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容光所料，第二天一早他就在教室里见到了周霁。 脸上的伤已经消肿，只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有些滑稽，容光强忍着笑，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周霁那凄惨样，坐下来就开始读书。 周霁默默把手臂撤远点，身子也尽量向外靠，他只当容光已经知道了他把齐迹伤得不轻，才会态度冷淡不愿意看他一眼，想着，周霁又向外挪动几分，自觉和容光保持距离。 容光起初听说两人战况惨烈时确实小小地担心了一把周霁，只是所有担心在下一刻听说齐迹被打断肋骨进了医院后全都烟消云散。周霁，到底是周霁，就算病着，也是周霁。后来去看望齐迹，发现他都能下床活动了，再见到周霁四肢健全端坐在教室里，容光就确实再没有一点向周霁探问伤情的想法了。 这样说起来，容光的不管不问是出于对周霁实力的信任，只可惜周霁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读心术，他看到的只是容光淡漠地无视了他。 周霁的嘴角在激烈的战斗中不幸负伤，当时身上伤多倒没顾得上疼嘴角，现在身上的伤都好的七七八八的了，唯独嘴角这儿破了小口子怎么也好不了，一张嘴就扯裂了伤口疼的他冒眼泪。 嘴巴是个神奇部位，轻易不出现大伤口，因为小伤口疼起来就已经足够要命，像口腔溃疡啊上火起泡啊之类的，万一得上，疼起来真是让人恨不得扇自己俩大嘴巴子。 为了避免牵动嘴角的伤口，周霁尽量不说话，顾盼盼几次转过来问他东西，周霁能点头摇头的绝不张口，“嗯”“不”能回答的绝不多说，幸好顾盼盼一直以为周霁就是这样寡言的性格，不然又是个误会。 容光就坐在周霁旁边，自然也发觉了他的异样，再拿余光一瞥，就明白了。可怜周霁挨了容光毫无温度的一瞥，本就凉了半截的心算是彻底凉透了，低着头在一边开始自我反省是哪里又惹到了容光，想了半天，有了答案，容光一定是烦他出声了。 行吧，看在容光强忍着厌烦还没赶他换座位赶紧滚的份上，他再也不出声了。 容光对周霁的默不作声表示理解，并贴心的也尽量不和周霁有语言交流，十几年从小培养起来的默契此时终于发挥起作用，几天下来，两人仅用偶尔的眼神交流就完成了很多事，无论是传发试卷还是递拿物品，一概不成问题。 深秋来了场猝不及防的暴雨。 晚饭时间外面已经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容光站在教室门前默默拉上校服外套，他决定在心里倒数三二一，数到一如果这雨还不停，他就不去食堂吃饭了，饭这东西，老天不让吃，他也没辙。 “三.....二.....一！”容光看着外面逐渐嚣张的雨势，决定听老天爷的话。 虽然雨大，但仍然阻挡不了疯狂干饭人冒雨冒雷冒闪电向食堂冲，不过这样的勇士到底还是占少数，更多的同学都选择留守教室。如果谁有幸结识一位勇士朋友而这位勇士又恰巧很有助人为乐的精神，那他大概率是挨不上饿的，因为他的勇士朋友很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份“雨泡饭”。 当然上述幸运儿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不是容光。 放学铃伴随着阵阵咕噜声响起，雨势小了很多，回家的同学们明显比往常更着急一些，很快就到了容光独享空旷教室的时刻。 旁边的位子再一次空了，容光只看一眼，没太在意。他能习惯周霁送他放学回家，自然也能习惯没有周霁。教室里的灯又归他关了，像很久之前一样。嗯.....像不怎么久之前一样。 空气很潮湿，校服也已经潮湿。容光没有带雨伞，雨滴顺着风斜落到他的脸上、眼镜上，很快镜片就沾满了雨水，容光摘下眼镜收回书包，细细密密的雨打得他睁不开眼睛。 一条走了两年多的路不会轻易走错，但昏暗的巷子里，路面坑坑洼洼到处积水，就算容光走惯了这条路，此刻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深一脚，浅一脚，容光不知已经踩了多少个水坑，白鞋已经浸透了脏水，湿哒哒踩在容光脚下，每走一步都让容光心底发毛。 他有洁癖，全身上下被雨水打湿都抵不上鞋里盛满脏水的十分之一难受。 “啊！”容光逐渐心浮气躁，一不留神踩下个大坑崴了脚向地面摔去，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影子闻声而动，瞬间冲了出去，只可惜距离太远，还是晚了一步。 摔倒在地的容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拉起，后背顺势靠到一副结实的身体上，又有一只手摸上他的腿迅速向下伸去，惊得容光一把推开身后的人，黑暗里他什么都看不清，惊慌失措下只能把书包抱到怀里。 “是我。”周霁被容光一下险些推倒，想来也许是他突然出现吓到了容光。出声后周霁就后悔了，容光厌烦他，这下直接暴露了他尾随容光回家，一定会让容光更讨厌他的。 容光仔细辨认了一下不远处的声音，确定是周霁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摸索着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幸好巷子狭窄，容光很快就摸到了墙，扶着墙壁想站起身就容易多了，只是他的脚崴得不轻，刚抬脚想试试行走，就听见猝不及防痛呼一声。 周霁什么都顾不上了，强硬地凑上去搀住容光，半拉半扶着带容光走到稍有些光亮的巷子口。 “干什么！”周霁让容光靠着墙，自己蹲下查看容光的伤势。容光穿的是高帮鞋，脚又一直在脏水里泡着，脚踝处已经肿的很明显了，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容光的鞋，连解鞋带的动作都不敢发力，生怕弄疼了容光，鞋子脱下，才看清脚踝伤的有多严重。 容光靠在墙边，不明白周霁为什么突然转过身背对自己蹲着，就听到:“上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容光收回受伤的脚，贴着墙慢慢挪动，却被周霁拉住了腿。“容光，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 低着头的周霁让容光看不见情绪，他也看不到容光的一脸复杂。犹豫再三，容光默默趴上周霁宽厚的背，两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处托着他不让他向下滑，脱下的鞋子也被周霁拎着了。容光窝在周霁的肩上，雨水从周霁脸上滑落汇聚到他的下巴上，逐滴滴落，周霁一言不发，眼神坚定地朝前走，也不知道要去哪家医院。 这雨下的不痛快，容光抗不住眼眶酸涩干脆闭上眼睛，身上已经湿透了，脚也崴伤了，雨还在下却不大不小地折磨人，他说不上庆幸还是难过，这么难堪的时候，在他身边的是周霁。 周霁离开天麒不过两年，却发现很多标志性地点都已经改变了，实话实说，他不知道医院在哪。不过幸好和齐迹打过一架昨天才从医院出来，他照着记忆里的路线东转西拐，误打误撞的终于找到了医院。 急诊室在一楼，并不难找。周霁缓缓蹲下身把容光放到椅子上，冒雨前来一身狼狈的两人进门时就已经吸引了医护人员的注意，值班医生托起容光受伤的脚，看到高高肿起的脚踝，皱紧了眉头。 “脚踝扭伤？” 容光点头。 “什么时候扭伤的” 容光想了想，“大概，半个小时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