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能不能放过鸭子啊在线阅读 - 九 这种大场面咱也只会在旁边喊六六六啊

九 这种大场面咱也只会在旁边喊六六六啊

    江骤被顾忧抱着从暗河里踏波而出。

    他咳嗽了两声,吐了几口水出来。抬起了湿漉漉的脸,江骤问:“这是哪……?”

    顾忧用灵力烘干了江骤的衣物和发丝,带着江骤站了起来。

    “不知。”顾忧答。

    江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知道干嘛还来凑热闹!叫你你都不走!”江骤甩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这是一个空旷而巨大的宫殿,它灰白死板的墙面和地板让人觉得有点瘆得慌,就像是陵墓一样。

    “我们不会……到人家坟墓里了吧?”江骤摸了摸自己肩膀,感觉鸡皮疙瘩一阵阵地起来,“这个世界有鬼吗?”顾忧没有回答,那应该是没有了的意思了。

    江骤放心了许多,和顾忧往前走,穿过一条窄小的过道之后,顾忧突然拉住了他。

    有人?江骤偷偷地探出头去看,额……

    受伤了的祝鸣珂和萧苍雪在做爱。

    他们身边布下了结界,所以江骤听不到一点声音,只能看到衣衫半解开的两人交叠在一起,萧苍雪跨坐在他身上,正在一起一伏地吞吃祝鸣珂的性器。

    祝鸣珂亲吻着萧苍雪的唇,然后又轮流地吸着萧苍雪的乳尖,他的表情似乎很是沉迷于此。二人身上流转着功法,大约是在借双修进行疗伤。

    江骤红着脸转身把自己埋在了顾忧的怀里,这……为什么又做上了啊啊!?!?

    不爱也可以做爱吗?

    不对,他和顾忧之间也没什么爱吧,不也天天做爱。而且祝鸣珂好像把萧苍雪伺候得很舒服,江骤刚刚看到萧苍雪蹙着眉头,张着嘴,应该是在小声地叫,唤祝鸣珂的名字。

    江骤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平静了下来。

    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

    但是他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还是萧苍雪要在这个时候杀祝鸣珂,就像他杀了胥九一样。萧苍雪不是现在全身都带着毒吗?

    他抬头看着顾忧,见顾忧一副置身事外、冷漠异常的表情。

    为什么顾忧总是这样,就好像什么事情好像都与他无关?江骤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虽然顾忧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失语症,但是他应该也没有什么情感疏离的病吧。可顾忧连把他亲生父亲送进牢里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情绪。

    这是正常人吗?

    飒飒问过江骤,为什么自己这个父亲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江骤也没法糊弄孩子,只说是他的性格。但是真有人的性格能这样吗?

    有段时间因为太无聊了,江骤数过顾忧在一天内说话的字数。江骤发现在一天内,顾忧说话的字数总共加起来一般只有二十字以内,如果那天事情比较多,或者是什么大场面,顾忧能说到三十字左右。

    江骤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飒飒,飒飒抬起头问他:“那父亲是怎么做生意的呢?”

    那时候江朔所在的幼儿园有模拟市集的小游戏,虽然货币是筹码假装的。江朔玩过好几次,他发现讨价还价其实需要说很多话。

    好问题。江骤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把自己得出的“也许他们做生意是有哑巴关爱政策”这种一听就十分不靠谱的结论告飒飒。

    “啊——”

    江骤听到了祝鸣珂的一声痛呼。来了!萧苍雪的故技重施?!江骤刚想探出头去看,顾忧则直接带着他走了出去。

    结界因为主人无力维持而破裂,所有的声音都传了出来。

    只见祝鸣珂的一只手用力地握着萧苍雪雪白的手腕,而萧苍雪的双手深深地插进了祝鸣珂的胸腔之中,祝鸣珂的胸骨和肋骨应该都断了。

    江骤看到祝鸣珂的鲜血不停地涌出,他握住了顾忧想要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说:“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让我看。”既然刻意地带他来了,那就什么都让江骤看看吧。

    嗯?等一下?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江骤一愣,自己没变成鸭子?

    他抬起头问顾忧:“怎么回事?我怎么是个人?不对……我怎么没变成鸭子?”

    顾忧掐着手指算了一下,道:“飒飒结婴了。”

    江骤喜出望外,道:“太好了!果然我儿子就是最棒的!”

    地上两人这时候才抬起来头来看着他们。萧苍雪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穿着白衣的江骤,然后拢了拢自己的衣领,继续用手把祝鸣珂的心脏掏出来。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苍雪……苍雪就是因为你们所以要杀我吗?”祝鸣珂疼得面如金纸,抖如筛糠,又看着萧苍雪,“苍雪……苍雪……你不是原谅了我吗……我也是为了你才去灭了怀琼派……”

    萧苍雪轻轻地笑了笑,道:“所以,我要取走你的心也可以吧?刚刚,不是你自己说你的心一直属于我吗?”

    江骤抓紧了自己的衣袖,看着萧苍雪笑吟吟地从祝鸣珂的胸腔里取出了那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鲜血从他的手腕和手臂上不断地滑落。浓烈的血腥味一阵一阵地蔓延开,嗅觉和视觉的双重刺激让江骤忍不住别过头去,靠着顾忧的手臂上干呕。

    还是太刺激了……江骤一边吐一边想,还好灵石下肚就化了,现在就再吐点没消化的食物出来,恐怕这味道混起来更冲更要命了。

    被挖出了心脏的祝鸣珂没有气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萧苍雪。他已经是大乘期,虽然还只是摸到中期门槛的状态,但并不会因为失去了心脏就死亡。

    他看着萧苍雪把自己的心脏用灵器储物盒装了起来,喘息着问:“你要做什么……今天的事……是你和姓风的两人谋划的对吗……你想要杀了我……这个秘境……到底是……”他意识到什么,睁大了眼睛,“是胥九的秘境!你们都想杀了我……”

    萧苍雪收好了祝鸣珂的心脏,现在他的手上全是祝鸣珂的鲜血,和他身上的衣衫几乎浑然一色。他没有回答祝鸣珂的问题,却抬头看着还在干呕的江骤。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长相清秀俊雅,也许算不上仪表不凡、令人见之忘俗之人,但却气质温润、观之可亲。

    萧苍雪想着,不是人修,因为他身上没有半点修士的灵力。可更不可能是妖修,妖修茹毛饮血,无论化形与否,他们都可以直接吃人的内脏,绝不会因为看见这种仅仅只是掏出了心脏的景象就呕吐不止。

    但是,他那一头白发以及与凝寒尊主格外亲密的动作明显地告知了萧苍雪,这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萧苍雪想起了之前凤芥拾变成小狗的时候,身上那一阵蕴含了法则的力量……这个人应该就是那只小鸭子。

    “苍雪!”祝鸣珂恨恨地低吼起来,他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难道你连让我死,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萧苍雪站了起来,捏了个诀让自己全身都变得洁净了,他恢复了一贯的冷眼,道:“对。”他就是要让祝鸣珂带着疑惑去死,凭什么要让这人知道真相呢?

    祝鸣珂吐出一口血,捂住了自己的胸腔:“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你忘了吗……你不是没有试过,可是你停下来了……你爱我……”

    萧苍雪却说:“我杀不了你并不是因为我爱你。”

    祝鸣珂吃惊地说:“不……这不可能……”

    萧苍雪低声自语道:“你们似乎都很自信,认为我应该爱你们……不过,为什么呢?”

    江骤的恶心感这时候终于下去了,他有气无力地跟顾忧说:“这比怀飒飒的时候还恶心……”

    萧苍雪听到他的话,看了江骤一眼。他看见顾忧抚着江骤的背,似乎在释放一些温暖的灵力。他又回头看着祝鸣珂,想着一些事情。

    顾忧看江骤脸色好了,才松开了江骤走上前来。

    祝鸣珂道:“你、你……让一个散修来杀我?即便他是渡劫期,我也——啊……!!”

    谁知顾忧真的就捣烂了他的紫府,捏碎了他的元婴。可这怎么可能!

    祝鸣珂不是没有对阵过渡劫期的老祖,甚至风茈藐那种处于类似人修渡劫期的魔光期的魔修,他也能多次侥幸不死。当然,有些奇怪的是,他也杀不了风茈藐,或者萧苍雪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祝鸣珂瞳孔放大,眼睛迅速失去了光彩。他头无力垂向一边,整个人衣衫大开、胸膛空洞,神魂消散、倒在地上彻底地死了。

    江骤被他死亡的场面又吓了一跳,退后了半步,然后踩到了一个人的脚上。

    “啊!!!”

    江骤大叫着跳起来,迅速地挂在了顾忧的身上,顾忧立刻伸出手托住了他。谁知道,被他踩了脚的那人这时候居然也大叫了起来——

    “啊!!!”

    救命,什么鬼!

    “啊哈哈哈哈!!!你这只小鸭子真有意思!”

    江骤心脏狂跳,这才发现原来是符文,他看着自己,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忧让江骤好好地站着,给他理了一下吓得有点散乱的发丝。江骤无语地看着符文,说:“……你怎么知道我是那只鸭子?”

    符文理所当然地说:“我是符文,无论看什么东西都是观其本质。所以,你是什么,在我眼里,永远不会变。”

    高级!江骤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符文走上前来,看着地上祝鸣珂的身体,问萧苍雪:“死了么?”

    萧苍雪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符文兴奋道:“好歹也是半身凤骨……他不是就想要镜子才来打北宗的么?”他摸了摸下巴,说:“胥九的尸首得送给青华门当谢礼,这个总可以炼化了拿来补镜子吧?”

    江骤觉得自己的认知每时每刻都在刷新,你们好像是在讨论什么普通的材料一样……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正在用灵器收纳祝鸣珂躯体的萧苍雪。狠人,真的是狠人,对自己对别人都下得了手。

    “走吧。”萧苍雪收起了手。

    江骤不由地问:“可以出去了吗?”想回去见飒飒了!

    萧苍雪道:“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江骤叹了口气,说:“好吧。”他垂下了头,有些焉哒哒的。

    符文对他兴趣很浓,一直在他身边晃悠,他问道:“小鸭子,你有名字吗?”

    江骤说:“当然有。我叫江骤,江河的江,骤雨的骤。”

    符文想象了一下江上飞雨的场景,说:“挺好,有水有风有雷。”

    江骤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就挺好了?

    萧苍雪似乎对着这里很熟悉,没有遇上一个阵法或者机关,他带着三人选取了捷径,很快就到了最深处的密室之中。高大的石门在四人身后合拢。

    江骤看到里面只有一个巨大的池子,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啥棺椁之类的,不然又要挑战心脏了。

    站在池边,江骤小心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实在太好奇了,江骤忍不住问。萧苍雪和符文话都比顾忧多,而且人也还……嗯,除了杀人麻利了一点,人也还挺不错的,应该会回答他。

    萧苍雪道:“是骊龙埋骨之地。”

    龙欸?!江骤好奇地往里面看:“它死了吗?那我们来做什么?”

    萧苍雪道:“将凤心送于龙骨,然后拿到它的颔下之珠。”

    什么什么珠?江骤迷惑地抬起头,看到萧苍雪拿出装着祝鸣珂心脏的储物盒,从里面取出了鲜血淋漓的心脏,江骤这才看到心脏的表面有着一道道红色、金色交错的纹路。

    江骤退后一步,顾忧及时扶住了他的手肘。

    不是吧,那个祝鸣珂的心脏是什么凤心……?

    血液从萧苍雪手中的心脏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黑色的水池中。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吟,一条黑色的骨龙从水下卷起波浪、腾空翱翔在众人之上。

    顾忧在龙吟出现的那一刻,就给江骤撑出了一个结界,否则以他目前的身体,也许立刻就会被震得七窍流血而亡。

    江骤抬起头看。那骨龙的每根骨头都黝黑如墨玉,还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黑色的池水。它似乎感应到了萧苍雪手中的心脏,在大殿的上空环绕飞行了两圈之后,黑色骨龙那巨大的头骨凑到了箫苍雪面前。

    萧苍雪托起心脏,让它飘至骨龙的嘴吻处,让骨龙吃掉了它。骨龙张开嘴的时候,江骤看到它的嘴骨里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白色珠子。

    吃下了祝鸣珂心脏的骨龙狂吟了好几声,池中的黑水随之无风自动,卷起阵阵波浪,雷鸣闪电之间就汇聚于骨龙的身上。仿佛这池中的水是它的血肉,而它们终于能够与自己的骨骸融合了。

    巨大的黑龙这时候才在四人面前展现了它上古神龙的真正模样。

    它的四爪和长长的尾巴都矫健有力,身上每一片黑色的鳞片都泛着奇异的华光,光泽流转自头而尾。江骤还看到,它的龙颈之处有不少黑色皮毛,和它长长的胡须一样,都飘荡在空中。

    龙目带着点点寒光,它摆动着身躯向四人逼近而来。最后,黑色的巨龙看着萧苍雪,张开嘴将自己嘴里的明珠吐到了萧苍雪的手中。那原本一手也难以握住的珠子到了萧苍雪手中,却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有大约一个指节大。

    送完明珠后,黑色的骊龙在空中翻飞了一阵,突然发出了一阵灼目的光芒,让在结界内的江骤也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待光芒消失后,江骤才放下了手,却发现此地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池子了。顾忧给他解开了结界。

    “走了么?”江骤好奇地问,那么大条龙,突然就走了?

    萧苍雪点头:“得偿所愿,回龙冢了。”

    什么意思?

    见江骤还是好奇,箫苍雪才解释道:“这个秘境是胥九的血脉传承,胥九已经开始化形,长出了四爪和一点龙角,却始终得不到骊龙的认可。因为这条上古黑龙曾经为凤凰所骗,差点被抢走颔下之珠,因此始终将明珠含着嘴里。”

    萧苍雪看着手中发出盈盈之光的明珠,道:“蛇化为龙,不变其文。胥九想要真正脱胎换骨一般地化为真龙,骊龙的认可必不可少。骊龙向胥九索要凤心,而那时候,虽然胥九发现了正巧有凤凰血脉的祝鸣珂,但祝鸣珂还并未修炼好。因此胥九从来都一直隔岸观火,很多时候会帮着祝鸣珂逃出生天,因为他要等祝鸣珂修出完整的凤凰心脏。”

    萧苍雪讽刺地笑了笑。

    隔岸观火……江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自觉开口问:“所以……你落到祝鸣珂手中的时候,胥九从来没有来救过你?”

    符文挑了挑眉:“你还知道得挺多?”他摸了摸下巴,道:“我那时候也觉得很奇怪,即便祝鸣珂对小雪不好,那是他自认为与小雪有仇。”

    “而胥九……即便我后来才跟上小雪的,我也知道小雪从未负过他。他却一直装做一条小黑蛇,眼看着小雪被虐待、被磋磨。”符文道:“那时候我都觉得这个世界大约是不对了……”

    世界……不对……?

    江骤感觉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怎么听不懂。哎,算了,自己的世界也挺不对劲的。他眼带同情地看了一眼萧苍雪,想着,哎,现在看看我也只是死在自己的结婚仪式上,还是萧苍雪惨多了。

    四人坐上了回青华门的飞舟。

    他们出了秘境后,顾忧就带他去市井的酒楼买了不少灵食和后劲不那么大的灵酒。江骤高兴地看着面前小几上摆着的各类灵食,终于不是鸭子了,可以好好尝尝这里的食物。

    不过,吃了一口,江骤就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忧:“……没有味道……”

    符文笑了出来:“修士用灵食,也是吸纳其中的灵气,自然没有什么调味。再则,五味乱口、五色伤明、五声损聪、逸豫乱性、容姿伐命,圣人为腹不为目,修士自然不在乎外物,其唯玄道,可与为永也。”

    江骤喝了一口酒,认真地说:“听不懂。”能不能用点人话解释一下。

    萧苍雪此时已经换回了自己的粗布衣衫,他为江骤解释道:“人皆有欲,可若是放纵自己的欲望,反而为其所伤。日日佳肴美味以犒赏口舌之欲,则会伤害口舌的感知,再尝不出最自然的味道。同样,错乱五声之音会损害耳力,鲜丽炳灿之色能伤害目力,安逸、享乐会乱人性情,妖冶之容貌……能戕害性命。”

    停顿了一下,萧苍雪继续说:“正所谓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因而,那些都不是求道者所求,修士所修唯有恒久不变之玄道也,”

    酒劲有些上了来,江骤大着胆子、举起酒杯说:“好像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他在萧苍雪的杯子上撞了一下,“先干为敬!”说完,他仰头喝下了酒。

    萧苍雪看着江骤笑了笑,也饮尽了杯中酒。

    江骤又尝了尝其他几道灵食,惊讶地发现不少灵食中,也有一些自身所带的甜味或者鲜味,在味蕾之上轻盈而自然。

    “还挺好吃的。”江骤说了一句,然后,他小声对顾忧说:“这个吃起来好像哈密瓜。”顾忧把他拥在怀里,听见他带着点酒气说:“你喜欢哈密瓜配西班牙火腿。”

    顾忧道:“嗯。”顾忧没料到他能把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记在心上。

    江骤眯着眼睛看了顾忧一下。顾忧确实有记忆,啧。

    他不爽地喝了一口酒,突然想起什么,又问萧苍雪:“为什么祝鸣珂说自己是为了你灭了怀琼派啊?”感觉箫苍雪不是那种靠别人报仇的人。

    “祝鸣珂其人犹玉卮之无当,只是一个满口道德仁义、又无法立德立言的伪君子罢了。”萧苍雪缓缓道:“祝燃和祝鸣珂当年能够说服怀琼派攻打北宗,是因为答应了要与怀琼派掌门之女金玉烟联姻。”

    “但后来,祝鸣珂知道了自己是受他父亲与娘亲母家蓝家的蒙蔽,而错灭了我北宗后,他曾在我面前悔恨交加地负荆请罪,承诺将会告知天下以真相,还我北宗、我师尊以清白。可实际上,他内心惧怕于其父及蓝家的威势,每每指天誓日,不久又推脱利剑不在掌、形势所迫,暂时不能履行其诺言。”

    “再后来,他登上掌门之位,为了取信、安抚于我,也因为想要一了百了地毁了与金玉烟的婚约,于是,他假借魔修的名头将怀琼派灭门了。之后,他告诉我,等他化神了,一定会还北宗一个公道。”

    “不过,怀琼派到底是比我北宗幸运,逃出来了包括金玉烟在内的不少人,很快就复建了宗门。”萧苍雪顿了顿,淡然道:“如若不是秘境之事,恐怕金玉烟现在都一无所知,一心想着要与祝鸣珂结为道侣,兴复宗门。”

    这个祝鸣珂真的是又渣又废,太可怕了。果然人还是要比较,这么看起来……江骤又看了一眼顾忧,他觉得顾忧都顺眼多了。

    萧苍雪看着自己手里一红一白的两颗珠子,道:“我命由我,我从不相信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话语。我只是需要等……”

    “等什么?”江骤不解地问。

    “等一个他们都放松警惕、让我能够一击必胜的机会。”萧苍雪看着自己手里的珠子道:“其实,在风芥拾盗来碧玉摄心铃之前,曾经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让我可以自爆,而那时候也正巧,他四人都在。但我的父母在碧玉摄心铃里留了密语,让我选择了苟且偷生地活了下来。”

    “你父母?”江骤问道,“你的父母没……嗯……死的那个,不是,就是灭门时候的掌门不是你的父亲吗?”弄不懂人物关系了,江骤看了看自己的酒杯,没喝多啊。

    “我父母在我五岁时就已经飞升了,我的师尊无音尊主萧归道是我族内的叔父。”箫苍雪道:“北宗被灭门之时,我师尊察觉到了一些异常,以自身渡劫期大能的死为祭,向我父母传达了密讯。”

    “原来如此。”想了想,江骤自然而然地说:“那你以后飞升了,就能见到你的父亲和母亲了。”还算有盼头。

    萧苍雪沉默了下来,江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前面的盘子,道:“抱歉……”

    萧苍雪浅浅地笑了笑,道:“无碍。”他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不知我是否可以与小公子一见?”

    江骤问:“飒飒……?”

    萧苍雪颔首,道:“我客居玄华峰时,也曾去看过高烧离魂之症的小公子。彼时小公子业已结丹,金丹大圆满之相十分稳固,再加之又无外力所迫害,如何会有魂魄不稳之症,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听闻小公子醒来,我一直想着如若能拜访一次就好了。”

    心中有些犹豫,江骤看了下顾忧,却见顾忧也只是看着自己,江骤回过头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不过,虽然这里不看重年纪,只看重修为,但在我心中,飒飒始终是个小孩子,因此,我有一个请求……”

    萧苍雪实际上未曾想到第一次提这件事江骤就会答应,尤其是凝寒尊者没有表态的情况下。

    毕竟七岁结丹之人,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无怪乎青华门将此童藏得紧紧的,尊号不取,名字也从未流于外界。

    况且,听江骤言,这位小公子似乎还是江骤怀孕生下。即便江骤与他相同是阴阳之体,但修道之人子嗣艰难,凝寒尊主也早已是渡劫修士,极难有子。便是萧苍雪与那几人纠缠了八十余年,也从来没有过孕迹。不过,萧苍雪曾自伤过腹部宫腔,这倒有些不同。

    箫苍雪道:“原本就是我搪突,何来请求之说。还请直言。”

    “也说不上什么搪突……”江骤皱了下眉头,说:“你知道,飒飒只有七岁。有些小孩子不适合听的话,可以不要跟他说吗?”

    萧苍雪道:“自然。只是我不太了解‘小孩子不适合听的话’是哪些话,还请解惑。”

    江骤有点求助地看了一眼顾忧,顾忧却还是一脸的与己无关。

    江骤只好硬着头皮说:“比如说太血腥、暴力的内容,还有那个……”江骤声音几乎不能听见,“床上的事……”

    看着三人都呆愣了一瞬,江骤急忙跟萧苍雪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萧苍雪的事情挺复杂的,江骤也不想萧苍雪觉得好像自己认为萧苍雪不道德,真的论起来是非来,萧苍雪才是受害者。

    萧苍雪笑了笑,道:“若是四五十年前,我或许还会在意此事。如今,身体发肤、令望令闻,皆非我所在意之事。若无己身罪责,或未解之惑,萧苍雪即刻身死道消也无不可矣。”

    “唉,别老‘死’不‘死’的,听着心里堵。”江骤有些郁郁道,“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讲什么,但是我知道,身不由己总是难过的。”江骤不过是个平头小百姓,不像萧苍雪遭遇了那么多厄运、背负了那么多事情。但大家都是人,将心比心、以己度人江骤还是会的。

    萧苍雪看着他,居然内心里有些倾盖如故的动容。无须交付什么换取援助,或者剖心析肝乞求同情,江骤便能有这种“余心有戚戚焉”般的忖度。

    他看到江骤身旁的凝寒尊主,想着,当日他还想希望江骤运气比自己好,现在萧苍雪却觉得是凝寒尊者的运气比自己好。若是无论谁有江骤作为道侣,恐怕都会如凝寒尊者或者当日萧苍雪的母亲一般,压抑着修为,不愿独自先飞升。

    萧苍雪端起酒杯,对江骤道:“多谢。”

    江骤与他对饮,直到顾忧拦下了江骤倒酒的手。江骤想起了上次醉酒后自己的大胆行径,立刻乖乖地松开了手。

    这辈子都不要再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