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与海鲜饭

    阿利在药铺里为难地看着医生。

    医生也为难地看着他，他无法清晰地表述兰德尔的情况，兰德尔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是因为怀孕体质虚弱晕厥了过去还是因为受到了什么惊喜，他是否有什么其他的疾病或者对什么东西过敏。

    阿利第一次发现自己与人类生理上的巨大差距，他们族人可不需要担心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不能自愈，吃了药物也不能好就是死亡，就是明天清晨海洋上的白色泡沫。

    他支支吾吾地敷衍着医生。

    医生的眉毛皱着愈发厉害，他问，“古怪的小子，认识字吗？”

    阿利点了点头，人类的文字他运用得熟练，霍菲尔德喜欢人类瑰丽的诗歌词曲，他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霍菲尔德还开玩笑地说过要给他请一个人类老师教他作曲，阿利拒绝了，他更喜欢本族的歌谣，人类的歌曲太喜庆，多数脍炙人口的歌曲都是美好的结局，阿利想霍菲尔德气质如此忧邑可能就是因为听多了那些曲子。

    医生开了好几包药，对应着不同的情况，在药包上细心地贴着区分标签。

    希望不会出大事，医生在心中祈祷——他在集市上开药店多年，见过许多悲哀的故事。

    阿利提着药来到海边，他召唤出巫师，巫师弥哀有着暴风雨来临前般近乎墨色的蓝发。

    “哦，大海年轻的王，召唤吾有何时？”弥哀有着过于细长的眼眸和刀削般的鼻梁、下颔线，据说他只上岸过一次，明显妖异的五官让他差点被抓进监狱。

    “我需要一些药物。”阿利言简意赅。

    “如我直言，如果您的身体不能自己愈合，那就是集齐历史最伟大的巫师也是徒劳。”弥哀那双上扬的细长的深红色眼睛打量着阿利的脸色。

    “不是我，是我的珍宝，我的爱人，我孩子的母亲，亚特兰的公主。”阿利解释着事情的原委。

    弥哀平静地听完，建议道：“您把有着治愈功能的触手切开，流出的汁液可以恢复他的健康。”

    阿利想也不想说道：“可我触手的汁液让他疼痛。”

    弥哀直言：“年轻的王，你未免太宠溺你的王后，那治愈的疼痛会让愈发爱心自己的身体。”

    阿利没有回答他的话，提着药物回到自己的住所。

    兰德尔还在沉睡，阿利摸了摸他的脸颊，比上次他触摸他脸颊时高了些，这是怀孕时人类正常的反映，虽然他怀的并不是人类的子嗣。

    阿利把脸贴在他恢复纤细的小腹上，温暖的子宫中，精块溶进了他的血肉，而包裹精块的触手已经尽数化为养分滋润了他的身体。

    阿利像是雏鸟一样在他的腹部磨蹭，他知道或许等到兰德尔醒来就是无止境的冷淡甚至鄙夷，他会被指责、唾骂、厌弃，像阿洛依对待霍菲尔德，兰德尔甚至会在他面前自杀。

    “宝宝，你听话些，不要让他太难受，不要吸取他过多的生命容颜憔悴，”他的手指在兰德尔德腰腹打转，“也不要太早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爱上你，而我和我的叔父，或许在某天便会自愿化为海底的养料和海面的白沫。”——就像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

    你会有大海的权限，你会有拥有海底无垠的金币和珍宝，你或许还会有遗传于美貌和魅力，你所付出仅仅是深海茕茕的孑立，你还会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吗？

    兰德尔的眼睫颤了颤，阿利的心的绷紧了，是一根被拉扯到极致的皮筋，是一只被逼到悬崖的野兽。

    他屏息。他本不需要呼吸。

    那双湖绿色的眼睛很美，也是远比大海来的温柔的潭水。

    “阿利，我父母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他说着的手拂过他的红发，像白玉在火焰中游走，“所以，我就逃出来和你私奔了。”他俏皮地笑。

    阿利的手握住了他的裙摆，手上青筋突起，“兰德尔，别抛弃我，那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兰德尔说，“如果你现在能给我点吃的，我可以考虑，我昨夜就到了，你也不在我睡觉时准备点面包。”他抱怨。

    阿利摸了摸他的小腹道，“有一份海鲜饭　，我去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