧显有意扶持韩家的势力。 太子的地位被动摇,而他自己又有心疾不是长生之相。 所以一些常年被太子党羽打压不得志的朝臣开始有意朝韩家靠拢。 韩石是个明白人,知道不少想跟随韩家的人是乌合之众,未敢轻易表明态度和意见,依旧谨慎的干着自己该做的事。 而韩子都却看不惯以高昭为首的高氏和高氏党羽占据朝廷使皇权势微,一方面觉得韩家被高氏处处掣肘。 在他眼中,高昭虽然是个能臣,但其簪越制度架空皇权,使朝廷诸臣唯命是从,此举乃大逆不道狼顾虎视之人。 他一直很不齿高家,萧洹突然说要和高家联姻简直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把他扇倒在地然后疯狂摩擦。 他开始迷茫,看不懂萧洹的操作。 可他又不敢说不行,韩子都一直挺狂的,狂到他老子都怕他,觉得他会给家族招来祸患。 可韩子都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也会有害怕的东西,那便是萧洹的眼泪。 韩子都还没明白萧洹为什么会哭,就已经开始害怕,究竟是害怕什么他也不清楚,他甚至有种被吓到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其实是一个孤独而悲伤的灵魂。 …………………… 精美的兽炉喷出浓郁的白雾,散发着檀香味,烟雾缭绕间,空荡荡的寝宫,只有两人相对而坐。 知道萧洹的打算韩贵妃神情很是微妙,她说道:“关于和高家联姻的事,我会劝兄长同意,可是你要明白陛下绝对不会允许的。” 皇家宗室嫁娶,天子都可以干涉,何况是身为皇子的萧洹,皇帝萧显视他为棋子,正摩拳擦掌打算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萧洵铺路。 如今棋子不听话,胆敢娶心腹大患的子嗣为妻,萧显不可能无动于衷。 萧洹早有预料很淡定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绕过了父皇那一关,直接让舅舅去提亲。” 韩贵妃刚想说这不合礼制,皇子求亲哪里能绕过皇帝和宗室的,不但皇帝不同意,恐怕连高家也不会同意。 随即她转念一想,眼眸一颤:“洹儿,你这是在示好吗?” 一场注定失败的求亲能带了什么样的结果呢?除了皇帝忌惮,最高兴的恐怕是太子和高家。 这相当于在皇帝和太子之间做了选择。 萧洹但笑不语。 韩贵妃却面露踌躇:“洹儿,高后狠辣而高家狼顾虎视,选择了他们会不会有后顾之忧。” 韩贵妃并不是一个安分之人,也想让自己儿子坐上皇帝位子,但不会像高后那样叛道离经敢毒杀皇帝。 萧洹沉思起来,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系在钩带上的玉佩,眼眸暗沉:“我最忌惮的莫过于高昭,他若死了我还可以太子争一争皇位,他活着我就没有出头之日。” 高昭行事霸道,酷烈,争夺权利,唯亲是任。自高昭接过先帝赐的托孤遗诏,他便废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府,使其两府没有给皇帝纳奏的权利,改少府的小官尚书台为朝中中枢。 而他则事尚书,诸臣的奏疏事无大小皆由他夺定,等他自己处理好了然后将奏疏呈给皇帝,萧显只需要在奏疏上写“制曰可”就行了,相当于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人。 萧洹前世刚穿越的时候,还觉得这高昭屌得不行,天下政事在其一人,办起事来又高效又稳。 等他自己当上皇帝,设身处地才明白,像高昭这样的能臣虽然治理国家有一手,但是在皇帝眼里却是如芒在背,因为这样的臣子像一条毒蛇潜伏在肠肚里,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韩非子说得对呀,厉人怜王,怜的不就是弱势的君王,觉得他们极其悲惨,君与臣的本末倒置,让一个应该高高在上尊贵至极的皇帝如何不去害怕,不去忌惮,不去毁灭。 皇帝萧显驾驭不了高昭,所以才忍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收拾掉高家。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忍不了,萧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皇帝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又看见萧洵成年了,这才搞起动作。 皇帝萧显不就是养自己和高昭斗吗?高昭斗赢了,萧显顶多让韩家和萧洹赴崔家族灭的前车之鉴,然后再想办法养个棋子继续斗。 如果萧洹赢了,萧显再扶持萧洵,斗来斗去,其乐无穷。 萧显真的是看出来高昭没有反骨,从棋子变成棋手,在高昭的底线边缘蹦哒。 但萧洹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安排,他恨得萧显要死。 同时他也恨高家,在他和太子夺储时高家生出叛逆之心趁萧洹监军在外,毒死皇帝,然后杀了韩氏一族,萧洹和韩子都当时领着一支军队在漠北和匈奴打战,兵败投降了匈奴,后来靠匈奴才夺位回来。 萧洹当时太恨了,他的母亲,他的母族,他的心上人因为皇帝和高家都死了,对待高家他夷其族,连在高家谋反之前死掉的高昭他都没放过,生生从先帝陪陵的坟墓里挖出来,葬入长安城外的一处小坟,不立碑不准人祭拜,以惩罚他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女。 萧洹回想起自己的一些黑历史,也有心虚,摸着手里冰凉的玉才让他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