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清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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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另两个觑着主座之人的面色,早早跑走,只得魏慎留了下来。 那人说要去换身衣裳,魏慎便被他身边人领去了他书房里头候着。 屋里头除了几个太监便只有魏慎一人,也不知这处燃的是什么香,又浓又冽,不多会儿便染了他一身。 他等得不耐起来,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心道他姐姐一个女孩子打扮起来都没那么久的。 他往门外望了几眼,仍是没见得那人来,却又松了口气,暗暗打量起周遭,未见得什么新奇玩意,只觉空净得奇怪。 这屋子位于高处,往窗外一探,整座皇城几乎就在眼下,行走在其中的宫人们也皆能被收入眼底。魏慎不由被外头景色吸引,仔细瞧来方发觉他同陈冰阳的院子在此处也是能瞧得一清二楚的。 他一愣,不由看了看屋内宫人,小心移了几步欲往窗棂边去,却又见窗边摆了一大花盆,上植了株他叫不出名的草木,有一人高,叶片厚绿尖长,长得茂盛,上头未落得一丝浮尘,显是被人侍弄得极好。 他注意力一时便移开了,小心抚着绿油油的叶片,细察上头纹路,直至一小太监小声同他讲说这树木不能碰方停了动作。 魏慎顿觉无趣,暗哼了几声,心道就一株小树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回家就种个十株八株! 他便转靠去了窗前,只见雨后的天空明丽干净,日头高照着,院里一株古树参天,结了满树白花。他往自己院儿里方向瞧去,竟能隐约见得屋里头倩双正一面插花,一面同小丫头说话。 他心内震骇,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这人、这人平常岂不是只要往外瞧一眼便能捕捉到他同陈冰阳的动静了?魏慎惊惧着,心内直念他今后再不要把屋里门窗打开了! 他愤愤地欲将这扇能望到自己院落的窗户阖上,转眼却见着几位身着绯红朝服的官员远远地由西面被宫人领着在往这头来。 待瞧清那几人面容,魏慎立时大喜过望,里头竟有魏道迟在!他忙忙地将窗户推得大开,踮起脚朝窗外高高挥起手,连喊了几句“爹”,弄得小太监们频频看他,也不知该不该去拦。 魏慎顾不得太多,他都已半个月未见得家里人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魏道迟却那么高兴。可魏道迟压根没瞧见也没听见他,不多会儿便隐进山石里头了。 魏慎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一下失了力气,喃喃自语:“怎么就不见了……” 他呆呆站着,心想他爹既在这处,他哥哥应也来了的,便不住东探西寻眼巴巴地搜着人影。 只幸而他很快便见到了后头与几人并肩而来的魏津,着了一身绛紫色的官袍,面上冷淡。许久未见,他哥哥的身形瞧着都似有些许陌生了。 他两眼的泪一下涌了上来,身子半探出窗外,差些便想从这窗口飞去他哥身旁了。 “大哥!大哥!”魏慎好不委屈,大力挥着手,不住高声唤他,可总也不见他望过来,“我在这儿呀!” 陈阴禾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瞧了会儿他动作,听他声音已然哑了,心内但觉好笑,终慢慢踱步上前,轻声开口:“你唤谁呢?” 魏慎吓得收了动作,一回身见着他,更是害怕,不由紧依在窗户旁,好一会儿才小声应说:“我、我见着我大哥了,他就在那里——” 魏慎想指给他看,可此时再回身,窗外头已瞧不见人了。 他心内委屈难过,又转了身来,憋着泪说:“他现下又不见了……” 午后的皇城静谧异常,魏津恍惚听到什么声音,不由停了一停,朝周遭环视一圈,却无甚发现。身旁人催促起来,他只好提步跟上。 “哦,”陈阴禾仿若恍然大悟,“你爹和哥哥是过来了。” “现下日头大,”陈阴禾又温声道,“别倚在窗边了。” 魏慎只是偷偷瞥他,脚下犹豫着,动也不动,陈阴禾便放重了声道:“过来。” 魏慎从来是禁不住吓唬的,正诺诺应下了,不想立时又听他说:“——别动,转过身去。” 魏慎愣怔着,心内暗恼,只当他耍自己的,可见他面上眉头一蹙,忙忙便又听了他话。 他很有些紧张,两眼望着窗外,一双耳却是时刻察着身后动静。 他听得身后那人几步便行了过来,好似就停在他背后,连呼吸声都显得异常分明,只觉一身都不舒坦,禁不住往前凑了些许。 刺目的日光恰好便射在魏慎面庞上,激得他抬了手去挡,又眯眼偏开头去。 他紧皱着眉,慢慢睁了眼,又抿着唇往身后偷瞧,哪想见得眼前景象后面色霎时便是惨白,惊惧之下,但觉喉中涩涩,浑身僵冷。 窗边那株草木树尖处不知何时绕了条如人拇指般粗细的青蛇,蛇腹沿呈了明黄色,慢悠悠探了半截蛇身出来,不时吐着红信,离魏慎肩膀只不过一臂之遥。 魏慎想得自己方才不住去摸这树上叶片,也不知是离这大虫子多近,便只觉欲哭无泪,腿脚愈发绵软起来,欲跑走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气力,看也不敢再看那株怪树。 陈阴禾眉头皱得更紧,见他全不晓得动作,便将他扯过了自己身后。 魏慎踉跄了几步,只听他冷声道:“不是叫你别动?” 魏慎死死憋着泪,满心后怕,哪里有力气应他。此时但见他伸了手出来,让那蛇沿着他手心弯爬进他袖里,一张脸便都苦皱起来,偏躲着身子看一眼又撇开视线,看一眼又撇开,反反复复。 陈阴禾回转身来,魏慎便连连地往后退了几步,惊异地看着他,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陈阴禾背过手去,本不欲多言,却见他面色实在不好,便说:“这蛇自小亲人,不会伤人的。” 魏慎全然不信他说的,好容易缓过劲儿,身子好似复有了体温,却因受了惊吓,胸口闷疼闷疼,不由战战地小声反驳他:“怎么、怎么可能……又不是小猫小狗啊!” 世上怎会有人喜欢那种大虫子的?魏慎全然想不通,忽便忆起先时去他府宅时卫袭说他见到好多蛇,原都是真的! 他重重抹了把泪,忧惧地揉着胸口,不自禁地脱口道:“你、你怎么这么奇怪……” 泪花迷了魏慎的眼,他自己又不住拿手去擦抹、不住往后退步,哪里见得陈阴禾业已沉下的面色。 陈阴禾也无他话,只面上实在不好看,叫齐甫寻了他替魏慎批过的几篇文章给他。 魏慎觉着自己这般好丢家里脸面,赶紧抹干净泪,接过东西原便想走的,可一下瞧清了陈阴禾那副不似欢欣的面色,思及自己方才言语,心内便惴惴起来,却也不知该如何找补,只张口结巴地“我”了半日。 “行了,”陈阴禾也不希冀他能说出朵花儿来,“你走罢。” 魏慎不放心地看他几眼,攥着手上被批得半黑半红的文章,踌躇了好一会儿,又着实忍不住地求说:“陛、陛下,……我能不能、能不能见见我爹和哥哥?” 他觑着陈阴禾面色,声音愈来愈小,“就见一下……” 陈阴禾在书案前坐了,听得他话,半日不应他,看够了他不安的种种动作神态方哼笑道:“好啊。” 魏慎没想得他会点头,惊喜交加,连声道谢。见他不多理会自己,也不介意,忙跟了宫人去旁殿等候。 他心内十万分的期待,坐不好站不好,远远见得魏道迟先被引来,便不由跑过去迎他,“爹!” 方才那太监也没同魏道迟道说是何事,此时便一惊,“你怎在这儿?” 魏道迟见了他总气不打一处来,面上掩不住嫌弃,不住“唉”了几声,躲得他远远的。 魏慎只好停步,也不跟着他了,心内却不怎好受。 他两个在一屋子里也无话说,魏道迟专只问他在宫里惹事没有的,魏慎不高兴地摇头,问:“爹,我大哥呢?” 正这般说着,转头便见他哥进了来,魏慎立时又是冲跑过去,“大哥!” 魏津惊怔起来,不由也问:“你……怎在这儿?” “那个人说我可以见一见你们。”魏慎小声说,又忍不住委屈道:“哥,我方才在屋里好大声叫你,你都不理我。” 魏慎不由紧往他身上贴靠,两眼又含了泪,干脆挽上他手臂了。 “我、我每日都很想家里,怎么你们也不来看我?”魏慎越说哭腔越重,一双迷蒙泪眼睁得大大的,只欲把面前人瞧清,“我每天都睡不够五个时辰,还要起得好早,还要受——” “进去说。”魏津无声叹息,忙抽出手来一揽他肩。 自进宫来受过的大大小小所有委屈皆已涌上了魏慎心头,进得殿里,见宫人少了些,便不住地扯着魏津哭求:“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哥,快点带我回家罢……” “哎哟喂!”魏道迟本就不喜魏慎的性子,如今已很受不得,起身一甩袖便往外走,临了也不忘对魏津嘱咐:“你也快走,少管他!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 魏慎听他这般说,更加难过,只觉心都碎成一瓣一瓣了,一下把魏津紧抱住,哀哀求说:“别走别走!不要不管我!” “您先走。”魏津应了魏道迟,又轻轻去扯魏慎环在他腰间的手,“松一松。” 魏慎连连摇头,只将手收得更紧,呜咽着,头埋在他肩上,抬也不抬。 “我要回家,”魏慎声音沙哑,就如在菩萨座前念经般,不住在他哥耳边苦求着,“我要回家……” 半月不见,魏津只觉魏慎身形都薄了些许,轻轻握捏过他肩膀、手臂同腰间,便当真印证了自己想法。 “初四便有假休了,”魏津低头,只见得他发顶,“如今再这般哭,小心坏了身子,到时候连家也回不了。” 魏慎不由哭哼了几声,说:“就、就只有两日的假……” 他闷在魏津身上这许久,已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来,终忍不住稍同他分开了些,抬头又说:“补觉都不够用的呢。” “怎会才两日?”魏津讶异道,见他满面通红,脸颊上还留了自己衣裳纹路的印子,背过手去,又说:“有帕子没有?自己擦擦脸。” 魏慎点点头,憋闷着掏了帕子出来,却又见魏津一侧肩上的衣裳被他沾湿了,心内羞愧,忙先要替他擦一擦衣裳。 魏津立时躲开,拦了他道:“不用。” “好罢……”魏慎小声说,擦掉泪去,将帕子叠好,又委屈起来:“那、那个人只给我两日的假。” 魏津眉头一皱,心道遇着清明,朝野上下从来都是三日的假,有父母坟头离得远的,告个一月的假便都给批的。 “那人是谁?”他放低声问,又想起魏慎说自己不理他的事儿,“——今日又是在哪处见着我的?” “就、就是那个皇帝,”魏慎看着他,小声说,“我、我方才……” 魏慎忆起先时之事,又是一阵惧怕,断断续续同魏津告说了今日的一切。 魏津听着,不住疑心龙椅上那位是哪得的功夫去搭理魏慎,可见着魏慎这般灌了满肚子委屈的模样,胸中方寸之地便已生了十分的疼爱与不忍。 日日要看人脸色的日子自是很不好过的,魏慎应是从未吃过这般的苦头。 要是从前,他定也同魏道迟一般了,很觉魏慎应吃点苦,可临了方觉他到底不如他爹一样狠心。家里三姊弟,到底他才是被养护得最好,叫人不忍他受难的。 魏慎正说着那条大虫子有多可怖,离他有多近,可他哥也不知在想什么,久久不应他,他便不由扯了扯魏津,低声说:“大哥!你说嘛,那个人是不是很奇怪?” 魏津回过神来,皱眉想了会儿,点了点头。 魏慎高兴起来,连回家的念头也淡了些,全只剩见到魏津的欣喜,“我就知道你也是这般想的!” “我不想姐姐嫁给他……”魏慎嘟囔道,“姐姐不会喜欢他的!” “大哥,能不能、能不能不让姐姐嫁给他?”魏慎小心地道。 魏津近日也在想这事儿,面上却只道:“这是你姐姐的事儿,你不要管。” 魏慎一下恼起来,小声驳他:“她是我姐姐,我一定要管。” 魏津不赞成地看着他,却也未再多言,问了几句他现下的吃穿用度,又问了他回家想吃些什么。 虽说魏慎同他哥哥因魏潇之事聊得不甚愉快,可最终听他哥说要走了,便又不舍,差些又掉了泪,不住地说要同他抱一会儿。 魏慎只觉自己心里同明镜似的,早已察出魏津这些时日对他比前些年要好上许多,柔上些许,训他的话都少了,有时还肯宽慰他,让他抱一抱,许还是因为先前的事对他有愧呢。 魏津双肩生得宽阔,魏慎又不过只比他肩膀高上一些,每每抱拥起来,同他抱拥魏潇时是很不一样的,直让人忍不住挂在他身上。 只是他哥哥从来也不主动抱他,现下便也一样,不一会儿便要推一推他,问说抱够没有。 有哪家兄弟是这样的,他只不过想他留久一些罢了。 魏慎在他肩上靠了会儿,忽想念起魏潇来,心想待回了家他一定要好好同他姐姐贴抱许久许久,他娘要骂便骂罢。 要是能回到幼时便好了,他同魏潇日日牵手抱拥睡在一处定也没人管他们呢。 他暗自哼哼几声,又听魏津催他了,只好不舍地松了手,巴巴看着他说:“哥,那你初四一定一定要记着来接我!” “若是、若是姐姐也来,那我就更高兴了!”魏慎暗示他。 魏津抿唇无言,终只点了点头。 “还有还有!哥,你以后还是用我送的香罢,我觉着你今日用的香没有我那个好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