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齐谐从小就不幸运,更不讨喜。 准确来说,他并不讨任何同龄的孩子喜欢。父母离异的家庭背景外加上令人憎恶的贫穷,齐谐有着天然的受排挤的条件。 贫穷、单亲、三好学生,在成年人看来足以被怜爱的孩子在同龄人看来就是最好欺负的沙包。 齐谐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但他的心却没在霸凌中变得麻木。 他从小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学习。初中升高中可以过滤掉一半的社会渣滓,也就意味着他在学校被霸凌的次数会减少一半,高中升大学也是如此,学历会替他创造一个适合生活的温床,他所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自己脱离泥沼的那么一天。 齐谐想得很简单,也很正确,初三的升学考试确实为他省去了一大部分麻烦,他甚至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理应获得更好的学习环境。 可他万万没想到和他一届的富家子弟也有那么多,以至于本该减少的校园霸凌在他们这一届格外猖狂。 齐谐还是被霸凌的对象。这次不是因为他那可怜的背景了,单纯是因为他们看齐谐不爽。 因为齐谐的脸,因为齐谐的成绩。 高中生打架远比初中生阴得多,他们总会挑一些个不太显伤的地方打,怎么疼怎么来。 无端的恶意让齐谐不得不学会妥协,他会故意空出试卷的最后一道题,也会尝试用笨重的黑框眼镜挡住自己的脸,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再那么“突出”。 这样的行为显然成功取悦了一部分人,高二的那一年,他挨的打比高一要少上许多。 直到他遇见了元煜。 其实齐谐在高中并不是一个朋友也没有。 他的同桌小胖,具体的名字齐谐已经记不起来了,但他记得大家都喜欢叫他小胖。小胖和齐谐一样又不一样,他们都是班级的边缘人物,但小胖比齐谐讨喜一点。 他的桌子里总是塞满零食,见谁都是笑嘻嘻的,甚至还会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周围的同学。齐谐虽然冷漠,但在小胖身上他似乎能看到一半的自己,久而久之坐在一块的两个人成了难得说得上话的朋友。 变故出现在在元煜提出想要换座位时。 齐谐不知道自己这最后一排的位置是什么宝位,以至于占据前排最好视线的元煜要换到他的旁边。 齐谐甚至有些恶毒的想,是不是元煜终于意识到那么大个头坐在前排是对后面同学的不尊重,或许是出自民愤大家终于把他赶到了后排。 不过无论是出自什么原因,齐谐都不乐意让元煜取代小胖的位置。 小胖可能一开始想的也和他一样。 第一次是元煜私下的交涉,齐谐就坐在两人旁边,一字不落地将两人的对话内容全都听了进去。小胖并不愿意离开后排的位置,元煜没有逼他,只是临走之前不甘心地朝他这望了一眼。 第二天小胖就被人打到重伤,一个星期没能来学校上课。 元煜理所当然地借着这个机会搬到了齐谐旁边,并且在小胖回来之后美其名曰地将自己的最佳学习位置让给了小胖,从此断绝了小胖和齐谐的联系。 齐谐从那时起就没有朋友了。 齐谐也不是没有想过元煜是不是在针对他,即使两个人仅仅只是在厕所有过一面之缘。 可元煜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小少爷总有吃不完的早餐和各种各样的新奇玩具,元煜将它们都送给了齐谐。甚至因为有元煜在他旁边护着,齐谐再也没被其他班的人骚扰过。 有那么一瞬间,齐谐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迎来了走运。元煜虽然看上去有点蠢又有点凶,但对齐谐来说瑕不掩瑜。他虽然不明白这么个公子哥为什么喜欢缠着他,但这事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件坏事。 齐谐开始对闯进他生活的元煜放松警惕。 高三的下学期,齐谐作为住读生需要整理床铺。元煜一直都是走读,对这事本就好奇,外加上他不想和齐谐分开,干脆强硬地让齐谐带他进了男生宿舍。 整理床铺其实并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齐谐让元煜暂时做他床上,自己则是兢兢业业地将宿舍里里外外做了遍大扫除。 等他忙完手头所有的事,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元煜这么号人物。对床的家伙明天才会到,齐谐推门准备叫元煜出去,却发现对方趴在自己床上脸色通红,下半身无意识地顶着自己叠好的被子。 “元煜?”齐谐呆滞了一秒,随后有些生气地想将人推下床。 他好歹也已经快成年了,自然知道元煜这幅发春的模样有多么令人恶心。 一种被羞辱的气愤让他不管不顾地想要将元煜从床上赶下来,可元煜抓着他的被子不松手,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齐谐,甚至有将齐谐也压到床上的意思: “齐谐,让我蹭蹭好不好?” 性器官的摩擦让僵直的齐谐感受到了无比的恶心,他有想过甩手,可最后还是站着不动,任由对方像只发情的公狗一样顶着自己的手臂。 元煜最后并没有在齐谐的床上射出来,只是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像是无数的虫子一样爬满齐谐的全身,以至于每当齐谐躺在床上时,都能想到元煜那天的表情。 齐谐只能庆幸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那天后的元煜比以前更加粘人,只有齐谐知道为什么。 有的时候齐谐也会告诉自己,其实这也挺值得的。被一个同性恋暗戳戳的骚扰总比像当初被一群人打要舒服得多。 人在没有实力的时候总会用阿Q精神来蒙蔽自己,齐谐也不可免俗。 他沉溺在元煜日复一日的甜言蜜语中,甚至有了和元煜平等的错觉。 直到元煜再次逾矩。 少年的初吻是什么味道的? 齐谐不知道。 嘴唇触碰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就如同三十多度的室温一样,热得快要融化。 他只是听元煜的话转了个头,便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将自己的初吻献了出去。 可齐谐没有时间祭奠自己死去的纯真,因为很快他就发现有更棘手的事需要他解决: 他们接吻的样子被隔壁班的彭宇撞到了。 彭宇是元煜的发小,见到两人接吻后很快冲过来用力地推开还没反应过来的二人,抓着他们两的手质问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谐表现得很平静,因为这不是他主动的。 甚至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才是所谓的受害者。所以在彭宇质问他的第一时间,他将目光看向元煜。 他本以为元煜会说实话的。 就算元煜不说实话,也应该想办法把他自己的好友搪塞过去。 直到彭宇愤怒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前,齐谐都抱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可元煜只是看着,看着彭宇将齐谐那张好看的脸踩在脚下,看着彭宇如何颠倒是非,骂齐谐是个没娘教的死同性恋。 在那时候齐谐才发现,元煜并不蠢,就像自己从来都不幸运一样。 元煜太知道如何毁掉一个人了,无非就是在给人希望后又再度让人绝望。 高三的最后一个月,明明是酷热的苦夏,齐谐却如同身处十二月的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