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话
对于黎熙江的生日礼物,程岳并不是没有在准备。只是对黎熙江的了解太少,他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 开学不久就认识了他,一腔热血地向他告白,短短两个月就能吵架闹分手……除此之外,也不是每天都会见面聊上几句,明明是同校。 程岳是初恋,他不知道谈恋爱有什么程序规定,也不是一个容易情感外露的人,所以和黎熙江的交流并不十分主动。 上学的零散琐事其实很多。像什么女生穿短裤上课,结果被蚊子咬的一腿包,让人能犯密恐;汤粉店新出了一款自制的免费酱料,加进去非常好吃;教学楼门口有人在拍视频段子,周围的人尬得脚趾抠地…… 每天都有新鲜的、有趣的事情,程岳和同学们在一起,聊完这个话题再接下一个,偶尔也会想跟黎熙江谈谈。 但打开微信界面的时候,程岳就会迟疑。 上午的时候他会想,黎熙江有没有课,发信息的时候会不会发出声音被老师注意到,中午的时候他又怕人在午休,下午又以为他上课,晚上要不是上晚课要不就太晚已经睡觉了。 他不知道黎熙江根本不会待在课堂里,他想什么时候发信息都方便,只是黎熙江会不会当即回复而已。 程岳考虑了很多,只敢在周末没有课的时候给黎熙江发信息。 他会拍路边的野花、拍奇怪的石头,告诉黎熙江室友晚上说什么梦话。 黎熙江点评几句,程岳就很高兴了,手机自带的字体都仿佛能长出花儿来,寥寥几句便满心欢喜。 都说一见钟情的决定性因素是颜值,黎熙江只能说是好看但算不上非常好看,但是却完全长在程岳的点上……或许喜欢的并不是脸,而是别的什么,让程岳一见到他便悸动不已。 黎熙江更不懂恋爱的条条框框,他偶尔会牵着程岳跑,但更多时候他没有在原地等,而是随心所欲。 在确定恋爱关系的初期,他对程岳有的是好奇,在闹了一次分手后,对程岳的身体充满了渴望。甚至跑到学陶艺的地方,凭着惊鸿一瞥的印象去捏形状。 对于程岳的生活分享,黎熙江没有觉得什么特别,除了程岳从不把自己拍在照片里面,但这种细枝末节他根本不会察觉到。 夜色太深了,到了山顶,只看到灰蒙蒙的云团,连月亮都见不到。 黎熙江把车熄了火,看向茫茫的夜景,远处的商业区还是灯光璀璨,让上空看上去红雾蒙蒙。程岳下了车,摘下头盔,空气冻得他脸疼。 “我以为师兄要带我赏月。”程岳遗憾地说,“今晚好像没有月亮。” 就算有,黎熙江也没心思赏月,那种文人墨客的风骚向来与他无缘。 程岳察言观色的能力些许进步,他发现黎熙江有些不对劲。 黎熙江的脑海里很乱,和黎夕颖的对话、和孟朝闻的亲热、和程岳的相处……还有这辆不该开出来的机车。 你是不是气我没有给你礼物?程岳揣摩着,任谁都高兴不起来,一年一度的生日,所谓的男朋友半点东西没准备。 礼物是有,拿不出手。 既然男友这么不满意他的无动于衷,都还特地选了这样的二人空间……程岳纠结了一番,手伸到口袋里握着他的小小心意。 黎熙江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程岳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二人之间挂着个“恋人”关系,还不如以前高中时和自己有肉体关系的同学,他们跟自己的联系更加紧密一些。 “师兄……那个,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我对你的理解也不太够……”程岳张开口,慌慌张张咬了舌头,如此铺垫的话,总算引起了黎熙江的注意力。 黎熙江的手机响了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因为这突兀的铃声,让本就临场发挥的程岳思路中断,僵在那里头脑空白。 本来就不太想理会短信的黎熙江,见他这没出息的傻样突然笑出声来,隔着皮手套揉捏了一下程岳冻得发红的脸颊。 手机里是谌明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回家。” 黎熙江瞳孔颤了颤,低瓦数的路灯照不出他脸上的苍白。 “师兄,怎么了吗?”从程岳的角度只看得到他骤然消失的笑容。 黎熙江却问他:“这里好看吗?” 程岳便往远处看去,朦胧的夜色、闪耀的城市,和这边死一样的寂静。像是一种拙劣、生硬的对比手法,但鲜明得令人触目惊心。 还没来得及回答,黎熙江便扯下他的衣襟,吻上了他的唇。程岳刚做好嘴里被搅得一塌糊涂的心理准备,黎熙江就离开了他。 “回去吧,太晚了。”黎熙江垂了垂眼,拿起了头盔戴上。 回去的路上,黎熙江比来的时候开的更快,程岳抱着他的腰心想:可能回去的路是下坡,但是转弯的时候希望他还是慢一点,我有点害怕……这样贴着,他会听到我那没用的心跳声吗? 我是害怕,还是心动不已呢? 隔着厚厚的衣服,黎熙江对程岳的什么也感受不到。外面是冷风,里面是冷汗罢了。 把车停好,两个人走出了车库,路上又是一句话都没说,程岳看出了黎熙江很是心不在焉。从一开始说要去兜风,到看了那条短信,变得有些慌张的样子。 “我给你买的衣服你要好好穿。”黎熙江突然出声,让程岳想起那份生日礼物,他摸了摸口袋,发现它不见了。 掉了? 程岳心下一震,掉在哪了?明明在山顶的时候还有。 现在心不在焉的人变成了程岳,黎熙江过去吻他,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在房间门口,程岳颤抖着声音说:“师兄,生日快乐。” 只是我两手空空,这样简单的祝福他会不会接受? 心里想着别的事情的黎熙江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把人塞进了房间里。 程岳看着关上的门,各种想法混杂着打架,吵到他头痛。 他是对我失望了吗?毕竟是他的生日,我就这么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一句祝福就够了吗?我有准备礼物,只是弄丢了。弄丢了也是我不够重视。明明是我第一次给他过生日。就算送给他,他可能也看不上这个礼物。可问题是我没有送,…… 我就是太久没做爱才会这样胡思乱想一惊一乍,把程岳送回房间后,黎熙江靠着走廊的窗户,无聊地靠回想以前的肉体交缠来缓和心情。 我的脑子只适合塞满性爱、什么事都不要想,他低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胯下,开始郁闷。 我还有多久才能上床? 黎熙江的眼角撇过窗帘的缝隙,冬夜的小径里闪过几簇灯光。 度过了冷清到如同冰河时代一般的生日后再过了一段时间,到了复查的日子。 黎熙江对做爱的渴望已经是到了疯魔的地步,从几个mb的怀里拔出了四肢后,他便焚香、沐浴、更衣,一大早家里都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起床找保姆求投喂的沈知宁差点没被他吓死。 黎熙江双手合十在新买的佛坛上对着观音像碎碎念:“菩萨保佑我肛门恢复健康。” 菩萨才不听那么龌龊的祈祷。 转身又对一边的十字架碎碎念:“上帝保佑我肛门完好如初。” 上帝也不听那么龌龊的祈祷。 眼睁睁看着黎熙江把能拜的神灵都拜了一遍,沈知宁整个人都不好了(无神论者)。 只是屁股不能用而已,也没见你床上少过人,沈知宁吃着豆浆油条看从黎熙江房里钻出来的一群莺莺燕燕,心想拜神之前不该禁欲吗? 无神论者都看不下去了,哪有你这么敷衍的? 更别说坐下来就开始跟mb调情。 “虽然你的屁股很舒服,但是我的更舒服哦。” “你不信啊?等我好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沈知宁一脸黑线地啃着苹果,保姆倒是面不改色地往餐桌上放食物,仔细一看她戴了入耳式无线耳机,里面放着她心爱的。 前段时间黎夕颖在,黎熙江都不敢在家乱搞,让沈知宁过了几天安静日子,现在黎夕颖回去了,家里又吵吵闹闹。 有的人住得太久都忘了谁是这家的主人了。 也不知道是黎熙江花了多少钱才找到能忍受黎熙江烂活的男妓,还能笑容满面配合他的恶趣味,要不给人颁一个“最佳敬业奖”、要不就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次晚上一群人喝多了,就在客厅搞了起来。黎熙江半醉半醒,插着一个男妓把人推到沈知宁房前,对他宣称这个屁股超级好用不亚于自己。 沈知宁不知道该硬黎熙江还是该硬这个男妓,所以干脆把门关上反锁,防止醉鬼继续吵人。 吃了闭门羹的黎熙江直接把人按在门板上操,门都被撞得砰砰响。沈知宁戴上耳机,优雅治愈的纯音乐听了半个钟,都没法整理好凌乱的思绪。 他才不会自虐地开门,去看看那个人玩成什么样子,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满地的安全套、空气中都是精液的腥臭味。 一如后门健康时的黎熙江,他对他做的那样。 虽然和李为先有特殊关系,但逾越挂号系统还是有些大胆,黎熙江先给李为先去了个电话,李为先说上午的号已经挂满了,让他下午来。 黎熙江差点摔了手机,生气地质问他怎么回事。 李为先看着满满的预约,苦笑着说:“这不是冬天嘛,吃火锅的人多了、坐着不愿意动的人也多了。我上午有七个初诊、三个复诊,复诊的都是老大难问题了……” 黎熙江气的牙痒痒,饭都吃不下去了,鼓着腮帮子一边生闷气。MB们轮流哄他,因为折腾了一晚上,他们还要补充体力,继续陪这位大佬。 沈知宁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心想这家伙还能哄?以前只要脱裤子给他看鸡巴他就能高兴,现在估计哄不动。 “要吃饱呀,不吃饱哪有力气做检查?” “要是下午检查没问题了,你做的时候因为没吃饱晕过去了,那岂不是很亏?” “快吃嘛,你想吃啥?喝口豆浆也好,要加糖吗?” 黎熙江小声嘀咕:“我要喝热牛奶,不要豆浆。” 几个MB高高兴兴地去给他准备,留下两个继续陪黎熙江说话。 沈知宁直接瞳孔地震,黎熙江居然被除了鸡巴以外的东西哄住了,这就是服务业的精英吗? 吃饱的黎熙江又犯困,因为昨晚闹太晚,早上又兴冲冲地想去复检,现在睡眠不足让他头晕脑胀,便回房间睡觉去了。 除了几个想再睡就回去陪睡的,还有两三个帮保姆打扫卫生,结束后就待在客厅看电视。沈知宁本来不想理他们,但看到那个被黎熙江拖到他门口的男妓,突然就有些好奇,便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 那个男妓二十出头,相当年轻,身材匀称、有点肌肉,从1的视角来说也是相当不错。他们做这行的不分1或者0,很多甚至可能是直男,只谈钱不谈感情是最好的。 对于沈知宁,他们并不十分了解,也并不好奇,行规要求他们少问多做,活的才够长。他们是越衡从邻省调过来的,越衡资源很多。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但是我觉得男人还是挺纤细的。”那个男妓看不下电视,“应该说是很会隐藏情感?你看着他们大大咧咧的,其实他们是不想外露太多,装傻?” 沈知宁问:“为什么这么说?” “跟我从业的一个朋友吧,也是我进入这个行业以后才认识的。他是同性恋啊,他男朋友欠了钱,就让他去抵债了。”男妓拿出手机自拍了几张,打开p图软件调整着,“如果从异性恋的角度来说,这天理难容吧,渣男。但是我看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一样,接客上床收钱,干了几个月也没见他埋怨,反而笑嘻嘻的,每天还会跟我们说哪个客人怎么样怎么样的。” 所以说同性恋就是挺无节操的吧,沈知宁想。 “后来啊,他就自杀了。”男妓平静地说,“他男朋友借高利贷是因为养另一个男人,所以就算他把钱全部还上了,他也回不去。” 沈知宁说:“这不是他的问题,这应该是他男朋友的问题。” 男妓笑了笑说:“他早就知道了,他的男朋友还有另一个人……只不过他一直在等,等不下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