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抉择（一）

    客厅恢复了安静，各有心事。

    宋为言带着唐瑾瑜坐到沙发上，看他脸色不太好，并没有避讳着宋昭和蒋文修，开口安慰道，“他们父子都是一丘之貉，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关于你的身世，唐伯父是把你当亲儿子养的，我们宋家也不会看低了你。你的母亲肯定也有她的苦衷，不要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她，她尽了全力留住了你，给了你一个家。连唐伯父都放下了，你也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况且，职业无分贵贱，都是靠本事吃饭，你不要理我叔叔那套歪理邪说，大清都亡了，他还怀旧呢！”

    宋为言还记得陪Omega去看心理医生时，唐瑾瑜对提到母亲时的抵触情绪。所以面对这件事，怕他很敏感。

    自从和宋为言在一起后，唐瑾瑜已经一步一步地将自己身心都交给了他。从Alpha的身上，也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提起母亲，他已经没有激烈的情绪，甚至允许自己回想一些当初母亲在时的美好记忆。

    可唐瑾瑜了解现实，旧时戏子周旋于恩客间，现代娱乐圈明星被金主包养，在社会上的风评都是复杂的，可说到底也都是社会现状。各有各的野心，各有各的无奈……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当时是因为爱情还是处于无奈才有了自己，可逝者已逝，再去追究已经没有意义。

    正在宋为言担忧时，唐瑾瑜缓缓开了口。“我妈妈是孤儿，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学的京戏，扮相身段唱功都很好。她从小跟着戏班子在不同而城市演出。”

    这是在母亲去世后，他头一次和别人提起她，语气也出奇地平静，“后来戏班子改成了剧社，妈妈也是剧社里唱的最好的青衣，在Z市演出时认识了我爸爸，便安定下来，结了婚，在家里相夫教子。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爸爸很喜欢听她唱上两段。”

    说到这，唐瑾瑜脸上竟带了笑，“我小的时候便也磨着她，教我唱戏。可她都不太情愿，说学戏很苦，将来没出息。但我爸爸爱听，帮我说和，她才肯教一教我，然后我唱给爸爸和哥哥听，总能得到糖果。”美好的日子像是镜花水月，却也让唐瑾瑜笑着红了眼角。

    宋为言把他揽到怀里，吻了吻额头，轻声道，“你爸爸妈妈曾经是爱着彼此的。你应该为他们高兴。等你慢慢放下了，咱们一起去听戏，你要是愿意，也给我唱上一段，也让我过一过二爷捧角的瘾，我也会给你棒棒糖吃……”最后的半句用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的不正经又暧昧……

    怕他再胡言乱语，被长辈听到，唐瑾瑜用小手在他后腰掐了一小把，略作惩戒。心道，你包养了那么些年的小明星，捧角的瘾还没过够？

    宋昭知道了唐瑾瑜的身世，唏嘘之余有些心疼，“上一辈的事，跟你们小辈无关。我和你蒋伯伯不是迂腐的人，以后咱们家不会有人拿这些做文章，让你不舒服的！”

    “宋叔叔，谢谢您！”唐瑾瑜感受到他的关心，心里暖暖地，“我刚才顶撞了为言的叔叔，希望您别计较我不懂事，冲撞了长辈。”

    宋昭摆摆手，“我那个弟弟，哪里有个长辈的样子。你以后要和为言一起守着公司，要是个任人拿捏的性子反而不好。人善被人欺，为言面冷却心软，又不屑于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这些年吃了天成那小子不少暗亏，却碍着是一家人，才忍着，结果更是纵的天成变本加厉，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为言，刚才宋明的提议，你怎么想？”蒋文修见提到正事，询问宋为言。

    Alpha摇了摇头，“让宋天成回公司，绝不可能。以他的性格，只会变本加厉，在背后搞手段。要一劳永逸，把他彻底从公司清除出去。”

    蒋文修点了点头，“宋明那边肯提出10％股份，就说明他能承受。只要你不再找人追查，把证据都交给他，那10％股权应该没什么问题。”

    唐瑾瑜本来默默地听着，此时却皱了眉，“他做过的那些事，就这么一笔带过？”

    蒋文修看着年轻的Omega，叹了口气，“这是目前对公司对为言最有利的解决方式。”

    “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呢？因为他的滥用职权，失业甚至破产的员工和公司呢？他们的正义在哪？”唐瑾瑜问道。

    他是个律师，他清楚法律只是武器，代表不了绝对正义，可是他还是希望，受害者们能得到慰藉。

    “就算追究了宋天成，他的伤害主体也是公司，侵占公司资产，那么赔偿也会主要给公司。而那些因为连锁反应受到牵连的个人或公司，很难追溯。若大张旗鼓调查甚至走法律途径，则会爆出丑闻，给公司带来无谓的纠纷，导致动荡。私下达成和解，这是很常见的处理手段。而为言手里也并没有宋天成直接对别人造成人身伤害的证据。等他从公司离职，如果曾经受到宋天成伤害的个人或者公司对他提起诉讼，并掌握证据，那也没人能拦着。可是为言并没有义务为他们代言，这不是他作为公司总裁的职责。若这么做的话，反而会引火烧身。”

    蒋文修的言外之意，宋为言之所以这么不管不顾，还准备起诉宋天成，其实还是因为唐瑾瑜受了伤害。既然能在达成和解，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唐瑾瑜沉默了。他只能代表自己，强暴未遂和多次恐吓威胁，没有证据，他连自己的正义都维护不了。要不是宋为言为他出头，不惜采用极端手段，他恐怕也见不到坏人的报应。

    可是那些和他一样无奈的人们呢？谁可以帮助他们获得“正义”？他的Alpha也是受害者，甚至是财产损失最严重的受害者，纵然手里掌握着证据，并没有义务去为其他受害者出头，因为不仅不会得到感激，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累及自身。难道那些弱势的受害者，就应该被蒙在鼓里吗？而施暴者就那么容易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这是一场矛盾和对立，而唐瑾瑜也不知道正确答案，他一直坚持的正义的价值观在受到冲击……现实世界远比事实黑白复杂的多……真的有所谓的正义吗？还是他所信仰的正义从来都不存在？

    宋为言见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和蒋文修道，“父亲，容我好好想想。”

    蒋文修蹙着眉，语气也重了些，“为言，你不仅仅是唐瑾瑜的Alpha，你也是郁茂的总裁，宋家的家主！不要意气用事！”

    他这话当着大家的面说，更是说给唐瑾瑜听。

    唐瑾瑜咬咬唇，终是咽下心底的苦涩和挣扎，垂眸低声道，“蒋伯父，我，会劝劝为言的……”

    “糖糖……”宋为言听了他的话，担忧中透着心疼，“我答应过唐伯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瑾瑜打断了，“为言，我累了，我们回房吧……”说完，和长辈道了晚安，便径直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