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许愿【捉虫】

    四个人的午餐，双双对坐下来。一边的怀瑛与简为无声恩爱互相夹菜盛汤，眼神甜得融蜜拉丝。另一边，两个人之间冷得像冬日清晨雾霭浓重的山林。

    怀瑛抬头望好几眼，看闵湘支肘在对面，捧着碗心不在焉，看祁连更明显，一声不吭拨弄筷子扒拉米粒。

    怀瑛动腿碰了碰简为。简为顺着她视线落眼饭桌，顿悟，倾身为祁连夹菜，开口缓解僵局：“来，小连，这些不都是你点的么，怎么不吃，是不是我做的太次了？”

    “谢谢。”祁连道谢完，捧着满满当当的餐碟回自己面前搁置，仍然是无心动作，怕辜负简为的关心，囫囵吞了一片酱鸭。

    闵湘留意身边人的举动，除了目光偏移或夹菜动作迟缓再没有直白表示。怀瑛放下汤碗，虚咳好几声，才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有些人口口声声周末补陪家人度假是为了我，现在倒好，完全当我们是空气。”怀瑛看似赌气戳破闵湘的口不对心。祁连放下碗筷，傻愣愣看身边的人。

    一共只有四个人，简为本来就算怀瑛的家人，祁连自己自认没和怀瑛熟悉到那份儿上，且她本不知道这所谓的约定，那么约定的另一方就只能是……

    当事人收到好友揶揄，抬眸回望，瞬间垂下目光，别别扭扭转移话题，“简总手艺真好。”

    “简为当然好，她可是我千辛万苦追到并留在身边的。”

    简为脸红，为怀瑛添汤之后低头扒饭。

    怀瑛对闵湘的暗示，祁连听得一头雾水，她搞不懂怎么话题突然扯到简为，疑惑瞧了怀瑛，又转回眼望向身边。

    或许别人不懂怀瑛意思，闵湘知晓——怀瑛在继续来时路途中的话题，劝她放下心理负担，走出对家人的内疚，尝试接受祁连。

    “所以你们才是独一无二天造地设的。”而我们不是。

    闵湘说着，唇角微勾，可祁连怎么观察都没觉得那笑容是轻快的，甚至看得有些心疼。

    “湘姐姐……”祁连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有些内疚，更是词穷，只当闵湘当两家交情破裂后因见到自己而为难，试探着为她夹了鱼肉到盘子里，之后缩回手，将碗里的干饭扒拉入腹，说了抱歉就离席躲回房间里。

    不用怀瑛多说，简为站起来跟去，“我去看看，你们慢慢吃。”

    “真搞不懂你了，”怀瑛对于闵湘的固执十分无奈，仰靠椅背为她感叹：“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也能狠心逼她一步步退开你身边……我该夸你冷静还是冷酷呢？”

    “过程不重要。”

    “那你想看到什么结果呢？祁连回去，和你妹妹重归于好，你们同一屋檐下各自婚嫁彼此折磨是吗？或者你想用漫长的后半辈子祭奠你这场无人问津的单相思？”

    怀瑛扼腕，眉心雕刻出层叠的山峦丘壑，“你对自己太狠了。”

    “她当然不想她和小菲彼此耽误。既然她们结束了，各自安好就好了。”

    “你也承认她们没关系了？她们没关系了为什么你俩彼此钟情不能够在一起呢。”

    闵湘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垂眸将目光落在泛动涟漪的汤盅里，“我永远是小菲的姐姐，我不能自私到伤害我妹妹。”

    怀瑛头疼扶额，“你不能伤害你妹妹，就要狠心伤害你自己是吗？难道你认为我会忍受你这么伤害我妹妹？”

    “瑛姐……我不能自私下去……”

    “你就是自私！你为祁连一步步做的，将来她总有知道的时候，到那时候，倘若她站在别人身边，她会愧疚一辈子！”

    “刻薄来说，你能接受为他人作嫁衣吗？祁连离家追求独立、一步步脱胎换骨是为你，她为你长大独立变得更好，你舍得的时候将她推给别人吗？”

    闵湘一言不发，咬着下唇始终沉默。

    怀瑛望着她发顶，气不打一处来，想骂醒她，又舍不得，内心纠结极了。

    “我都分不清，你和怀琳谁更傻的。一个眼光差，一个胆子小。”怀瑛胸口发闷吃不下，起身上楼。

    这时候，简为也差不多劝好祁连鼓足勇气再接再厉。简为推祁连肩膀出来，推她到餐厅，左右不见怀瑛，转身抬头看到三楼旋转楼梯栏杆边倚着的怀瑛，很快小跑上去到她身边。

    “腰不疼了？这么作践自己？”简为心疼为她抵着后腰。怀瑛稍稍直身，视线还落在餐厅里，叹：“我的傻妹妹要是孤家寡人，我站不起来都无所谓了。”

    “那你还是多教我几招追人的法子，我转述给祁连。帮她早日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吧。”简为忧心瞧着怀瑛，“到时候咱家也太平了。”

    怀瑛摇摇头，“你觉得撮合这俩容易，还是棒打鸳鸯容易？”

    棒打的是另外哪对，简为心里有数，她垂眸看着祁连坐回原位重新捧起碗筷机械夹菜，自虐式的胡吃海塞，一时语结，“各有各的难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祁连坐回原位，嘟囔着不能辜负简为心意，狼吞虎咽一通。闵湘看不下去，压住她手臂，“菜都凉了，吃了会积食。”

    “简为姐对我很好，她拿我当妹妹很照顾我，我不想让她失望。”祁连抬眼回望闵湘，“就好比，我更不想让你失望。”

    闵湘将手收回去搭在膝头握拳。祁连急着拢她手臂，“湘姐姐，我可不可以对你说几句话？”

    闵湘垂头目不斜视，轻声回答：“你说吧。”

    “其实我有很多很多心里话想对你说，可是我现在有些懵不知道从哪里解释的好……”祁连深吸气，“湘姐姐，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晚上的时间？”

    “我、我想邀请你吃晚饭。”祁连不知不觉间将简为教的“共进晚餐”改成了通俗的口语。

    当下谈话双方，各怀心事，谁也没空计较措辞正式或浪漫与否。

    闵湘心乱如麻，她隐隐感受到身边人的炽热的满含期待的目光，可是她不敢回应，甚至回望都不敢。

    她怕，怕自己面对澄澈的人儿再也狠不下心。

    “你有什么话，可以现在说，或者电话联系。近期公司在忙着新项目，我恐怕……”

    祁连垂下脑袋，闵湘的话音也为此消弭。

    “我想说的是，我想正式对你表明心意。简为姐告诉我，喜欢是单方面的冲动向往，我确信我对你是很充足的喜欢。当然我也知道，因为我和闵菲的事情，你和你家人难以接受。湘姐姐，我想要未来一两天约闵菲出来说明白。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提到你的名字……但是至少，我要正经八百和她把话说开，在这之后，完完全全恢复自由，湘姐姐，这时候，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吃晚饭吗？”

    闵湘心情复杂望着她，“祁连，没人能干涉你的心思和意愿，但是我作为小菲的姐姐，恳请您不要再刺激她。”

    祁连语塞，连连摇头，“我不想要伤害她，我只是想……能和过去好好告别，之后能名正言顺喜欢你。”

    闵湘恍恍惚惚站起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眼见闵湘起身干脆利落又离开，怀瑛倚着简为关注着楼下一阵头疼。

    “你怎么教祁连的？又把闵湘惹恼了。”

    “我教的没毛病呀，敢作敢当，和前任说清楚好聚好散，未来勇敢追求爱。”

    怀瑛抿唇，定定瞧着身边的人，“我看你是借了祁连一火把，怂恿她去点闵家的房子是吧？”

    “非要逼得闵湘家里后院起火……”

    简为吃瘪，缠着怀瑛问：“那你有什么高招？”

    怀瑛深思熟虑沉默许久，黯然摇头。

    “勇往直前，是最笨最直接的办法。我想，祁连不突破困境卸下尴尬身份，她永远不能距闵湘再进一步。”

    怀瑛若有所思望着简为。简为笑笑回望她，“是不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我看你做军师很有心得，在我之前没少哄小姑娘吧？”

    简为无奈发笑，“我嘴这么笨，怎么可能？也只有你喜欢我了。”

    怀瑛神色一凛，“你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简为赶忙摇头自证清白，“我只是庆幸，我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用于与你相互吸引。”

    怀瑛抿笑，牵手她回房间享受二人时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