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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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怎么,魏慎今晚运气倒好,连赢了两局。他面上掩不住心情,笑得两颊发疼,坐也坐不住,跪起身来,打了个呵欠,又继续动作利索地摆棋子,同魏潇说要再来一局,保定让她赢。 魏潇见他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止了他动作说:“太晚了,白日再玩儿罢。” “我白日要上学堂,你又要去骑马射箭的,哪里有空?” 魏慎积了好长时间的委屈。她一个女孩儿,怎么有时比魏津还来得勤快,前些时日是总也不见人影,同他说话也少了。 好巧不巧,外头嬷嬷正好来敲门催促道:“小姐,到熄灯的时辰了,快些睡下吧。” “知道了。” “不熄!”魏慎不肯,又拉着魏潇衣裳不给她动作,“姐姐你坐呀!” 外头人对上他有的是经验,不恼也不泄气,好声好气劝了许久。 魏慎不时顶上几句,魏潇倒只默着,到底还是轻拂开他手去,将灯熄了,叫嬷嬷先走,又同他说:“难道我们明日不见面了吗?哪里稀得晚上不睡觉来玩儿的。” 她一面讲,一面摸黑收拾好床榻,将冰盘抬进了自己卧房。 魏慎跟进去问:“明日说不定就没法见面了呢!你不去训练场吗?” “去,但晚间我总也要回来。” 里头昏黑着,魏慎勉强辨着魏潇轮廓,并不很信她,气哼哼的,见着她屋里已有一个冰盘了,又不满起来:“让我睡觉,你还拿我冰盘做什么?” “你病才刚好,且先忍一忍。” “我——” “好了,”魏潇推他出去,半掩了房门,“歇着去吧,记着盖好被子。” “姐姐!”魏慎瞪大了眼,愣愣瞧她将门阖了。 平日里,姨娘是等他睡熟才会将他房中冰块拿走的,这样第二日他便会连赖床都不舒坦,变相地督着他起早。 “我睡下了。” “姐姐……”魏慎贴着她门叫唤,在门外瘪嘴又站了好一会儿方爬上床榻去。 他闷闷地躺了段时候,凉气很快便散了,觉着实在热,便摸出门,见到在门外守夜的两个嬷嬷和代杏,求说:“姐姐,拿盘冰进来吧,我要热死了。” 代杏也就十六七的年纪,身材高挑,相貌姣好,人也温和,软声应说:“这么晚了,找谁去弄冰呢?不若我给你扇扇风,也算凉快的。” “……算了算了,别弄得你手酸。” 魏慎泄了气,自己拿扇子扇了许久方迷糊睡去。谁成想,半夜里他又热醒过来,眼皮直打架,实在受不住,抱了枕头被子想去魏潇房里打地铺也好。 他轻轻推了推魏潇房门,没想那门是未锁的,这么进了去,被染了熏香的凉气一冲,舒服得要哭出来。 怎奈何里头暗黑,他又困得厉害,撞了桌又撞了椅,声响不小,把自个儿的瞌睡都吓跑了。 他怕闹醒了魏潇,静站了会儿,揉了揉眼,又蹑手蹑脚到了她床侧,将被子随意铺在地上就趴在枕上睡了。 魏潇盯着床角上挂的香囊,清醒到如今。魏慎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半撑起身来见着他呈了个“大”字趴着的模样,无声叹了口气,掀开纱帐,将他轻轻推醒,说:“上来睡。” 她见魏慎迷蒙摇头,又阖了眼埋头睡下,抿唇道:“想我抱你上来么?” 魏慎并不怀疑她能将自己抱起这事儿,惊得抬头,支吾犹豫道:“地上也舒服。” 魏潇没再多言,作势要下床,魏慎便立时抱了被褥爬上床去了。 魏潇一点点靠进里侧让位置给他,两人身子便多少碰在一块。 魏慎两眼闪烁着瞧她面容,可昏暗里又看不清人的,不多久忙又背过身去了,紧往床沿那头靠,舒一口气,呢喃说:“我就占一点点位置,不碰着你的。” 魏潇看着他背影,总觉他半夜会摔下床去,便道说:“你睡里头。” “嗯?”魏慎还未反应过来,魏潇就迅速揽上他腰将他推抱进床内侧了。 “睡吧。”魏潇替他掖了被角,又将自己的被褥也分了点给他。 魏慎嫌热,偷偷踢了踢被子,两手规矩地搭在小腹上,心内莫名兴奋,睡意早消没了。 他不住想起很多事,大晚上的,压根憋不住话,小声开口:“姐姐,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你一张床睡,你还把我踢下床了?” 其实说起小时候,也不过就是前几年。那时魏潇母亲新丧,发丧时家里人都在城郊住了几日。为了方便看顾,卫扬兮便安排他俩在自己那屋的外间住着。 “我摔到腰,好痛的。” 那床对两个小孩儿来讲明明很大,他却总也怕睡梦里不小心要碰了踢了魏潇,哪里想得半夜里被踢的人是他。 “我爬上床,还没睡着,你又将我踢下来了。” 魏潇自是记得的,却只默默不发一言。 她自小便不大习惯有人同她睡在一块,三四岁时便不用嬷嬷陪着睡了的。那晚上她情绪不好,一旁的魏慎偏又早早入了睡。 她心下烦躁,魏慎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有熟睡后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却也惹得她不满,一时没忍住,腿上便有了动作。 现在到底是不能与从前相提并论了,平日里轻轻说他一句都怕要惹得他不高兴的。 魏慎被踢落床榻两回,第一回摔了腰,第二回手臂撞到脚踏边沿,闷疼闷疼,隔日便起了淤青。他彻底清醒后去看魏潇,人家又当真阖着眼在睡觉。 他只能咽下委屈和不平,忍着疼痛,后半夜将半边身子挂在床外头,一点不敢再靠魏潇近些。 “——不会了,再不会了的。”魏潇轻声哄他,“慎儿睡吧,我困了。” 她哪里困,只是觉着魏慎靠她那么近,惹得自己心中悸动,身子紧绷着,莫名又起了阵热潮,实在不好受。从前夜里念魏慎念得久了,身子便也会这般热起来,总要待段时候方会慢慢平复。 魏慎也会同她一样……起这般的反应么? 她看向魏慎,谁想他也没阖眼,觉察她望过来,只偏过脑袋朝她笑。她心内莫名恼起来,不再多看多理他。 魏慎有满心想说的话,却也觉出魏潇不愿搭理他,只好自觉闭了嘴,阖眼欲逼出睡意来。 ——可他睡着的这瓷枕未免也太硬了! 唉,魏慎心内暗叹,不住调整位置,好半会儿方于半梦半醒间迷糊抱怨起来:“姐姐……瓷枕好硬啊,脑袋好疼。” 魏潇一顿,默着将绵枕换给他,自己睡了瓷枕。 魏慎鼻间浮着淡淡的薄荷和茉莉香,倒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