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以前现在
陆茗给自己上完药就睡了过去,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的他违抗父亲安排的婚事,父亲手里那根拐杖压着后背在陆家祠堂跪了半宿,并且差点打断了他的左腿。而他顽强地从陆家祠堂这个封建残余里逃了出来,一无所有地奔向便宜大哥,成功用小时候的微薄亲情说服了便宜大哥把他收留。 惊奇的是,这么一番折腾他肚子里的孩子居然仍然活蹦乱跳,而在他最落魄狼狈的时候,他的前男友倒是在国外混的风生水起。他偷偷买票去看过几场前男友的比赛,害怕被发现所有挡得严严实实,而他的前男友果然一次都没有认出来。 在他的梦里,他真是个天下最可怜的倒霉蛋,以至于陆茗醒来的时候枕头都被哭湿了,连左腿都痛得厉害。 他睡了大约有一天,饥肠辘辘,手脚没有力气,被窝里潮湿阴冷。陆茗伸手去开灯,室内依然昏暗。他拉开窗帘,外面挤压着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了他所在的城市,雨水劈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台风过境。 陆茗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只有几个小时前的台风警报,还有来自他大哥的未接来电,大概又是公司的事情。 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出门,陆茗心安理得地窝在酒店的床上,无论在家还是在酒店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他给白添发消息,信号断断续续,也不知道有没有发送成功。他倒是很想直接下楼去敲白添的门,可是担心会遇见白添的队友。 曾经他和白添被孟教练撞见,后来引发一系列的误会。加上西蒙之前应该是在球赛上见过他,陆茗反而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找白添。他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要他们去给白添的房间送饭。陆茗就在房间等着,白添拿到晚餐后,一定会上楼找他。 他将自己洗漱干净,之前受的伤也基本痊愈。他在房间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迟迟等不来白添。他终于坐不住了,穿上外套直接去了白添的楼层,四处张望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在。 在迟迟等不到白添消息几个小时,陆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给白添打电话,却被另一个人接听的时候。他必须要走到白添面前,抱住白添,才能确定白添仍然是属于他的,即使是他花钱换来的虚假的安全感。 然而陆茗不仅在梦里是个倒霉蛋,醒来了依然是个倒霉蛋。在他按下门铃的那一刻,整个酒店都陷入了黑暗。整座酒店寂静了几秒,之后有人反应过来。 “停电了吗?”有人打开房门询问,然而白添房间依然没有动静。 陆茗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留下还是该回去,就在他踌躇之际,脚下的地板忽然颤动了一下。很轻微的震动,但是足以让酒店其他人察觉。 “是地震!” 在短暂的地震中,陆茗的大脑一片空白,立刻用手拍打着白添的房门。他不知道白添是不是在房间,又或者有没有睡着,万一白添不知道发生了地震怎么办?任何一种可能陆茗都不敢继续去想。 也许只是过了几秒,可是对陆茗来说时间从未如此漫长。他早已计划好,在白添打开房门的一刻,他会抓住白添的手臂一路狂奔。 白添的房门终于在陆茗眼前打开,他甚至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抓起白添的手就要带他逃命。他好像一个前来拯救公主的骑士,简直犹如神兵天降般英勇。如果换作是他,白添突然出现拯救他于危难,他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是不等走上几步,陆茗就发现不对。 和白添一同从房间出来的还有一个人,温尤的发梢还滴着水,身上穿着酒店的睡袍,双手紧紧握住白添另一只手。 陆茗看着他们握紧的手,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手。陆茗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他在门外疯狂敲白添的门的时候,白添和温尤正在一起。或许在前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在白添收到他的消息却没有回复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待在一起。 温尤走的很是吃力,似乎是脚受了伤。他很是内疚地开口:“我来找你的时候,脚崴了,走不快。” “我背你。”白添二话不说直接背起了温尤,而后伸手握住陆茗的手指。 陆茗意外地回头,黑暗中白添的眼睛就是唯一的光亮。他们手指交缠着,紧扣着,可是陆茗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无人认领的小狗,白添愿意牵住只是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 陆茗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指,反而被白添更加用力地抓住了。 白添说:“不要坐电梯,我们走安全通道。” 在慌乱的情况下,没有留给陆茗更多伤春悲秋的时间。他跟着白添身后跑下楼梯,一同跑下楼的还有其他的住户,所有人推来搡去,白添也被挤得有些失去平衡。陆茗担心温尤会摔下楼,顺手扶住温尤的后背,好在一路畅通,除了方才那次有震感,他们没有遭遇余震。 如此看来陆茗好像也不是特别倒霉。 逃出酒店都没有再发生震感强烈的地震,劫后余生的陆茗这才感受到左腿的疼痛,他有些站不住,只能把重心转到右腿。 “陆茗,你怎么了。” 白添还握着他的手指,掌心全是黏糊糊的汗水,可陆茗舍不得松开。 “我……没事。”陆茗看了看温尤,他没办法像温尤一样向白添示弱来换取关心和爱护,这些都是他曾经用过,屡试不爽的招式。那时他百试百灵,还以为是自己手段高明,现在想来,未必是白添看不明白,只是白添甘心上当。 现在的他却不能了,因为白添不再自愿上当,无论他是真的可怜,还是假的卖惨,都不重要。 “让我看看你的左腿,从刚才我就觉得不对。” 白添执意要查看陆茗的左腿,陆茗向后退了一步,大概这个动作刺激到了白添,他非常强势地走近一步,用手按住陆茗的身体。 陆茗说:“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白添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陆茗说:“就算有什么,现在也没有必要了。我之前是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 白添本来蹲下去看他的腿,听见这句话,立刻站了起来。他有些疑惑:“你到底在说什么。” 陆茗哽了一下,说出他不愿承认的事实:“你以前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过我。” 白添皱眉,他的手抬起,又放下,看起来暴躁不安,像一团包在纸里的火。他说:“那现在呢。” 陆茗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和白添的见面了。他终于还是要失去白添了。 陆茗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白添,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赞助费我不会撤销,你也不用做公司的宣传大使,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让我再见到。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说再见,希望你拿到想要的冠军,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一切。祝你前程似锦。” 既然是最后一次见面,陆茗绝不会允许看见的依然是白添的背影,所以在转身的时候,连白添的神情都没有看清楚。他以为是潇洒放手,其实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