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弗瑞的雪兰
子都的意思已经很明晰了,雪兰便不再多言。 事实上这对他来说也是更为合适的,他的未来不可捉摸,许多事情压在心里悬而未决,客观上也没有条件和精力去投入一段感情。 “好吧。”雪兰应了声,把下颌搁在了他肩上。过了会后,雪兰轻懒地搂着他的脖颈直起身子,近距离看着他道:“明天一起去野餐吧,去艺术区最高的楼顶。” 这想法实在特别,令人不知如何应对,但子都却回应得很平常,“好,我带你飞上去,但得赶在保安来之前吃完跑路。” “那有多长时间?”雪兰问道。 “大概十几分钟吧。”子都道。 雪兰禁不住笑了,收拢手臂亲在了他唇角,“我觉得够了。” 这个房间狭小、空荡,也缺乏娱乐,监狱一般困陷着雪兰,但另一人的陪伴却令一切都变得不同。 晚上时,他们将终端的光屏放大,窝在一起边吃晚饭边看电影,看完仍是不动,挨靠着聊天,手指勾缠在一处,仅是给金鱼命名便能断续讨论半小时。 临睡前,子都把雪兰抱去床上,坐在床头勾着他的手指,一双黑眸温柔地看着他,“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雪兰小力地拽一拽他的手指,“你不上来吗?” “不了,我会走不掉的。” 子都关了灯,在黑暗中垂首靠近,亲吻了他的前额,“晚安,雪兰。” - 周一上午,雪兰早早起来,换上了送达的定制西装,将自己收拾齐整,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由租赁飞行器转交通球,于十点一刻时准时抵达了审查院。按照萨麦尔简讯上的内容来看,今日他就能见到弗瑞。 审查院高耸威压的大门前,他静止站定,两秒后,抬步迈入了幽深的门内。 窄高的大厅深冷一如从前,但不同的是,这回很快出现了一位调查员,领他穿过了上回被拦住的接待区。 他被带去了一间办公室门前,调查员手握在门把手上对他道:“你有十分钟时间,没有监控。” “谢谢。”雪兰点了下头,目光已下意识盯在了门上。 调查员不再多言,转动把手打开了门。一寸寸的,屋内的景象在眼前铺陈开来——狭窄、拥挤,到处摆放着卷宗。 雪兰迈入门内的同时,房门在他身后被静静合拢。像是静住了,他看向了前方。 繁乱的桌案后、百叶窗的光影下,有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双眸凝在他脸上,同样怔了神,一句喃哑的呼唤脱口而出—— “宝贝?” 雪兰来之前告诫过自己要保持冷静,要令弗瑞安心,进门前他同样告诫自己,时间短暂,有很多事要说,不能浪费。 可是到这一刻,听见熟悉的声音,看到对方眼底疲耗的深痕、身上刺目的囚犯制服、被剃得森短的头发时,酸意如雪崩般不可抗力地袭来,一瞬间涌上鼻头,将一切打算盖灭冲垮。 成熟的伪装崩离消失,他像是一瞬间变回了小时候——在外受了天大的委屈,来到弗瑞面前,瘪一瘪嘴,眼泪便会掉下来。 “……”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不知是谁先动作,似乎只是一刹那,两道身影便越过书案的阻挡,磁石般奔向彼此,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时间不断过去,雪兰一直抱着弗瑞不动。他低泣着,将自己深埋在弗瑞身上,溺毙一般压得很紧,像是要这样下去直到时间耗尽。 弗瑞低垂着头,用力地亲吻他的颈根,干燥的双唇仿佛带着火,烧灼了皮肤。雪兰被他亲得发疼,却没有躲闪,反而更深地放松了肩膀,令对方能够恣意亲吻。 弗瑞从颈根吻至耳际。他的声音喑哑,吐息烘烤在雪兰耳畔,“宝贝甜心,我美丽的小王子,别哭了,我没事,抬头让我看看,我太想你了。” “......” 雪兰将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勉强压下情绪抬了头,却在对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时再度破防。泪珠整颗脱眶而出,仿佛岩浆滴落,烫伤了弗瑞的心。呼吸静止了一瞬,下一秒,他垂首深深吻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双唇。 雪兰没有反抗地张了口,泪水顺着面颊的起伏溜入纠缠的唇缝间,混着涎液,被弗瑞尽数吃走。他吸吮着雪兰的唇舌,将人按紧在怀,把高他的下颌,又深又重地吻他。 雪兰已经在努力仰高下颌配合他,但弗瑞却像是仍嫌不够,一边动情地吻他,一边托着他的腰臀将他抱起,就近放在了宽大的书桌上。 叠高的文件堆被两人撞倒,但无人在意,弗瑞单手搂着他后腰,另一手撑着桌案,更深地倾身吻去,仿佛要夺走他全部的呼吸。 雪兰双腿分得很开,夹着弗瑞窄瘦的腰,被吻得向后弯折,几乎喘不上气。几分钟后,他偏头让开,抵住了弗瑞的肩颈,低喘着道:“好了,够了。” 弗瑞近距离凝视着他,双眸暧暗而温柔。“对不起,宝贝,”他道着歉,再次啄吻了他的唇瓣,“我爱你。” 湿漉的眼睫微微抬起,看向了弗瑞。雪兰瘪了嘴,委屈地抱怨,“你就这么爱我,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吃了多少苦吗。” “你是我的雪兰,我知道你会没事,”弗瑞抵着他的前额,深邃的灰蓝色充盈着他的视野,“苦难不会摧毁一个人,但迷茫会,宝贝,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吗?” “我当然知道,”雪兰抱住了他的脖颈,“我在等能离开塞尼格斯的时机。晏南把我困在这了,我只能从他身上想办法。” 弗瑞夸奖般亲了他一下,“辛苦了。”侧过脸,弗瑞在他耳边低语道,“不用所有的事都亲力亲为,你罗浮叔叔也是晏南要复仇的对象,我房间床下的矮格里有一张芯片,拿着它去找他聊聊。” 雪兰怔了下,很快想通了一些事,比如一些美好爱情的利益基石,比如一些美丽佳人的微妙处境。沉默了一会,他问道:“他有多看重艾琳娜?” “他两年前把自己的私生子福尔森送入了参议院做议员。福尔森履历光鲜,已经积累了一定人脉,而艾琳娜只学了时装设计,”弗瑞退回来看着他,轻软反问道,“宝贝,你觉得呢。” “知道了。”雪兰看向他,片刻后抬手按在了他眼底,声音有些低地说:“你是不是都没怎么睡觉?” 弗瑞眉眼弯下,温柔地看着他,“睡了,不用担心我。被审判证明有罪前,我始终是无罪的,他们不能剥夺我的基本生存需求。” 雪兰放下手,靠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 弗瑞弯了弯唇,“我们不是普通的家庭,能享受比常人多的钱权,就该能吃常人吃不了的苦,”他捞起雪兰的手握了握,声音放得轻软,“现在这些只是人生的一段旅程,而不是终点,未来取决于你我怎么做。” 雪兰点了下头。 “记住一件事,”他看着雪兰的眼睛道,“复仇是蠢人的游戏,只有输家没有赢家。” “我知道,”雪兰道,“我不是晏南。” “没错,”弗瑞笑了起来,微光在他眼眸深处闪烁,他的声音很是骄傲,“你是我的雪兰。”他撑在桌案上凝视雪兰,低声喃语,“甜心,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门锁处传来转动声,雪兰手按在弗瑞胸口,推他道:“我知道。” 待门打开的时候,雪兰刚好从桌上跳下。整理了一下衣装,他指着弗瑞,对着调查员道:“桌面是他搞乱的,让他给你收拾。我该走了,告辞。” 走出房门时,他听见弗瑞用低磁的嗓音对调查员道歉,说着没人信的借口,“……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在桌面上,我真是笨手笨脚……” 雪兰垂眼笑了。 走出审查院时,积压在心头多日的阴云一扫而空,他抬步走下楼梯,瞄了眼不远处庄伟的国会大楼,心平气和地坐上了慢悠的交通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