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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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自古是繁华地,坊市纵横,熙来攘往。一到八月,更比往日还要热闹一倍。 郦朝律例规定,各地文武官员,初任职及在外每任职三年,必须回京面圣,陈述职守。而述职之期,便定在每年八月。因此每年临近八月前后,总能瞧见纡金曳紫的官家贵人,白衣佩剑的侠客将军,或乘玉辇,或策骏马,在皇都的大街小巷中络绎穿行。大人老爷多了,奇闻轶事自然也多了。 今年八月,最受人瞩目也最为人议论纷纷的入京官员,便是陛下前阵子新册封的一位武将,名叫雪里蕻。 和许多出身于世家名族的官员不一样,雪里蕻是一位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平民将军,传说他是个弃婴,被上山采芥菜的农妇捡到并养大,少年拜北疆老人为师,十七岁跟随数位师兄弟下山参军,七年间在军营里立下无数军功,从一位无名小卒逐步变成了将军。 虽说他的经历无比励志,但庆元帝本身治国清明,郦朝中像他一样出身平民的文官武将倒不算少,真正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乃一位象蛇郎君。 象蛇雌雄同体,因而象蛇郎君和象蛇娘子只有外貌上的差异,提到象蛇,人们只会想到他们堪称恐怖的繁衍能力和淫乱的传言。自有象蛇一族以来,雪里蕻是第一位象蛇将军,他收编率领的一队兵马,有男有女,也均为象蛇。 这位象蛇将军在南疆辅佐镇威大将军戍守边境,京城众人大多未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于是雪里蕻回京那日,城门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贺君旭近月一直在礼部挂闲职,自然也随礼部几位同僚一同到城门接待相迎。 等了片刻,便听见同僚在一旁轻呼“雪将军来了”。 贺君旭驻足远眺,只见一位英武男子骑着一匹棕红战马,正意气飞扬地驰骋而来。他身材健硕,蜜色皮肤,目光坚毅,轮廓硬朗,是十足十的军人英姿。 雪里蕻来到城门,纵身下马,向贺君旭等人抱拳行礼。他是新封的将军,年华正茂,举手投足间都洋溢着春风得意的爽快。 从前贺君旭对象蛇的看法,总带着对楚颐的成见,见了雪里蕻方觉自己过于狭隘了。他亦抱拳回以一礼:“雪将军,久仰大名。” 雪里蕻热切道:“贺将军说笑了,我才是久仰你大名多年。虽然我与将军年纪相仿,但我尚在山中拜师学艺时,将军就已经因九峡廊之役而名满天下了,当时我师门的师兄弟们可都对你歆慕得很呢。” 贺君旭自幼长在军中,六岁学弓,七岁练剑,十几岁就跟他爹上阵杀敌了。雪里蕻说的九峡廊之役,是他十六岁时参与的一场战役,亦是他的成名之役。 雪里蕻约莫确实是从年少开始就敬仰贺君旭,一路热切地谈起贺君旭的几场战役,如数家珍,把贺君旭都整不好意思了。 贺君旭和他相谈几句,亦对他的豪迈性情颇为欣赏,有意尽地主之谊,于是便作东为他设宴洗尘,并邀请京中相熟的武将,一一介绍给雪里蕻。 雪里蕻听后却道:“在外设宴太过铺张,如果将军不嫌弃,不若请我到府上吃顿家常便饭?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常小菜了,很是想念。” 贺君旭自然答应下来,从体己中拿了一百两银子给贺茹意在家操办宴席,贺太夫人是个善心好客的老太太,听见南疆的将军要来作客,也拖着一副老骨头来凑热闹了。其余人见太夫人都出席了,自然也出席作陪。 唯独楚颐称病缺席。 一场宴会办得热闹,贺府是武将之家,连贺茹意等女眷都带着刚直气概,雪里蕻率性飒爽的脾气很讨这一家子喜欢,贺茹意一连和他斗了十八碗酒,直喝得上了头,指着儿媳妇裴氏的肚子说以后若有孙女便要许配给他。 程姑爷吓得连忙把她拖回来,在她耳边低声嘀咕:“夫人哪,这话可不兴说啊,他可是个象蛇哪!” 贺茹意眯了眯醉意朦胧的眼,满脸不信:“你别诳我,他……他哪里像个象蛇?” 说起象蛇,雪里蕻环顾四周,开口道:“我听说贵府也有个象蛇郎君,怎么没有出来?” 贺太夫人礼貌地笑着回道:“他病了,不能迎客。” 这笑容多少有些勉强,如今才入秋,楚颐就称病了几回,贺太夫人眼中添了忧虑,不免有些意兴阑珊,略坐了一会便先行离席了。 太夫人走后,贺茹意等人再陪了三巡酒,便也下去了,留下贺君旭与雪里蕻二人对饮。 “贺将军,你骁勇善战,可如今天下太平了,你有什么打算?”雪里蕻道,“不若来边疆与我们一起戍守国土,起码不至于在京城碌碌无为。” 他的话,贺君旭何尝没有想过? 这几月的安逸日子令他总怀念塞外策马扬鞭的日子,他天生凶相,领兵打仗时是优点,回京当官后就成了缺点,有时就连家人同僚也被他吓得不敢亲近。何况京城政派亦敌亦友,和打仗时泾渭分明的立场完全不同,贺君旭能眼睛不眨地斩杀敌军首领,却无法忍受同为郦朝官员的内斗。 或许他真如传闻说的那般,是个生来就为了战争的天煞孤星。 “我会考虑的。”贺君旭最终说道,“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或许我们会在南疆再见。” “真的?”雪里蕻很高兴,热切地看着他,“是什么事?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么?” “几年前郦朝内忧外患,不得不四海征兵,而如今已天下一统,突厥降服,北漠和南诏也安分不少,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贺君旭捏着手中酒杯,沉声说道,“我欲上书启奏,恳请圣上赦免逃兵死罪。” 听见逃兵二字,雪里蕻的脸色骤然变了,他脸上的真诚和热忱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溢而出的怨怒:“我雪里蕻生平最恨的,就是逃兵!若他们能轻易得到赦免,那弟兄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意义在于何处?” 贺君旭没想到一谈起这话题,雪里蕻便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不擅唇舌之争,但仍尝试和雪里蕻解释:“为了使不想上战场的人可以不上战场,而现在就是那一天。” “不行,那些缩头乌龟,到最后却享受了无数人战死沙场换来的安宁,这公平吗?”雪里蕻没有被说服,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阴沉得可怖,“贺将军,不论如何,多谢你今日的款待,末将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原本满座皆欢的筵席,最终竟不欢而散。 遗珠苑内,听林嬷嬷禀报雪里蕻已走,楚颐才将紧闭的房门打开,伸了伸懒腰。 这象蛇白天装病睡了一天,入夜时反倒没了睡意。楚颐正欲走到书房处看书,便看见庭院中有一道黑影愈行愈近。 是一身酒气的雪里蕻。 楚颐被熏得皱了皱眉,冷声道:“擅闯侯府可是大罪。” 雪里蕻笑了,点了点头:“尤其还擅闯一个‘守寡夫人’的院子。” “快滚吧。”楚颐厌烦地看他一眼,转身便要回房,仿佛眼前的俊朗男子是一件棘手的累赘。 雪里蕻却大步上前,健硕的身体直接堵住了房门。他眼里满是讥讽之色:“怎么,你我师兄弟一场,你就这么怕见到本将军?” 楚颐站在门后,周身笼罩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冷冷地看着他。 微风习习,雪里蕻堵着门,语气中带着微醺的轻佻:“本将军可是专程来感谢你的,当年我武功智谋都在你之下,若不是投军时你临阵逃脱,这将军之位恐怕轮不上我。如今你侯门守寡,在富贵囚笼中应付各种宅门算计,我手握重兵,在苍山洱海的南疆边境策马长驱。本将军一想到这些,便是午夜做梦也会笑醒。” 说到最后,他确实笑了起来,因带了几分醉意,显得有些癫狂。 楚颐慵懒地斜倚在栏杆上,两手抱臂,他脸上的冷气逐渐被尖刻的讥讽取代。他也笑了笑,问:“你背了多久?” 雪里蕻止了笑:“什么?” 楚颐眼神嘲弄:“你这文盲如何吐得出这一大堆矫情的说辞?是专程为说给我听而背下来的吧,难为你。” 他脸色如常,雪里蕻的话似乎丝毫不能掀起他一点波澜,既不见羞怒,也没有后悔,这反而使雪里蕻暴怒起来:“你这混账,乌龟王八蛋,死孬种!” 他紧攥着拳,双目血红,浑身都在发抖,像一只恨极了的大虎。 “你骗我,你背叛了我们,”雪里蕻恶狠狠地说道,“你和我说,要做贺君旭一样的英雄,要我们跟随你下山去建功立业,结果你却当了逃兵!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我和师兄弟们在宝褚山下等了你三天三夜,还以为你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结果你却是贪图荣华富贵,回了你的楚家享福!如今你要守一辈子寡,都是你的报应!” “报应?”楚颐摇摇头,好似被他的话逗笑了,轻蔑地勾了勾嘴唇。 “师弟,你怎么还是傻头傻脑的?我如今是侯府夫人,在京城锦衣玉食,谁稀罕去南疆那种破落地方拼死拼活地上战场?”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们本就不是同一路的人。”楚颐凉凉道,“师弟,京城寸土寸金,可不是你能长待的地方,若是你那点俸禄付不起客栈旅费,看在师兄弟一场,或许可以求我借你点银子。” 雪里蕻被他气得几乎要发疯,若不是舍不得辛苦打来的功勋,他当场就要杀了楚颐。 “不准你再提师兄弟之事,你不配!” 雪里蕻黑着脸来,红着眼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楚颐保持着从容冷淡的神情关上门回到房中。然后拂了拂袖,将茶几上的白玉茶杯茶壶恶狠狠地全数扫到地上。 贺君旭在宴席上就听说楚颐病了,不觉想起觉月寺他私会印月和尚之事,疑心他此次又托病闭门搞什么小动作,回房想了想,还是乘夜色来到了楚颐卧室一探究竟。 还未推窗而入,便听见里头有些瓷器坠地的清脆敲响,贺君旭立在窗外往里窥探,见楚颐竟在房内砸东西,江南的新雪初窑,紫檀木笔架,各式奇珍异宝,全被他乱砸一气。 这象蛇把面前的东西砸完,似是犹不解气,还要寻窗户旁博古架上的东西出气,他一转身,贺君旭便看见他脸涨得通红,脸上甚至挂着两行狼狈的泪,也不知是被什么气的。他生得漂亮,失了分寸的样子倒是别有风情,像个被欺负急了的小寡妇。 上一次见他哭,还是七年前那荒唐的洞房花烛夜……那时贺君旭看到楚颐高潮时梨花带雨的样子,只觉得又恨又恶心,如今再看他掉眼泪,心里却有些异样的微妙。 “好好的你哭什么?”贺君旭故意开口吓他。 楚颐不留神竟被人瞧见自己这副落魄的模样,一见是贺君旭这混账,更是觉奇耻大辱,红通通的凤眼还噙着泪,下意识就狠瞪了他一眼。 这象蛇红着眼带着泪,还做出一副尖刻恶毒的模样,这一瞪几乎把贺君旭瞪得邪火上涌,脑海里已经不着边际地想了许多花样。 楚颐背过身,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回身“嘭”的一声关上了窗。 前脚走了一个雪里蕻,后脚又来了一个贺君旭,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