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夏琛因为腿上的伤，整整两周都在居家办公。 他从前也因为负伤休养过一段时间，但从未感觉像现在这样奇妙。不能出门的日子里他天天同季瑾共处一室竟然并不觉得腻，甚至逐渐习惯了雌虫的陪伴，偶尔视野里没有雌虫的身影出现，他还会觉得有些焦躁。 他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等罗斯把需要批注的文件送到家里，批好后再交给罗斯送回军团。夏琛没阻止季瑾和罗斯见面，自从季瑾在天上飞的视频以极快的速度火遍光网，他就算不想认也得认了。 反正管不住，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罗斯走后便是他难得的休闲时光，有时候他会躺在书房的榻榻米上看书，享受午后温暖的阳光与独处的憩静；更多时候他都跟季瑾在一起，两只虫窝在沙发上打联机游戏，或者一起钻研季瑾的游乐园图纸，听他阐述自己的想法，再来回折磨可怜的设计师。 时间流逝得飞快，夏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知道外面虫心惶惶。米兰那日直播闹出的动静如此之大，直接震怒了林思源，勒令军部立刻把叛军翻出来，五大军团现在忙成一团，纷纷在外执行搜索任务。 找不到。士兵们一直在进行地毯式搜索，然而自称为天伽的雌虫们仿佛一颗星尘融入了浩瀚的宇宙，唯一留下的余波是在光网上被大量传播的直播视频。米兰的出现可谓在雌虫内引发了轩然大波，那张面具在反复播放中无数次出现在雌虫们的视野里，社区管理员每天高强度删帖，然而在庞杂的流量面前也无济于事。 繁荣的帝国下暗流涌动，治安部逮捕了一批在光网传播视频的雌虫，声浪逐渐平息。夏琛的腿伤一天天好起来，就当他准备回军部上班的时候，卡洛给他发消息，喊他去一趟科研所。 前几日他是收到了卡洛的消息，声称研究队有重大发现，准备立即返程回首都星，待到新春节过后再回去。夏琛当时也批准了第五军返回驻地轮换补给，没想到卡洛这么快就回来了，应该是驾驶穿梭舰进行了连续的跃迁，对于雄虫的身体来说怕是累得不轻。 早上罗斯来过后向他请了下午的假，下午事情理应不多，夏琛便跟季瑾说他晚饭之前回来，套了件大衣便出了门，一路开到皇家科研所。卡洛应该是有吩咐过，门口的守卫看见他自动放行，还给他指了院长实验室的方向，夏琛顺着标识牌从电梯上去，开门见卡洛和一堆研究员围在一起，将实验台赌得水泄不通，他连个缝隙都插不进去。 “卡洛。”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卡洛！” 一个雌虫实验员听见了动静，提醒卡洛道：“雄主，夏中将来了。” 穿着标准实验服的雄虫从虫群里探出头，跑上来亲热地搂住夏琛的肩膀：“嘿，好久没见你了，跟你的小雌奴过得还滋润吗？” 夏琛面无表情道：“挺好。” 卡洛笑嘻嘻道：“那你怎么没带来呀，我忍不到新春晚宴了，我现在就想见识下迷倒中将的雌虫长什么样。” “你喊我来不是有正事？”夏琛皱眉道，“没有的话我走了。” “有正事！你能不能别这么冷淡！”卡洛拽着他把他往实验台上拉，“天天冷着脸会把你的小雌奴吓到的。” 夏琛：“……” 他走得进了，看见真空台上悬浮着一个银光闪烁的仪器，外观同军部常用的通讯仪有些许相似：“这是信号发射器？” “猜测是的，这个东西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散播信号，频段加密级别闻所未闻，我们暂时无法破译。”卡洛收起了嬉笑神色，严肃道，“夏琛，它是从黑洞里传出来的。我们的仪器检测到了轻微的引力场波动，赶在它自毁程序启动前捕捉到了它。” 夏琛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耀阳星系的黑洞其实是个虫洞？可以进行空间穿梭？” “有可能，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虫洞那头到底是什么。”卡洛说着在计算机上一通操作，调出来一个轨迹图像给他看，“加密频段难以破译，不过我找到了它储存的自动行驶路线，你看。” 上面的路径弯弯绕绕极其复杂，夏琛扫了几眼：“能逆推吗？” “理论上可以。”卡洛的语气难掩兴奋，“既然这个信号发射器可以进行虫洞穿梭，那我们可以造出同样材质的飞船反向过去！夏琛，我真的太激动了，我感觉我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我们去征服另一个世界！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酷—— “醒醒吧你，连段加密频道都破译不了，没事招惹高文明生物做什么，指不定谁征服谁。”夏琛抬手给他一个暴栗，“跟陛下说了没有？” “没呢，我这不是昨天才刚到首都星，而且程序上也是应该先找你汇报。”卡洛委屈巴巴地说，“想着先跟你说，完了咱俩再出去搓一顿来着。” “我知道了，你回头出个书面报告，该走什么流程走什么流程，我要上报军部和陛下。” “好。” 此间事了，夏琛一寻思确实好久没见他兄弟了，卡洛想找他喝酒那就喝呗，于是爽快道：“那走吧，吃饭去。” 见他居然如此好说话，卡洛不禁喜笑颜开，勾着夏琛的肩膀往外走：“下午不上班了，咱俩出去喝两杯，恒泰新开了一家餐厅你知道吗，听说特别好吃，咱们尝尝去。你那个雌奴真不来啊，叫过来一起玩呗，我保证不对他动手动脚。” 夏琛直接道：“他不来。” “怎么，不能带出来见见啊，天天躲家里有什么意思。小青小莱，走了，带你们吃饭去。” 夏琛最无语的就是卡洛这家伙能把他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实验员都发展成雌侍，上班也有雌虫伺候，出门还要随时带在身旁，走哪儿都不亏待自己。他们坐的是卡洛的飞船，由卡洛所长亲手改造，性能比肩军用飞船，卡洛最大的爱好就是开他的宝贝飞船去参加赛船比赛，回回都能赚到盆钵体满。开飞船无需雌侍动手，卡洛极其享受驾驶乐趣，十分钟不到就从科研院奔到了南区。 这家餐厅刚开业没多久，十分受富豪追捧，连大厅都坐满了宾客，卡洛显然对拉他过来打卡预谋已久，昨天晚上就提前订了包间，夏琛在上电梯时不经意地往吧台上一瞥，发现一丛银白的绒发十分眼熟。 再一看白毛旁边那团红毛，那更眼熟了。 “看什么呢，上来啊。”卡洛过去催他，顺着他的视线往那处瞅，“你认识啊？喊上来一起吃呗。” 季瑾不知道贴在罗斯耳边说了什么，小小的角落里骤然爆发出笑声，罗斯笑弯了腰，季瑾也跟着笑，一头银发被暖射灯一打，晃得闪眼。 他在家里怎么没这么活泼。 “不了。”夏琛收回视线，正欲抬脚进电梯，那边季瑾似有所感地转头望了过来，哐当一声推开椅子，径直走过来跪在他面前：“雄主。” 这下夏琛顿时成了所有虫族的焦点，同季瑾一桌的几个雌虫也走过来，分别是夏琛的副官罗斯、副军团长廖西、后勤办公室主任晓和新兵营总教官郑悠。 “长官。” “长官。” “长官。” “长官。” 夏琛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你们四个今天不上班？” 廖西一板一眼地举手：“报告长官，罗斯请了半天年假，我们三个保证在午休结束前回去上班。” “怎么验资进来的？” “呃……东拼西凑借了点儿。”廖西看他面色阴郁，忙道，“长官，这是我攒的局，季瑾也是我硬拉来的，您千万别生气，我担着行不行？” “没事，你们吃吧。”夏琛淡淡道，“玩得开心点。” 他说完就进了电梯，卡洛全程看热闹，兴致勃勃地凑上来道：“这个就是你的雌奴啊？长得还挺好看。” “嗯。” “怎么不叫他过来啊，你在这儿他还能在那边吃下去饭？”卡洛不满意地嚷嚷起来，“我看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回去得好好教育一下。” 卡洛已经是雄虫里的温和派了，对自己家的几个雌侍也不错，夏琛懒得和他辩经，推开门进去拉开椅子坐下来：“有点自己的朋友挺好的，天天跟着我不是更无聊。” “哎，就你跟其他雄虫不一样。” 青先一步上前替卡洛拉开椅子，卡洛这才施施然坐上去，将菜单丢了一份给夏琛：“吃什么自己点，这顿儿我请你。” 席间只有他们俩坐着，青和莱都站在卡洛身后。夏琛对此习以为常，雌侍通常不会上桌吃饭，等最后卡洛吃完让他俩扫个尾，对他俩来说也算很不错了。 他常年在军部跟军雌们在一起吃饭，口味不可避免地重了些，那边卡洛点了几盘子素食甜品，他咔咔要了好几样烧肉海鲜。点餐点到一半听见有虫敲门，卡洛喊了声进，季瑾标志性的银发先探了进来：“雄主。” 他没等夏琛说话就走进来，乖乖巧巧地跪在他脚边。夏琛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怎么过来了，去下面吃吧。” 季瑾摇摇头：“我跟他们都说过了，我来伺候雄主。” 夏琛把手收回去：“坐。” 季瑾犹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坐在夏琛旁边的空位上。卡洛倒是没恼，笑道：“都说夏琛宠你，可算见识到了。” 夏琛把菜单扔给季瑾：“你再点两个，我们下单了。” 季瑾将脑袋移过去看了眼夏琛已经下单的菜品，补了一道烤鱼和一道清甜的时蔬杂烩。卡洛将订单提交上去，目光在夏琛和季瑾脸上来回徘徊：“我听说你把李清拒了，真的假的，88％的匹配度哎。” “真的。”夏琛说，“陛下发圣旨我都不会娶他。” “之前夏叔叔那边的态度不是一直比较朦胧嘛，我估摸李清还觉得有希望，三天两头往你家里跑。前几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跟发了疯似的，走哪儿都骂你这个雌奴，把我的雌君都说烦了，昨儿还跟我抱怨来着。” “我又管不了他。” “那你也别把事做这么绝，咱们陛下还得靠李俊把持政务厅呢，再说了88％的匹配度，你不想娶他当雌君，娶了当雌侍生几个蛋也不错啊。” “怎么。”夏琛撩起眼皮看他，“你替李俊来当说客的？” “不敢不敢，你可别给我扣帽子。”卡洛讪笑道，“就是他到处宣扬你俩那88％的匹配度，大家都看着呢，现在生育率这么艰难，你这不得给虫族做个表率嘛。” “你先做表率多娶几个好了。” “哈哈，我有三个虫崽儿了，你还是孤家寡虫，可怜不可怜。” “我自在得很。”夏琛轻哼一声，抓了把桌上的小零食扔进嘴里，“你哪天看见李清告诉他一声，要是再学不会闭嘴，我会向雌虫法庭起诉他偷窃我的血液样本。” 他们没说多久，菜便一道道由升降机送上来。青和莱熟练地把菜端到桌上，季瑾在旁边几次想动作，发现他们实在过于井然有序，他一点插手的空间都没有。 菜上齐后两个雌虫便一左一右地站在卡洛身旁给他布菜。夏琛悠然地夹了一筷子炒时蔬，招呼季瑾也尝尝，季瑾吃了一口后彻底吃不下了，站起来学着青和莱的样子给夏琛布菜，但是手法显然没有那么熟练，虽然尽力模仿，偶尔还是会跟夏琛的筷子打架。 卡洛看了会儿戏，评价道：“你这雌奴仪态不太行啊。” 夏琛凉凉道：“你不坐这儿他就行了。” “我都没要求他脱衣服，你这对我也太刻薄了，还是不是好兄弟了？”卡洛哈哈大笑，举杯朝夏琛道，“你得跟我喝一杯。” 夏琛嘁了一声，倒是爽快地跟他喝了一杯。席间卡洛聊起武器部最近有了技术突破，马上可以生产试用机了，让夏琛调几个军雌过去试用，量产了第一批卖给荣耀军团，又说起几大贵族之间的纷争，隐隐有分成两派的意思，林思源的虫后还没定下来，多半要在两派里选一个，间接也算表达了虫皇的立场。 每一句话都能登上时报的头条，却像家常话一般被拿出来随意讨论。 “如果真的不能嫁给你，李俊说不定会让李清嫁给陛下。” “陛下能看上他？” “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啊，他在这档子事儿之前表现得可乖了，那是虫见虫爱花见花开，陛下之前说要娶他，他一心一意要嫁给你嘞。” “得了吧。”夏琛凉凉道，“林思源才不会娶一个疯虫。我吃饱了，你坐下来吃。” 后半句是跟季瑾说的，雌虫应了一声，坐下来开始吃盘子里剩下的食物。 卡洛啧了一声：“夏中将的雌奴都坐着吃了，你俩也别站着了，坐吧。” 青和莱对视一眼，忐忑地搬来椅子坐下，吃得小心翼翼。卡洛完全没管他俩，嘿嘿一笑道：“听说李清也要去新春晚宴，说真的，我太期待他见到你是什么表情了，一定很好玩儿。” “你天天看热闹不嫌事大。”夏琛说，“他别主动招惹我就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看热闹了。对了，你这雌奴的仪态得好好教，今天只有咱俩在就算了，当着陛下的面，别给夏叔叔丢脸哈。” “我心里有数。” “我看心里最没数的就是你。”卡洛站起身找经理埋单，“你说你老老实实进商业联合会多好，非要跑那劳什子军营去，我找你喝酒都不方便。” “那我看你也别去耀阳星系了。” “这是爱好，爱好懂吗？！”卡洛酒意上头，面红耳赤地反驳，“你可别说跟一群军雌混一块儿也是你的爱好。” 夏琛对此不置可否，起身跟在卡洛身后离开餐厅。饭后卡洛兴致勃勃地要去商场逛街，夏琛带着季瑾陪了他一个下午，自己也颇有收获，买了条手链回去准备孝敬他的雄父，又给艾丽买了条腰带，打算等新春晚宴结束后回一趟夏家主宅。 最后还是卡洛开飞船把他们送回家，夏琛站在门口敷衍地朝卡洛挥挥手把他送走，转头对季瑾道：“怎么不跟罗斯他们一起吃？” “雄主的朋友有雌侍伺候，雄主也应该有。” 夏琛嘿了一声，推开门往屋内走：“其实我觉得本来就不应该有雌虫伺候。” 季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但是别的雄虫有，我不想让雄主没有。” 他早就发现雄虫的别扭了，虽然夏琛从不开口主动要求他做什么，但季瑾做了他也会大大方方地享受，所以季瑾觉得雄虫其实还是挺享受他的照顾。 夏琛果然哼唧了两声，指使他去做事：“清伯的礼服送到了，箱子太大机器送不进来，你去快递点拿一下。” 季瑾很快就把快递拿过来了，满满的两大箱，包得无比严实。夏琛喊季瑾用爪子直接掀开盖板，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压在最上面的是几套四季常服，面料摸起来柔软舒服，能够看出是明显的雌虫款式，翻到最后是两件华丽至极的晚礼服，乍眼望去一模一样，仔细看才能辨别出两套礼服胸前的玫瑰绣花不同，一朵向右，一朵向左。 季瑾捧着礼服，不知所措道：“这……” 夏琛拿走了向左的那套，把向右的那套丢给他：“拿着，晚宴上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