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

    次日，柳夷凉和叶璟又结伴去武馆，他们俩这些天算是以武会友，信任培养得还不错。

    他们今天起得稍稍早了一些，就去附近的早点摊上吃了个馄饨面。

    叶璟吃得飞快，柳夷凉看上去却没有什么胃口。

    这倒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叶璟作势要去他的碗里捞上几个，柳夷凉也没什么反应。

    他伸手摸了摸柳夷凉的眼下：“小柳没睡好吗。要不今天别去了，我觉得我们练得挺好的了。今天是初二，初六武林大会正式召开，休息几日无妨。”

    柳夷凉这才摇了摇头：“不必，今天都出门了，总不能一点事都不做。”

    “是不想闲下来，还是不愿意想叶菰初。”叶璟这话一落下，柳夷凉猛地抬起头看他。

    叶璟发现柳夷凉这副神情就像一只突然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眉目里都是戒备，他的眼睛比较圆，天生就透着几分天真柔钝，因为相对澄澈，所以痛楚也是无处可遁。

    ......叶璟惊觉自己好像猜对了什么，小柳这副敏感又脆弱的样子，可真是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要是他真的只是叶菰初的六叔就好了，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涌现出不纯的动机，可这种坏念头一旦滋生就难以抑制地生长起来。

    叶璟对柳夷凉的长相倒是没有什么邪念，他喜欢的不是这种圆溜溜的类型，他的那位可以称作初恋情人的少时相好，是一个俊朗挺拔、剑眉星目的少年，和圆润一点也不沾边。

    可不喜欢就不能在一起吗？那也未必啊。

    叶璟这念想一走岔路，就回归到了他亲爹的思路上了，可以说是不谋而合，可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意识到。

    柳夷凉想说什么，但是只是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叶璟怕自己再问下去能把柳夷凉弄哭，他转而伸手摸了摸柳夷凉蓬松柔软的头发：“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实在没事做，就想一想我吧。”

    柳夷凉勉强笑了笑：“谢谢......璟哥。”

    怎么回事，之前的叶璟说话就像是在装傻，现在倒是正常了，他却有点不太习惯了。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好想的？”柳夷凉问道。

    “......”叶璟思考了一会儿，“没有。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制造一点回忆？不然你以后想到我，怕是只能想到‘在江城遇到的武艺高超的叶某人’。”

    “我更希望你是‘带我拿到武林大会赏金的叶某人’。”

    “合着我只能算是个‘叶某人’？”

    “你可以是璟哥，也可以是叶某人。”柳夷凉说完，觉得他们这无意义的对话有点好笑。

    “是这样吗。你在我这可不会是‘柳某人’，你是柳夷凉。”

    叶璟也觉得他们俩这一来一回有点扯淡了，于是他暂时把自己定位于‘需要吃软饭的叶某人’，催着柳夷凉去结账了。

    结完账，叶璟带着柳夷凉去江城的集市逛了逛，柳夷凉对集市上的东西兴致缺缺，叶璟倒是很感兴趣，拉着他到处跑来跑去。

    因为叶璟跑得有点快，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从胡同里出来，不小心就撞上了他们俩。

    小姑娘被撞了个屁股墩，呆坐在地上半晌没起来。

    鲜花也洒落了一地。

    叶璟回过神来，赶紧把小姑娘扶了起来：“没事吧小妹妹。”

    小姑娘低头看着鲜花，表情有些沮丧：“当然有事。”

    叶璟自觉理亏，就继续发扬这一个月吃软饭的优良传统，让柳夷凉把这些花全都买了下来。

    柳夷凉掏了钱，叶璟才发现这么多花也就只需要几个铜板。

    很便宜啊......

    柳夷凉付完钱就走了，他和叶璟正要往江边去，这只是个小插曲。

    小姑娘的篮子里还有一朵没有掉在地上的、硕果仅存的花，看上去漂亮又干净，叶璟把篮子递到小姑娘手上，顺手拿走了那朵幸存的花，追了上去。

    柳夷凉一路头也不回地走到江边，生怕叶璟又要拉着他去逛哪个铺子，他可没那么多钱可以花。

    叶璟的脚步声始终在他身后。

    柳夷凉回过头，先看到的不是叶璟，而是叶璟递到他眼前的那朵盛放的、鲜艳欲滴的月季花。

    原本有些暗淡的世界突然染上了一抹明亮，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些：“你干什么？”

    叶璟凑近了一些，神神秘秘地说道：“送给你的。”

    “这是我刚才花钱买的。”柳夷凉提醒他。

    “我知道啊。你买了不要，那只能由我来送给你了。我刚才把这花茎上的刺削了，还把手扎破了。”叶璟把受伤的手指展示给他看，神情颇有一些骄傲，“有人给你送过花吗？”

    “之前没有......”叶舒慈、叶菰初好像没有给他送过花。

    “那现在有了！”

    “你别那么激动......花那么便宜，有什么好送的。”柳夷凉别开头去，“路上随便哪里都能摘。”

    “你看到花不是很开心吗。开心可是千金难买啊。”叶璟把花往柳夷凉手中放。

    柳夷凉接过了那朵月季花，低头看了看。

    江水片刻不停地在脚下流过，而他手中的花，在这一刻，是属于他的。

    他觉得好多了。

    柳夷凉表现出了收到花花的喜悦，叶璟觉得挺有意思，怎么小柳那么容易就能讨好呢。

    六月初三，叶璟的师父总算到了江城。

    叶璟赶紧去他那位盟主师父那里要了点钱，不是很多，但是够用，至少每天给小柳买一朵花肯定是够的，要是实在不够，自己去摘也行。

    他的师父虞清蔚玩得花了些，不过还是挺靠得住的，他的武学造诣很高，好友满天下，生性风流也就成了锦上添花，无伤大雅。

    只是......叶璟看着他的师兄宋之禾怀里又抱了个奶娃，忍不住问道：“小葡萄呢，怎么变那么小了。”

    宋之禾听见叶璟这傻瓜一样的发言，直接翻了个白眼：“你用你的脑子想想再问。”

    虞清蔚拍了宋之禾一下：“小葡萄在杭州和小妹妹玩呢。这个是新来的，你叫它小橘子好了。”

    小橘子不怕生，看到叶璟甚至会主动扑过去，叶璟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脆弱的小奶娃的好意，婉拒了抱小橘子，然后飞也似地跑了。

    宋之禾把小橘子哄睡放到摇篮里，走到书桌边提笔写起了字。

    虞清蔚这些天逮到时间就躺在床上休息，宋之禾看得有些心疼，他这些天真的很认真地在照顾虞清蔚，可是虞清蔚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他在纸上写了虞清蔚和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添上了这俩孩子的名字。

    虞洮，宋琚。

    虞清蔚没给这俩孩子起名，直接喊小葡萄、小橘子，宋之禾只好取了谐音为名。

    叶璟一拿到钱就又去给柳夷凉买了一朵花，他决定武林大会结束之前，和柳夷凉告别之前，每天给小柳送一朵鲜花。

    不出所料，柳夷凉很吃这套，说着让他别浪费，每次收到花的时候，眼角眉梢都会透着开心。

    这大概就是口是心非吧。

    叶璟觉得小柳还是多笑笑好看，于是他这花送得可谓风雨无阻、乐此不疲。

    六月初五，他们午后返回武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武馆里原本点到为止的一场切磋变成了兵刃相向。

    柳夷凉这一个月来对经常来这里的人算是比较熟悉了，这回却见到了两张生面孔，挨打的那一方他是认识的，可这步步紧逼的一方，他实在是没见过。

    叶璟自然要上去阻止这场过火的切磋，他用长鞭甩落了那即将见血封喉的长剑，长剑落地之时，叶璟抬起头，却见到了自己那另觅他欢的少时相好。

    他十分错愕，似是不敢相信：“逢舟？”

    李逢舟眼中一片混沌，仿佛没有认出他来，他弯腰拾起长剑意欲再战。

    李逢舟身边的人倒是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对叶璟微微一笑：“叶璟兄弟，一别数载，别来无恙。”

    “温雨籍，你对他做了什么？”叶璟的语气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温雨籍耸了耸肩：“我没有做什么啊。是他自己愿意的。我们顶多算是狼狈为奸。”

    叶璟就这么和温雨籍一来一往地吵了起来，剑拔弩张。

    李逢舟冷冷地说了一句：“还有完没完了。叶璟，温雨籍就算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嘴碎了。”

    “逢舟，”叶璟这才冷静下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把剑放下。”

    柳夷凉站在一边，觉得自己显得有些多余了，他拿着叶璟今天送给自己的那一朵花转身就走，下午果然不该再来武馆了，武林大会明天正式开始，没必要再多练这半天了。

    叶璟压根没有注意到柳夷凉趁乱离开了。

    他继续和李逢舟说道：“逢舟，我们谈谈，好吗。”

    李逢舟和温雨籍对视一眼，便任由叶璟拉着自己出了武馆的门。

    谈话结果自然不如意，李逢舟认为他们是注定分道扬镳的，所以叶璟没有必要管自己的死活。

    叶璟还想再劝他回头是岸，不要修那么邪门的功法。

    李逢舟突然笑笑，走上前在叶璟的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怎么，还有感觉吗。想旧情复燃？”余光瞥到了不远处墙角的柳夷凉，他觉得有些好玩。

    叶璟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坚定地拒绝，可是他迟疑了。

    柳夷凉看到李逢舟亲了一下叶璟，这画面似曾相识，他想到了他曾经见过叶菰初和叶舒慈亲吻的场景。

    手上的花滑落在地上，他用力地把那花瓣踩烂，碾作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