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不是交易
天空中刺眼的蓝太阳晃得雪兰眯了眼。他看着远处在砂砾和热气中若隐若现的监狱,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一个半月后的今天,他再次来到了LP-9监狱星。这次并非是为了什么奇怪的赌约,而是为了来见一名囚犯。 那名囚犯是个定时炸弹一般的s级异能者,犯了叛国罪,将在监狱中服刑到咽气的那一天,也许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许会憎恨自己的父亲,重获自由后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动手复仇——无论从哪一个层面想都是个极其不合适的对象。 可他大概是疯了,不顾麻烦和后患,怎么也想要得到对方。 是的。首都圈内什么美人找不到,可他却心血来潮,看上了那位跟他有复杂渊源的囚犯,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不过走了几分钟的路,这里过度的紫外线便将他的面皮晒得发烫。他抬手遮了下脸,再次沉重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喜好和偏执。 再次跟随着典狱长踏入监狱深处,他来到了一间封闭的探询室的门外。门前站着两名警卫,雪兰停住脚步,看向典狱长,“他已经在里面了?” “是的,雪兰先生,他半小时前就来这等您了。” “谢谢。”雪兰点了下头,示意开门。 一名警卫将钢门打开,退到了一边。雪兰往窄闭的屋内看了眼,没有急着入内,向典狱长道:“莱恩狱长,我希望这是一场私人对话,可以烦请屋内的两位警卫先生移步门外吗?” 典狱长诚恳道:“雪兰先生,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我的保镖会保护我,请您放心。” 见雪兰坚持,典狱长不再多言,令屋内的警卫离开了房间。雪兰道了谢,带着他的律师和保镖进入了房间,将厚重的钢门合拢了。 - 探询室内的情况一目了然,一张朴素长桌横在正中,雪兰日思夜想的囚犯正坐在长桌对面。 对方模样一如一个半月之前,身着布料厚重的白色束缚衣,被体积庞大的灵能吸收器禁锢的手腕垂下搭在腿上,整个人沉默而平静,没有一点常人会有的小动作,只是坐在椅子上,平缓地呼吸。 雪兰目光停在对方身上,绕过长桌,在对面坐下了。有人说话、进门、又坐下,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眼睫也没抬起,微微垂落看着不知名处,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雪兰没有被无视的不满,也没有立刻出声表明来意。他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错,饶有兴致地观察对面的人。 目光从隽秀的眉眼,逡巡至窄挺的鼻梁,再到淡色的唇瓣——雪兰像看货物一样评估对方,看得仔细且专注。 半分钟后,他含笑开了口,“你好,晏南。我是雪兰,来自首都星。我身后这位是首都圈首屈一指的律师先生,庞律师。我们准备了一个月,跳跃了五个星系,花费三日功夫,来到这个荒凉的监狱星,是为了跟你谈一笔交易——” 雪兰说到这里停住了,之后像慢动作一般,他看见对方细密的眼睫一点点向上掀起,露出了夺人心魄的铁灰色眼瞳。雪兰呼吸一窒,还来不及惊叹那双眼的美丽,对方的目光便凝在了他脸上,望进了他眼中。 那瞬间,一阵酥麻顺着脊柱由上而下直逼尾椎,雪兰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竟有了反应。 他默了默,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迎着对方的视线,面色如常地抛出了后半句,“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同那双眼对视了两秒,血液便隐然变烫,在身体里乱窜,令雪兰生出了一种身上着火的错觉。 这个囚犯对他有着超乎想象的吸引力——雪兰察觉了这件事,却并不讨厌这样。他话语停下后,晏南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的后文。 雪兰轻笑了下,站起身,以手肘撑在桌上,向前趴去,靠近了晏南。他踮起脚,腰部下沉,臀部便自然翘高。他穿着一身裁剪优越的西装,完美贴合他的身型,没有留出太多大动作的富余,顿时饱满的臀形便被绷紧的西裤暴露无遗。 身后的保镖不动声色瞥了眼,喉结微动,默默移开了视线。雪兰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的模样是否不雅,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眼前神色平淡的囚犯身上。 轻吹了口气,看着对方闭了眼,他抬起手,以指节勾起了对方下巴尖。“晏南,”他压低声音,以暧昧的气音道,“我可以带你走,但你得做我男朋友。” 听见了交易内容,晏南的反应出人意料的淡定。眼睫掀开,他重新睁眼看向雪兰,没有躲闪下颌摩挲的手指,平静地吐了两个字,“期限。” 雪兰轻笑了一声,放开手退回去坐正了,看着对面的人回道:“到我厌烦你那天为止。”虽然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他还是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我换对象换得很勤,目前最长的没超过三个月,供你参考。” 雪兰弯着唇看着对方,等候对方的回答。他想象中晏南也许会问一些具体的问题,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但晏南什么也没问,也没让他久等,只过了几秒便应了声“好”。 得到回应后,雪兰有些微地回不过神——他就不怕自己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微微蹙眉凝视对方片刻,雪兰训诫道:“如果毁约逃跑,我会杀了你。我知道你是s级的灵能者,但灵能只是精神能量,你的身体还是普通人,挡不了子弹,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晏南的语气仍是平淡,但内容却很是顺从,“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该怎么称呼你,”他看向雪兰,缓缓道,“雪兰先生,还是雪兰?” 听着对方轻轻念他名字,雪兰心头发痒,清了下嗓子回话道,“叫我雪兰就好。” 晏南得到回答,看着他的眼睛,将字音托在舌尖,又念了一遍,“雪兰。” 伴随了自己十八年的名字忽然就生出了几分莫须有的情愫。感受到心跳逐渐加速,雪兰缓缓出了口气。定了定神后,他起身示意律师来跟晏南谈,处理剩下的事情。 律师花费了两小时跟晏南敲定了大半事务,之后看向雪兰,交待道:“雪兰先生,这里结束了,之后还需跟莱恩狱长谈替换罪犯的事。” 靠坐在桌边的雪兰“嗯”了声,放过了指间被揉得泛了红的耳垂,转而挑高了晏南的下颌,问他道:“晏南,之前在翻阅你的资料时,我看见上面写着——” 晏南顺着力道抬头看向他,脸上看不出一丝被骚扰的不快,等了会见他不继续了,便语气平和地问他,“什么,你说。” 资料上写着,晏南自首立功,指认晏少峰的叛国行径属实,因而免除死刑。详细而清晰的指认,以难以辩驳的力度,一举令晏少峰再无翻身可能。没过几周晏少峰便被处以死刑,为焦灼了一整年的叛国案画上了句号。 案卷上寥寥数语的记录却令雪兰分外心惊,晏南那时不过十三岁,竟然能够冷静至斯,在审查院没日没夜的审讯中谨言慎行,没说过任何一句不利于自己的话,最后通过大义灭亲指认自己父亲而摆脱死刑——简直难以置信。 成年人都难以做到的事,一个孩子却做到了。 如果没有指认自己父亲的部分,能妥善应对审查院脱罪只会令雪兰钦佩,但正是最后那部分令雪兰心情有些复杂——这是唯一的办法吗?是为了自救吗?算是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吗?是律师和他父亲勒令他如此吗? 不知这在意从何而来,雪兰却想刨根究底地问一下晏南,究竟为什么会指认自己父亲。谁知话说了一半,对上他铁灰色的眼睛,看见他脸上平宁的神色,话语又莫名卡在了嗓子眼。 “……”心中那丝诡异的愧疚感又冒了头,雪兰放开了他的脸,“算了,没事。” 律师整理好资料,跟雪兰说明了情况,离开探询室去找了典狱长。律师走后,保镖的存在忽然变得多余起来。雪兰瞥了眼木杆子一样立在墙边的保镖,命令道:“转过去,面朝墙,我叫你之前不许转过来。” 保镖很快照做。 雪兰看向正看着他的晏南,手摸在了他的灵能吸收器上,倾身靠近了对方。“这东西真碍事。”雪兰轻声说了句。 晏南跟他静静对视片刻,从椅子上起身,抬起手臂,将站在他面前的人套进臂弯之间,之后轻松带着他转身,靠坐在了被固定在地面上的长桌边缘,令他贴靠在了自己身上。 雪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困在了对方怀中。手下是布料很硬的束缚衣,腰后的灵能吸收器很重,压迫催逼着他的动作,令他更紧地向对方贴过去。即便他想稍微退开些距离,也因腰后过沉的重量而无法做到,所以他只能趴靠在对方胸口,勉强支撑自己,扬起头看向对方。 晏南正垂首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便低声开了口,“雪兰,有一件事。” 说话间对方的呼吸扑打在脸上,有浅淡的薄荷香。雪兰看着近在咫尺的光滑唇瓣,喉咙仿佛黏在了一处,花了很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主动吻上去,黏哑缓慢地吐了两个字,“什么?” 对方头垂得更低了,隔着薄薄一层空气,若即若离地贴在他唇上,“我没经验,怕会弄疼你,给我点时间,行吗。” 雪兰仰高下颌,上唇轻蹭过了对方的唇瓣,电流一刹那间在大脑皮层炸开,将他的思绪击碎了个彻底。 “多久?”他听见自己顺着对方的话傻傻地追问道。 “嗯……”对方拖长的鼻音在他体内引发了阵阵酥麻,恍神间他听见对方说,“一个月,好吗?” “一个月”的期限令雪兰恢复了些理智,他手肘抵在对方的束缚衣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尽量拉开了些,音调下沉地回应道:“太久了,等不了。” 他手落下抱住了晏南的腰,声音重新放软了,哄人似的绵绵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勉强一下,在上面。虽然经验不多,但我会温柔的。” 晏南静静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垂眸吻了下来。 对方并没有多少技巧,只是不轻不重地吮吻他的唇瓣,雪兰却感觉自己融化成了一滩水。明明这亲吻于他而言格外青涩,却诡异地令他腰软成了面条,站不住得只能倚靠着晏南,被对方兜在怀里。他下意识扣紧了对方的束缚衣,像个新手一样忘记了呼吸,缺氧得大脑发晕。 接吻的时间过得很慢又好像很快——每一秒的双唇相接的触感都清晰而漫长,可好像没过多久对方便向后退开了些许。 他迷蒙地睁开眼,眼底已泛了泪,“……” 视线逐渐清明,端着上位者身份的雪兰不愿意开口说自己还想要,有些不虞地看着对方没作声。 晏南似乎看懂了他的目光,垂首又在他唇上浅啄了下。再次退开后,对方凝视着他,优美的唇形翕动,道出了整个银河系中最甜蜜的话语—— “雪兰,我不想把一切当成是交易。我想了解你,认真跟你恋爱,可以给我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