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暴雨

    下课铃刚打，布置完课后作业的老师都还没出教室，柯让就已经率先趴下了。

    困意席卷大脑，睡意朦胧间他听见身后的蒋昀说：“他睡呢，不会的我教你。”

    对话的人大概是方梓明，压着声音说：“这都上午第三节课了，怎么还能困成这样啊？”

    蒋昀笑了一声，“他这几天看剧上头，每晚都凌晨两三点才睡。”

    “哈？”方梓明惊掉下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熬夜看剧，压根不像是柯让的行事风格啊，他好奇道：“什么剧啊？讲什么的？”

    “美剧，你不感兴趣的。”蒋昀说，“别磨蹭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哦哦哦，这题这题……”

    后边的话柯让就听不太清了，他实在太困，在课间的吵闹声中沉沉睡去。

    ?最近他在看一部世纪初开播的同性题材美剧，还是蒋昀推荐的，前段时间蒋昀追剧上头，自习课上都拿着手机躲在桌下看，他好奇问了一嘴，便被成功安利，搞得现在自己也很上头。

    要不是沈东勖为了备战竞赛自觉卸载了所有社交软件，他也不至于一腔情意无处消遣，无聊到熬夜追剧。

    蒋昀叹了口气，柯让睡得太死，上课铃都没能把他敲醒，好在刘敏之走过窗边时没往里瞧，他赶忙伸手拍了拍柯让的背，“起床了伙计。”

    柯让?挣扎一番，爬起身时刘敏之已经站上了讲台。

    一节课很快过去，柯让这次终于没了瞌睡，刘敏之刚走他就转过身，迫不及待地和蒋昀聊起了剧情。

    “你看哪儿了？”蒋昀问。

    “第一季快看完了。”柯让咧着嘴说，“天呐，我太爱Brain了，帅气又多金，清醒又独立，嘴上不说但心里很爱，也难怪Justin可以为他爱得那么勇敢。”

    蒋昀点头认同，说了一句剧中的台词：“God，s　gift　to　gay　p.a..”

    “Everyone　wants　him，but　no　one　　have　him.”柯让接道。

    蒋昀一挑眉，明显是意外，“伙计，你口语不错。”

    柯让笑着说：“我从初中起就看了很多美剧和电影，学口语顺便练听力。”

    蒋昀摊手，“英语是我最差的一门，听说以后高考会改革。”

    “你的最差指的是上次联考没考到一百三十分吗？”柯让翻白眼，“自从你来，我们班平均分都升了，班主任做梦都得笑醒，白拿一个升学率，她应该感谢你那位不知轻重的冤种对象。”

    蒋昀被他最后一句话逗乐了，笑得颊上两个梨窝一直没消下过。

    柯让想起上周五下晚自习，他照例走小巷步行回家，出巷口时晃眼瞥见街对面的蒋昀，他刚想开口喊人，却发现蒋昀旁边还走着一个人。

    那人比蒋昀还高半个头，目测至少一米九，路灯太暗什么也看不清，从柯让的视角只能得知对方的侧面轮廓线条非常流畅硬朗，妥妥的高鼻梁大帅哥。

    俩人各走各的，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一路上都在聊个不停，柯让才发现蒋昀没背书包，书包被提在另一人手里。

    “上周五来接你放学的是谁啊？”他问。

    蒋昀又是一挑眉，“我对象，你看到了？”

    柯让点头，“就看见你俩走一起，他比你大吗？”

    他只看到个身形，辨不了年龄，但周五那个点还能来接对象放学的，不是周末放假的大学生就是无所事事的街混子。

    “对。”

    “大学生吗？”

    “是。”

    这回答让柯让感到意外，毕竟根据他的认知，街混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既然是高考过的人，又怎么会不知轻重地在临考前一晚把蒋昀弄得下不来床呢？

    柯让非常好奇，打从和蒋昀认识第一天起就开始好奇了，但他不打算问，因为这是蒋昀的私事，蒋昀在私事上给了他极大的尊重，他想自己也要做到将心比心。

    “唉……”柯让叹了口气，只说：“想沈东勖了。”

    蒋昀笑了笑，“再忍忍，过几天你男人就能回来了。”

    柯让撇了撇嘴，哼起了李宗盛的。

    沈东勖临走前说肯定会有好消息，说得这么笃定，柯让想就算不是成功保送，也会是其他的好消息，他隐约能猜到是什么，整个人就像在等圣旨，期待又紧张。

    特训的地方要到中午十二点才放饭，沈东勖独来独往惯了，总是一个人坐小厅最后一张桌子，今天却有人来搭讪，是位长相水灵的男生。

    如果没记错，这男生叫杨屿。

    “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杨屿的声音很特别，像初春破冰流动的清泉。

    沈东勖没说话，嘴里还在咀嚼着，只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杨屿这才将手里的餐盘放到桌上，入座的同时问道：“你是津城的对吗？”

    “是。”

    “我是十六中的，我叫杨屿。”

    “我知道。”沈东勖抬眼看着他，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有什么事吗？”

    杨屿咧着嘴笑了笑，握筷子的手不知所措地抖着，沈东勖瞥了一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是同性恋这事儿，不至于传到外校去了吧？

    “你有女朋友吗？”杨屿问。

    沈东勖松了口气，会这样问显然是不知道，看来并不是要表白。

    他说：“没有。”

    杨屿更紧张了，“我有个同学想和你认识一下，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她想试着跟你发展发展。”

    原来是来给人搭桥的。

    沈东勖抬眸往四周环顾一圈，果然瞧见隔壁组一位靠墙坐的女生害羞地与他错开了目光，却又忍不住跟他对视。

    “想认识我，她自己怎么不来？”

    杨屿“嘿嘿”笑了两声，“女孩子脸皮薄嘛，她让我先来问问。”

    沈东勖觉得有趣，要不是杨屿红着张脸，全身紧绷得厉害，他也不会以为这人是来表白的。

    “我看你脸皮比她还薄啊。”他笑道。

    杨屿立马抿紧了唇，“我比她稍微好点儿。”

    “是么。”沈东勖说，“我没有女朋友，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杨屿张着嘴，“好吧。”

    “你就把我说的原话转告你朋友，然后让她考试加油。”沈东勖顿了顿又说，“你也加油。”

    杨屿受宠若惊地点着头，“谢谢！你也是！”

    考场设在市政大楼，本省进复赛的人不多，一个会议厅就能容下，沈东勖的座位在最前排，离立式空调很近，机器运转的声音嗡嗡响在耳边，以至于他根本没意识到外边儿下起了大雨。

    准确来说，是暴雨。

    考完笔试考实验，到点走人，他坐前排，所以是第一个出的考场。

    大楼是玻璃墙，雨水打在墙上形成雨幕，沈东勖站在大厅里，看着墙外的暴雨发愁。

    现在是下午四点，如果不下雨，他还能在放学前赶回去见柯让一面。

    其实今天还在假期里，他用不着这么急着回学校，只是因为考完了试，心里一放松，那点想见柯让的欲望便像杂草一般疯狂生长起来，必须是立刻马上。

    他有话要跟柯让说，是他临走前答应要带回去的好消息。

    沈东勖想起斜挎包里的那本皮面错题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抽出来盖在了头上，与此同时屋外响起一阵响雷，骇住了他的脚步。

    “嗨，你没带伞吗？”

    沈东勖闻声回过头，不出意外正是杨屿。

    看表情这人应该考得不错，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了一把格纹雨伞，“我常年备伞，介意一起撑吗？”

    沈东勖舔了舔唇，他并不习惯和其他男生一道撑伞，但眼下这情况让他没有理由说介意。

    杨屿扯开伞带上的暗扣，随后听见“嘭”的一声，伞面自动撑开，他走到沈东勖跟前，将雨伞笼在俩人头顶。

    他说：“我家就在附近，先送你，你怎么走啊？公交还是出租？”

    “都可以，你送我到对面的公交站台吧。”沈东勖说。

    哪个先来就坐哪个，只要能顺利让他在晚自习前见到柯让就行。

    俩人顶着伞出大楼，事实证明风雨交加的时候有伞也没用，还没走几步，半截身子就已经全部湿透。

    杨屿把他送到站台后就走了，沈东勖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中途路过的出租没有一辆是空车，又等了一会儿，挤得爆满的公交才到。

    该说是他运气好，前门就停在他面前，门一打开，他便被后边的人挤着第一个上了车。

    雨势逐渐变小，到站时已经过了饭点，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十来分钟，沈东勖不确定柯让人在哪，只好决定先去文六教室门口等着。

    他绕到最后一栋楼的楼道口，这里上到三楼一拐弯就是文六，时间还很充裕，所以他走得不算慌忙。

    沈东勖刚进去就听见了柯让的声音，他大跨两步上前，看见柯让和蒋昀并肩走在高于自己的前一段楼梯上，应该是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

    俩人有说有笑，楼道里有回音，显得对话声又响又长，对话内容也十分清晰地传进了沈东勖耳朵里。

    “在酒吧跳舞的时候他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他家住loft，空间很大，随便我们怎么玩。”

    “然后呢？”蒋昀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当然就答应啦，毕竟他那么帅是吧，我当时想到了沈东勖，但我就是没法拒绝，所以狠狠地出轨了。”柯让说，“真操蛋，这样说出来也太有罪恶感了。”

    “轰隆——”

    外边陡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雨又开始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