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验情

    柳夷凉抱着杉杉回到房间的时候，叶菰初刚刚醒过来，那种头晕脑胀的感觉终于消散，他看到抱着孩子走到床边的柳夷凉，美目中涌现一丝困惑：“这是谁家的孩子......”

    柳夷凉想，叶菰初真的是睡糊涂了，他难道没听见林微说的那个奶娃娃吗。

    见叶菰初望着自己，柳夷凉回答道：“是我和虞清蔚的孩子。”

    叶菰初一下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原本微微眯着的双眼睁大了许多，他彻底醒了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柳夷凉没想到叶菰初看上去似乎相信了，他第一次遇见虞清蔚是什么时候来着，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去年八月，带叶舒慈去昆仑雪山灵虚峰寻药之时。”

    “他给你生的？”

    “嗯。”

    叶菰初的双颊从初醒时的粉红，转为铁青，又变成苍白，如此反复，而后他沉默许久，似是在给自己做心理疏导，让自己接受这顶从天而降的绿帽子。

    “叫什么名字，男孩女孩？”叶菰初问道。

    柳夷凉脱口而出道：“虞杉，小名叫杉杉，是个男孩子。”

    叶菰初抬头看着柳夷凉，好不容易才释然道：“以后他就叫叶虞杉吧。”

    柳夷凉见叶菰初一脸的幽怨，差点就忍不住笑意了：“也行。”

    叶菰初察觉到了柳夷凉那隐忍的笑，才恍然大悟：“是昨天林微说的那个小孩？”

    “对的。”柳夷凉抱着杉杉摇了摇，“我觉得他有可能是虞清蔚的孩子，因为小橘子前些天被人抱走了。等会儿我们给他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你写封信给虞清蔚或者宋之禾，问问他们。如果是的话，让宋之禾来洗心谷，不是的话，再养大些，就给他找个好人家送过去。”

    “你不想养吗。”叶菰初问他，“我们可以领养他。”

    柳夷凉把杉杉放到床上，又轻轻地碰了碰杉杉肉嘟嘟的小脸蛋：“你快点起来吧。”如果没出事的话，惜缘应该快要出生了吧。

    他的惜缘在乱葬岗，他似乎，无法心安理得地抚养这个孩子。

    也许是胸口时不时出现一些涨奶的反应，激发了一些母性，所以他想让这个孩子给自己一点点温暖。

    叶菰初摸了摸柳夷凉头顶翘起的几根头发，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他们就这么在洗心谷生活了七日左右，期间每日午后，都会有人来跟他们说叶舒慈的治疗进度。

    叶菰初觉得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般，以后若是有了孩子，也大约是如此。柳夷凉每次用自己的奶水喂杉杉，都会找个借口把叶菰初支开，于是乎，叶菰初一直不知道这回事。

    叶菰初分别写了信给宋之禾和虞清蔚，说是他们在洗心谷附近捡到了一个小奶娃，背后有个红色的花形胎记，他又补了句“夷凉为之起名为叶虞杉”。

    不日便收到了青色鸽子的回信：此乃吾儿小橘，现更名为叶虞杉，素心尚在闺中，不便抚养，烦请送至杭州吴山宋楚月、季书年居所。

    当天还收到了宋之禾的回信：多谢，次日启程。

    宋之禾这是默认了，叶菰初权衡再三，没有差人送小橘子回去，既然宋之禾要过来，那么就让宋之禾来接吧。

    第八日午后，一直没有人过来送消息，柳夷凉便把小橘子交给了侍女照顾，和叶菰初去赵素心那里问叶舒慈的情况。

    赵素心的脸色微恙：“你们跟我去看看他吧。”

    他们俩跟着赵素心走了好一段路，竟然还没到叶舒慈所在的地方。

    “小赵姑娘，还要多久才能到啊。”柳夷凉觉得腰有点酸。

    “再走个一炷香的时间，冰棺需要妥善保存，洗心谷只有水痕洞有存放的条件......这条路太窄了，只能走过去。”

    叶菰初蹲在柳夷凉面前，示意柳夷凉自己可以背他。

    柳夷凉僵了僵：“我不喜欢被人背着走，你脚踝还没全好吧。我自己走吧。”

    叶菰初想问之前叶璟不是背你了吗，他又想到三月初三之时，他也是背着柳夷凉上宝石山的，他觉得心里骤然泛起一阵疼，便克制住了，没有再追问。

    没想到，就在他准备起来的时候，柳夷凉靠了上去，揽住了他，颇为亲密道：“算了，有点累，你背得动就背吧。”

    在水痕洞的冰棺前，叶菰初才放下了柳夷凉。

    赵素心打开冰棺，柳夷凉走近去看，叶舒慈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棺内，像是睡着了一般，他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冰霜，唇瓣却依旧泛着健康的红润。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似乎已经换过了，对战林微那日，叶舒慈穿的是一身雪青，如今变成了浅淡的鹅黄色，唯有发带仍旧没有变过。

    柳夷凉实在是看不得叶舒慈躺在那里毫无血色的样子，那曾经是他年少时的噩梦。

    柳夷凉伸手在叶舒慈的胸口摸他的心跳，刚刚触碰之时，心跳规律且正常。

    赵素心说道：“柳公子过来看你了。”

    心跳立刻紊乱了不少，几乎是想要跳出胸膛来，亲吻他的手心。

    柳夷凉猛地收回了手：“他怎么了。”

    赵素心笑了笑：“师父说的药方奏效了，现在叶舒慈公子，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了，只不过动不了而已。”

    “那不是很难受吗？怎么才能让他自由活动啊。”

    赵素心靠在冰棺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昆仑雪山最西侧的凌绝峰有百足灵虫，可以破局。凌绝峰山势险峻，常发雪崩，多得是有去无回之人。不过，若是真能得到这百足灵虫，叶舒慈公子今后，可百毒不侵。”

    “最西侧？凌绝峰？”上一次带着叶舒慈去昆仑雪山东侧的灵虚峰就花了好久，灵虚峰可是最为靠近长江的山峰了。

    柳夷凉转头问叶菰初：“你一个人去可以吗，要么带几个属下。那里太危险了，我不敢过去的。我留在这里陪着舒慈吧。”

    他说完觉得不太好，又补了一句：“他毕竟是你的表弟。”

    赵素心看着四目相接的柳夷凉和叶菰初，轻轻咳了声：“百足灵虫有灵性，离开雪山后，需服药者的挚爱之人日日以鲜血滋养方可维持药性，我这里有一个碧玉葫芦，叶菰初公子，给你，把灵虫装在里面就可以了。”

    柳夷凉不解：“怎么看是不是挚爱之人？这虫子怎么那么娇贵。”

    赵素心从荷包里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这是洗心谷独有的验心石，可以滴血验情。若血色相融，整颗石头变成血红，便是两情相悦，若只有一半变成血红，则是一厢情愿，若是变成褐红色，可就是血海深仇了。”

    说着他便取了一滴叶舒慈的指尖血滴在石头上，又去取柳夷凉的，柳夷凉缩回了手。

    赵素心便看向叶菰初，叶菰初不想伸手，柳夷凉盯了他一会儿，他终于放弃抵抗，伸出手去给赵素心扎了一下。

    赵素心刚刚把叶菰初的血滴在上面，整颗石头的颜色一下子风云变幻，直至变成了一片漆黑，最后似乎是实在承受不了了，隐隐有崩裂的趋势，赵素心连忙把石头放到了稍远的地方，等她回到冰棺边上，身后传来了石头炸裂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恐怕叶菰初根本不希望叶舒慈醒过来。

    赵素心从荷包里又掏出了一块石头：“还好，我多带了一块。”

    柳夷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糟糕。

    赵素心又从叶舒慈指尖取了血，柳夷凉伸手过去滴了一滴，只有一半变成了血红色，那红色十分灿烂。石头的另一边，柳夷凉那滴血不为所动，只是稍稍晕染开了一些。

    “一厢情愿可以算是此生挚爱？”

    赵素心点头：“若公子不愿意，可以明日就差人把叶舒慈公子送回去，他的性命已经无虞......”

    “好。我去凌绝峰。”柳夷凉应下，他对叶舒慈的感情有些复杂，他或许不爱他，但是他看不惯天之骄子的陨落，他希望叶舒慈声名鹊起，再也不要经历明珠蒙尘的晦暗。况且虞清蔚这些年武林盟主当得是有些心力交瘁，至少他要给虞清蔚一个接班人来分担一下。

    林微是很厉害，但是他孩子心性，心态不太稳，竟然会选择这种方法来害叶舒慈。他从赵素心口中知道了林微房间内那两人的身份之后，更是觉得林微不合适，不辨是非，和魔教之人往来，难当大任。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叶菰初背着柳夷凉。

    柳夷凉靠在院中的躺椅上晒了会儿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叶菰初拿着一块从赵素心那里买来的验心石，慢慢走近他，取了一滴指尖血。

    他有些期待，手指也轻微地颤抖起来。

    可他却得到了一颗一侧血红、一侧褐红的验心石。

    他死死握住了那颗所谓的验心石，松开的时候，石头已经被碾成粉末。

    叶菰初拍掉了手上的粉末，去洗了洗手，把熟睡的柳夷凉抱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