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

    “听说……您是想见我，克莱因…先生。”

    “嗯。”

    “那我们出去谈？”

    “好。”

    两个身影刚消失在门外，屋子里又静了下来，连刚刚踏上旋转扶梯的两位医生都忍不住转过头，一脸八卦的看向了门外：他俩绝对有事！

    奥兹曼、普莱斯和奥瑞利欧三个人的视线一路追随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然后坐到一起忍不住谈论起这件事。

    还是奥瑞利欧殿下和他积怨最深，他开口就将尤利斯和克莱因的婚姻定义为“毫无感情的政治婚姻”。然后各种抹黑克莱因军长的身份，用“冷酷”，“狡诈”，“城府极深”等标签把他死死的钉在塔尼亚帝国的耻辱柱上。

    身为皇太子，奥瑞利欧殿下同样了解不少内幕，他最后总结道：“你们听说过帝国里总有一批专门做脏活的人吗？那些部队被称为“告死乌鸦”，而据说克莱因那家伙可能就是这个部队的首领之一，而且那些战争中狠辣歹毒的阴谋和灭绝人性的计划……对，他是亲手制定者。”

    克莱因那家伙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可是议会那群老家伙都视若不见，反而一口一个年青俊杰，别提多恶心了。

    而奥瑞利欧仅仅将一个贵族元老暴揍住进医院抢救……他爹就唠叨了整整三天。

    这公平吗？公平吗？！

    不是还没打死吗！

    奥兹曼同样和克莱因军长不合，在尤利斯的星球上他俩也打过架，如果不是看在自己小雄子的面子上，对于曾经侵略过国家的头号战争罪犯他怎么可能就视若不见？更何况天堂岛发生的惨案绝对是他部队犯下的罪行。

    之后，奥兹曼对他的不满就是一些和尤利斯相关的事情。比如：把自己小宝贝饿瘦了呀，什么居然不给小宝石买零食呀，还禁止吃小鸡翅？！天知道尤利斯有多爱吃他做的小鸡翅吗……这种雌性究竟是怎么当人家妻子的。

    几句聊下来，顿时奥兹曼和那位皇太子殿下同仇敌忾，你一句我一句，两个雌性怒火倍增，听的普莱斯先生脸色非常难看。

    普莱斯殿下心想：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一定会命人把他赶出去的！！！

    屋内三个雌性还在说悄悄话，屋外尤利斯两个人却有些沉默。

    这种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相反他们之间可说的太多太多，一时间情绪翻涌却不知道从哪开口。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彼此了解对方，即使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屋外花园非常美丽，夜晚亮起灯光，树叶在寒风中变成了火红色，冷风吹起来的时候，还瑟瑟起舞。

    克莱因军长解开外套，自然而然的披在了尤利斯身上，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一如他们曾经相见的时候。

    他的雄子长大了，清丽的眉眼变得更加成熟。

    他懂得了交际，懂得了爱和责任，懂得了生活，甚至有了心心相印的妻子和家庭，并且再过不久，他还会拥有可爱的宝宝。

    而他呢……他时间仿佛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年，那一天，看着恋人的背影一步一步离开。

    尤利斯清了清嗓子，终于缓缓开口讲诉起来，他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温声细语诉说自己这几年的情况，克莱因军长眼睛从没有离开过他的脸一秒钟，思绪也随着他的讲诉仿佛一起在共同经历这一切。

    无论是刺杀，还是逃亡，在黑发亲王的嘴里仿佛永远是时光中一抹倩影，给温柔的岁月增添一些难忘的经历。

    如果不是克莱因军长听近卫长斯特莱恩先生亲口讲诉过，连他也会以为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不过是尤利斯的历险和游记。

    尤利斯变得沉稳，自信，只有顾盼生辉的蓝眼睛一如既往的耀眼，那双蓝眼睛仿佛会说话，静静的倒映着克莱因军长的面容。

    “其实如果我说我现在很好……大概也是假话，你也看到了，这个帝国只剩余晖，腐朽和迟暮大概是对它最恰当的形容词。”尤利斯温声道：“可是命运往往并不会等着你，也并不会把最好的一切在恰当时间呈现给你，更多的时候还是看我们究竟愿意为它付出多少。”

    “有舍才有得。”小蓝宝石呢喃道：“我从未想过这句话竟如此残酷……”

    尤利斯停下脚步，和克莱因军长面对面的互视着。

    小蓝宝石的心太过通透，他已经猜到了一切，低声温和道：“如果你想说的是那个壁画，我并不知道什么壁画，奥瑞利欧冲进地堡的时候，无意间打翻了电容机组引起了失火……所以那个壁画已经不在了。”

    “……”

    克莱因军长紧紧抿着嘴唇，问道：“你果然知道了？”

    “是的，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包括神秘的暗族，虫族的终极秘密，雄性和外星种族的关系……

    尤利斯深深的看着他，仿佛在下最后的决定，道：“谢谢你，克莱因……还有……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我……”

    “不……”

    “你先听我说……”

    小蓝宝石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连忙停住，深深呼吸，然后接着温柔道：“有时候回想起来，我也曾自责和后悔过，那时候我太过年轻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与伤害，肆无忌惮做过很多的错事……”

    “不，你别说了……”克莱因军长瞬间有些崩溃，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低声哀求道：“你别说了尤利斯……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错……”

    尤利斯不停的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他觉得自己胸腔里被慢慢刨开，然后亲手一点点挖着腐烂的血肉。他的呼吸都感到寒风被吸进胸腔里带来割裂般的闷痛。

    他说：“可是克莱因，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以前的种种，我已经……放下了，所以，你……”

    尤利斯实在坚持不下去，几度哽咽声，他此刻已经明白，自己并非真的把克莱因当做一个往获得权势的工具，三四年的同床共枕，谁又比谁少付了真心呢。

    他以为他的心可以坚硬到无所不催。

    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着“尤利斯，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是史都华德黑狮帝国的亲王，他有他的人民，他的责任，他可以成为任何人，唯独不能是躲在克莱因军长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小雄子。

    “你是认真的么？”克莱因军长几乎伤心欲绝，问道：“尤利斯……你看着我……请你看着我……你告诉我这是你的真话么……”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克莱因。”小蓝宝石强迫自己露出微笑，一次又一次催眠自己，温声道：“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世界……所以…你也该开始征服你的星辰大海了。”

    最后，尤利斯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屋内，浑身颤抖，手脚冰凉，他的思维有些混乱，眼睛里全部都是克莱因军长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

    刚一进门，奥瑞利欧殿下大步冲上来，焦急道：“怎么了亲爱的！你还好吗！？”

    小蓝宝石觉得今晚真是有些倒霉，本来想着给自己放两天假，结果这点破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深呼吸平复心情，勉强笑道：“我没事啊，只是简单聊了几句他就回去了。”

    “哪里没有事了，你应该照一下镜子，你现在的脸色简直是墓地里爬出来的鬼魂。”奥瑞利欧明显不信，但是看着心爱的伴侣又有些手足无措，急的团团转，问道：“你是希望我现在去打他一顿，还是把他捆起来带到你面前？”

    尤利斯实在没有心情，他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于是缓缓靠在门板上，身体逐渐下滑，尤利斯反过来抱住奥瑞利欧，机械般的安抚对方：“没事…没事，别担心，都过去了。”

    奥瑞利欧殿下墨绿色的眼睛焦急的看着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心爱的人开心起来。如果相爱的人情绪可以互通，这一刻，这位皇太子殿下真的恨不得能以身相替。

    他愿意此刻心碎的人他，而不是自己的小雄子。

    “你是爱他的吧。”奥瑞利欧殿下有些痛苦的呢喃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下他呢。”

    “大概……”尤利斯低声笑道：“他的感情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吧，我们…不合适的……”他有些哽咽，停了片刻，又接着颤抖道：“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赶走他了，我知道的，以他的骄傲，这次真的不会回头了……真的不会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奥瑞利欧殿下他固执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其实……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

    小蓝宝石轻轻摸了一下自己伴侣的脸颊，安抚道：“别那么自恋，跟你没关系，事情总归有个结束的。”

    他三年前和克莱因军长离婚其实如同一场儿戏，他知道克莱因爱着他，在等着他，所以离婚也没太多心理负担，反而带着一种报复爽快感，决绝抛弃一切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长大，经历了总总一切，才知道权势的背后多么迷人也多么丑陋，难得克莱因身居高位仍在冷静自持，尤利斯看过太多贵族放浪形骸的样子，越发的觉得曾经待自己一心一意的克莱因军长有多么的用心和真情。

    而今天，不过是为自己曾经的幼稚和任性画个结尾。他和克莱因军长并不合适——这是之前就知道的事情，既然已经走出来，就不应该再回去了。

    结束了。

    尤利斯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口，感觉空荡荡的，所有的痛彻心扉都慢慢的消散在空气中，只余死寂。

    其实也不是很痛的。

    奥瑞利欧殿下紧紧的抱着他，声音柔和的仿佛对待一个脆弱易碎的小婴儿，一边温柔哄着，一边不停的亲吻他的额头：“宝贝，我会陪着你，别难过，我会努力加倍的爱你，真的，我发誓……我们生一百个孩子，一个一个都有蓝眼睛黑头发……”

    尤利斯好气又好笑的捶了他一下，结果抬头，发现奥兹曼和普莱斯先生也担忧的围在他身边。

    奥兹曼这个糙汉也神情柔和下来，眼睛里带着星光和宇宙，他有最坚实的臂膀，他紧紧的攥着尤利斯的手，担忧的皱着眉头。

    奥兹曼此刻已经忘了尤利斯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只是慌乱的赞同道：“对，生一百个崽崽，下辈子都不会寂寞，天天雄父雄父的吵死你，绝对让你没有时间伤心的。”

    尤利斯脑海里瞬间仿佛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仔包围，被这么一打岔，反倒悲痛减轻了很多，哀道：“噢拜托，可别……”

    被一群小鸡仔围攻实在太可怕了。

    小蓝宝石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笑道：“你们几个真把我当小孩子啦，好了啦……”他不想恋人担心，接着勉强笑道：“不就是失恋嘛，又不是失身，别一副惨兮兮的表情，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就哭了……”

    尤利斯把抱着自己死不撒手的奥瑞利欧推开，肩膀上都被他蹭上眼泪了。

    普莱斯先生也在旁边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奥瑞利欧今晚不是还要公布好消息么，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晚餐，医生和客人的晚餐侍从都送过去了，只有我们还饿着肚子呢，尤利斯……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就凉了。”

    几个人来到长桌上，奥瑞利欧殿下还是搂着小蓝宝石腰不肯撒手，小心翼翼的一会儿给他倒水，一会儿给他夹菜，忙前忙后仿佛对待一个高位截瘫还重病不治快要身亡的爱人，生怕稍微粗鲁一点…就把这个还在弥留之际的恋人最后一口气给整没了。

    “行了行了，别夹了。”尤利斯心里被自己三个妻子感动的不行，失恋的悲痛被冲淡不少，仍然嘴硬道：“我吃不了这么多太浪费了。”

    “没关系的，帝国皇室也不差这些饭菜钱。”连普莱斯先生都一改节俭朴素的作风，变得奢侈起来：“天天做你爱吃的都可以，我们换着新口味，其实还有很多黑狮帝国特色菜品你应该尝尝。”

    三个雌性妻子太过热情，尤利斯有些招架不住，赶紧转移话题道：“不是说公布什么好消息么，那…奥瑞利欧你先说？”

    皇太子殿下这时候捧着他脸颊亲几口，发现尤利斯真的没像之前那样伤心后，才稍微松开搂着尤利斯的肩膀，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张纸，得意笑道：“看，你猜这是什么？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书！！哈哈宝贝我现在总算追到你了。”

    普莱斯先生和奥兹曼举杯，笑道：“噢，恭喜哎——”

    这种时候奥瑞利欧殿下当然不会扫兴的，他也笑着端起酒杯和另外两个雌性轻轻碰撞了一下。

    小蓝宝石被带动的也有几分开心，嘀咕道：“你是不是傻…你早就追到我了呀，床单都滚了那么多次……难道你以为我还在考验你？”

    奥瑞利欧殿下一把抱住小蓝宝石，低声道：“亲爱的尤利斯，你是我的雄子，我会用尽一辈子时间来爱你，照顾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忍不住亲亲摸摸尤利斯的脸，却发现他白皙的脸颊上有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

    因为是夜晚，刚刚灯光下没休息，现在看到后他还以为是阴影或者黏上了什么东西，用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擦了擦。

    “！！！”

    小蓝宝石气的推开他，怒道：“啊啊啊气死我了，什么以后？！你现在就伤害到我了！！”

    奥兹曼笑的不行，一路上小蓝宝石为了那张漂亮的脸蛋没少长吁短叹，好不容易尤利斯刚刚才忘记卫一星辐射导致的黑眼圈，结果这个太子殿下又踩了雷。

    他和众人解释后，最终大家还是没忍住笑，连普莱斯这位绅士风度的雌性都忍不住往尤利斯眼圈上瞄。

    尤利斯扒拉扒拉额前碎发挡住眼睛，撇嘴站起身，突然从口袋里也掏出来一张纸递给奥兹曼：“喏，你的。”

    奥兹曼随手接过，一看，愣住了，是他和尤利斯结婚证。

    尤利斯在得知塔尼亚帝国送这张证书的时候，特意让近卫长劳伦斯先生也赶紧去补办了他和奥兹曼先生的结婚证明。

    这张轻飘飘的纸却承载了尤利斯一份深厚的心意。

    奥兹曼捏在手里，心里滚烫发热。刚刚奥瑞利欧殿下拿出来他结婚证的时候，说不嫉妒是假的，谁不希望能成为心爱之人的四位妻子之一呢，不过他信任他的小雄子，他相信尤利斯会和他在一起。

    是的，黑发雄子非常温柔，连一点小事都会顾及到恋人的情绪，奥兹曼先生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张纸感动的说不出话。

    尤利斯走到柜子边，从花瓶里拔出那束火玫瑰，甩了甩水（没想到他把花束递给侍从，侍从居然插花瓶里了）

    小蓝宝石回到桌边，收起嬉笑表情，将花束分成三份，将其中之一递给奥瑞利欧殿下，认真道：“亲爱的，今天是我们正式拿到结婚证的日子，虽然没有隆重的婚礼，但是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也会永远爱着你，与你一起承担责任……当然，我的心意你一直懂的。”

    “是的。”奥瑞利欧紧紧的搂住他，低声道：“我都懂的。”

    接着尤利斯顺着桌子来到奥兹曼身边，这个大块头赶紧露出严肃的表情，竖起耳朵，其实他特别好奇尤利斯会对自己的告白词是怎样的。

    一想到自己的漂亮小雄子趴在桌子上，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写情书，奥兹曼先生就觉得心里暖的快要爆炸掉。

    结果小蓝宝石一把将湿漉漉的玫瑰塞进他手里，然后拍拍他肩膀顺便还捏了一下胸，调笑道：“你救我一命，得以身相许，所以你就是属于我的了。”

    奥兹曼被弄的一脸懵逼，反问：“我救你不得是‘你’许给‘我’么，怎么弄反了吧。”

    尤利斯理直气壮反驳，一句话就把奥兹曼掐蔫了，他道：“喂你还欠我钱呢！”

    一击必杀。

    奥兹曼摊摊手，说：“好吧好吧归你了，你拿走吧，想摸哪都行。”

    小蓝宝石毫不客气的又摸了一把他壮硕的胸肌，沉甸甸的手感爽爆了，紧实又蕴含力量，乳头捏起来也非常棒。

    其实偷偷的说，奥兹曼的大鸡鸡也特别好摸，又粗又大还挺长，上下甩起来啪啪响，不过现在餐桌上就不适合搞太黄的。

    最后轮到了普莱斯先生。

    ……

    普莱斯先生还没等说话…已经垂下眼睛，脸颊绯红，他紧紧捏着手指，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紧张。

    其实尤利斯是看明白了，哪来那么多捡便宜的婚姻交易，每结一次婚都是欠下一份人情债，一不留神就得用一辈子…还都未必还的清。

    尤利斯走过去将玫瑰递给他，他立即接在手中。

    小蓝宝石低声道：“其实我有很多缺点，比如贪财慕权，急功近利，也曾经任性妄为伤害过很多人……就是刚才那位雌性，他是我的前妻，大概是我伤害最深的一个……我，不可否认，我曾经和他相爱……但是我思考过后…仍然为了权势选择了离开。”

    “不，你没有……”普莱斯先生摇头，道：“尤利斯，你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你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我总归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的。”小蓝宝石低下头道：“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不后悔吗？”

    “如果我离开你，你会哭吗？”普莱斯先生反问道，他用淡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可能会吧，我也不知道。”尤利斯笑道：“我以为我足够强大到对付任何风雨，没想到今天我的心还是不够坚强，让你见笑了……或许有一天你离开我，我也是会哭的。”

    不过擦干眼泪，他还会继续向前永不停歇。

    普莱斯先生温柔的搂住他，亲吻了尤利斯的额头，如同誓言一般，道：“我愿你喜怒哀乐皆可随心，但是我今生都不会让你因我流一次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