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怀孕了

    八月花市的生意到了淡期，学生兼职要的少了，只有门店里偶尔招一两名杂工，因为柯让有经验，八面玲珑又很会讨人欢心，平常有活了老板总是第一个私聊通知他。

    那天天很热，早晨起床时柯让就有点不舒服，头晕肚子也痛，沈东勖社团有活动去了学校，锅里给他热着粥，他只喝了不到两口就反胃想吐。

    柯让压根没在意，以为是昨晚空调打得太低着了凉，出门前还喝了一大杯热水。

    刚到店里，老板就看出他气色不好，问他要不要紧。

    柯让用胃疼敷衍过去，说过会儿就能好。

    反正门店里的活很轻松，无非是修枝剪叶包装花束，之前忙的时候都是男生跑上门业务，女生留在店里做事，柯让便觉得不打紧。

    一起的还有位电影学院的女生，名叫梁妍，比柯让大一届，当初就是她在兼职群里吆喝了一声花店要人，柯让才来这里开启了兼职之旅。

    “上个星期生意好的我俩都忙不过来，这个星期简直没什么客人。”梁妍站在柜台后叹气。

    柯让正在给新到的多肉装盆，笑着回：“上个星期是七夕嘛，生意当然好啦。”

    “也是。”梁妍说，“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次轮到我点外卖了。”

    柯让还没什么胃口，只说：“你先点自己的吧，我今天不怎么饿。”

    “但你不是胃疼么，不能不吃饭的。”梁妍说。

    柯让点点头，“我等想吃的时候再随便出去买点。”

    “那好吧。”梁妍妥协。

    外卖到的时候柯让还在架子前摆弄着多肉，他随口问道：“点的什么啊？”

    “照烧鸡排饭。”梁妍说着掀开了盒盖，“就你之前说好吃的那家。”

    饭菜的香味瞬间在空调房里弥漫开来，柯让一闻到这照烧酱料的味道胃里便一阵翻腾，用手背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在梁妍面前呕出声来。

    他紧皱着眉，以往爱吃的食物此刻却连气味都难以入鼻，眼泪都被呕出来，难受得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好在梁妍此刻正忙着干饭，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柯让屏住呼吸，站起身时又是一阵眩晕，他扶着架子缓了缓，吐出一口气后又屏着呼吸走进了杂物间，靠在门板上喘了几口粗气，作呕的冲动才终于被压下去。

    他决定再观察一下午，如果还是这样不舒服，那下班后就有必要去医院挂个号了。

    下午店里也没什么生意，倒是老板发信息来，说有人定了两盆小发财树，地址在西街里，要求五点前送到。

    柯让自然揽下重任，想着送完货正好能顺路去趟医院，反正店里也不忙。

    他是打车去的，路不远，一趟才八块钱，虽然店里有电驴，但打车比较防晒，何况他怕热，不乐意出汗。

    但他还是出汗了，因为这栋写字楼的电梯坏了，所以他只能步行上九楼。

    柯让一手抱着一盆发财树，走一步骂一句，汗从额头淌下来，夸张得像在下雨。

    楼梯一圈又一圈，腿都酸了他却还在转圈，转得他满脑子都是盘状蚊香，他在转，蚊香也在转。

    好不容易看到墙壁上贴了个印着9的圆牌，柯让最后骂了一句——操他妈的终于到了。

    他闻到烟味，估计是有人刚在楼道里抽过烟。

    柯让用脚勾开并未关拢的防火门，出来后对面是两间死掉的电梯，候梯厅靠左有一扇双开的大门，进去便是最终目的地。

    这是一家新起的游戏开发公司，看名字很熟悉，但柯让根本无暇顾及，只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进门后便直直奔向前台。

    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将手里的发财树放上了前台，还不等前台小姐开口说些什么，柯让就直接眼一闭倒在了人家面前。

    “哎——！”前台小姐魂都吓没了。

    她立马抄起座机呼叫救护车，刚才那一声喊得够响，将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吸引过来。

    李屹野刚抽完烟回来，角色立绘还是无从下笔，又找事出来接水喝，路过大厅时瞧见人多，便凑上去看热闹，以为有什么新鲜事儿。

    “怎么了？”他问。

    一位做场景的同事说：“有人晕倒了。”

    “谁啊？叫救护车了吗？”李屹野又往里挤了挤，等看清地上那人的脸时，惊得差点连杯子都拿不住了。

    同事还没来得及回话，手里便被塞了个水杯，只见李屹野蹲下身子，作势就要去捞人。

    周围立马噪起来：

    “你认识啊？”

    “不能随便动吧？”

    “我去按电梯！”

    “电梯中午就坏了！”

    “要不我们几个一起抬下去吧？”

    李屹野统统没理，大伙儿都知道救人要紧，一早就大开了防火门，方便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来。

    柯让醒来已经是夜里，他只以为自己是睡一觉醒了，睁开眼看见李屹野，还不可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

    李屹野立马按住他的手，“别动，正吊着水呢。”

    柯让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他拧着眉问：“你怎么在这？”

    “你在我们公司晕倒了。”李屹野松开柯让的手，顺便扶了扶眼镜。

    “几点了？”柯让问。

    “七点。”李屹野说。

    “……”柯让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他从店里走的时候才两点一刻，“我手机呢？”

    如今他见到李屹野已经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心里只想着自己送个货人没了，梁妍会不会报警说他失踪。

    还有沈东勖，回家要是没看见他，肯定会发信息或打电话来的。

    “你都不问一下你自己怎么了吗？”李屹野皱着眉。

    此时柯让已经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瞥见了自己的手机，他用另一只没插针的手拿过来，顺口问道：“我怎么了？”

    其实他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低血糖是老毛病，昨天受了凉，今天又没怎么吃饭，还一口气爬了九层楼梯，会晕倒也是正常。

    “你怀孕了。”李屹野说。

    柯让一顿，终于明白对方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是什么意思了，他还以为这人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想和好呢。

    “我…怀孕了……”柯让重复着这句话，脑袋一片空白，全然忘记戴套也不能百分百避孕的这个道理。

    因此他正疑惑着，自己和沈东勖一直都有戴套，唯一没戴的那次最后也射在了外面，怎么就怀孕了呢？

    李屹野看柯让一脸意外，叹了口气说：“刚才…应该是你男朋友，他打电话来了，是我接的，我只说你晕倒了在医院，他估计等会儿就到了，到时候你自己跟他说吧。”

    柯让点点头，想起什么来又问：“孩子没事吧？”

    “没事。”李屹野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等这瓶水吊完就可以直接出院了。”

    “……谢谢。”柯让想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两个字了。

    李屹野刚想说声不客气，病房门就被推开，沈东勖从外探了个脑袋进来，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跑错病房。

    房里的俩人闻声望向门口，沈东勖先是看了眼柯让，见人已经醒了，他这才松了口气，最后他看向李屹野，猜到对方就是之前接他电话的人。

    他没见过李屹野，只当是个救了柯让的热心市民，进门后一直哈着腰道谢。

    而李屹野却记得沈东勖，毕竟他当初在这俩人身后跟了一路，只是没想到他们能从高中一直处到现在。

    柯让倒是后知后觉地尴尬，他的前任和现任居然能同时存在于同一个空间里，还互相客客气气的，一个说“真是太感谢了！”，一个回“没有的事儿！”，简直稀奇。

    李屹野转过身来看着柯让，“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有问题就咨询医生。”

    沈东勖点点头，他想留个联系方式，等着哪天放假了请这位热心市民吃个饭以表谢意，但柯让却抢在他前头说了句：“慢走不送。”

    热心市民笑了笑，“不用送，走了。”

    病房门被带上，沈东勖坐到李屹野刚才的位置上，眼眸中尽是关心，他问：“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啊？”

    “勖仔，”柯让眨了眨眼说，“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