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我找到了
手机被用力甩了出去,打着旋在地板上划出一段不短的距离,一角磕到墙壁才停了下来,脆弱的屏幕瞬间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痕。 抱着双腿,蒋小南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拇指无意识地塞进口中,甲缘的倒刺被牙齿撕扯下来,伤口处不断渗出咸腥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躺在墙角的手机亮起又灭掉,屏幕上弹出收到消息的横幅,却没有人把它捡起来。 要打给盛修平吗?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蒋小南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张黑底烫金的名片,这样想到。 商铎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去学校找麻烦,所以小北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那放学之后呢?他要怎么保护他的小北? 回过神来,手中已经拿起了日常用的那部手机,拨通了盛修平的号码——什么时候存起来的,他都不记得了。 手忙脚乱地挂掉,总不能打扰人家工作,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在做无业游民。 像做错了事情一样,蒋小南欲盖弥彰地将手机倒扣在并拢的膝头,转了转脖子,缓慢地将他的这间小出租屋扫视一圈,站起来的时候还因为动作太猛、又没吃早饭,眼前有些发晕。 走进浴室,找出那把差点被用来“去晦气”,蒋北要扔、而他拦了下来的长柄刷,蒋小南蹲下身,开始用力地清洗他的小浴缸。 这是他转换心情时最常做的一件事,虽然把小孩拐到床上之后就很少这么做了——清扫的工作基本上都叫蒋北揽去了——他常常想,如果人一定要有一个归宿的话,那他的归宿是这个浴缸也很不错。 关于母亲的记忆是那样的贫瘠,所以蒋小南固执地将包裹他的热水想象成母亲的怀抱。 不大的浴缸叫他里里外外刷了个干净,手臂都有些酸痛起来,旗袍也因为蹲着的姿势起了层层褶皱。密闭的空间闷得他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衣衫也被汗水或是浴室的水汽浸湿了,倒真叫他短暂地忘却了烦恼,逃避了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搁在电视橱上的手机在响,被他丢到墙角的手机屏幕也亮着,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蒋小南先捡起脚边的手机看了看,不出所料是商铎发来的消息,诉说着“想念”,并发出了邀请。 ……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没事做。 而后才走到橱柜旁,在旗袍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手机已经停下了铃声。 是盛修平的回电。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手机又重新响了起来,震动震得他手一抖,差点儿把这部手机也摔得负伤。 “蒋先生?抱歉,刚刚在开会。” “啊,”蒋小南像是如梦方醒似的,含糊开口,“不小心摁错了,是我该说抱歉才对,打扰到你了。” 对面似是轻笑一声,“您不必这么客气,我倒还有些不适应了。” 蒋小南轻抿着唇,在思考要不要把商铎给他打电话的事情告诉盛修平。对方则只是顿了一瞬,便继续说道:“刚得到的消息,商铎办完离婚手续,已经在准备回国了。” 握着手机的指节骤然收紧。 对面依旧没有说话,隔着听筒传过来的呼吸声也微乎其微。盛修平试探性地又叫了声“蒋先生”,以确定对方是否在听。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轻的、略有些颤抖的“嗯”。他做过充分的调查,知道商铎要回国,蒋小南当然会觉得害怕。 但时机刚刚好。 于是他接着问:“关于我的提议,您想好了吗?” “……”蒋小南张了张口,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他什么都没有,盛修平为什么要找上他,他又到底能为对方带来什么帮助。 既然都查到他这里来了,怎么会没有办法扳倒商铎?没有了他的妻子那方势力的帮助,商铎不应该很好对付了才是吗? 而疑惑之余,他又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期待他或许真的可以做些什么,能够让商铎更快地付出代价,能够让他获得自由,能够不再担心小北的安危。 “诚然,即使您不帮助我,我们也已经掌握了商铎的整条色情交易链。” “但这条交易链的资金中心,也就是他名下的渔色,披的外皮实在太干净了。”说到这里,盛修平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疲惫与无奈,“一般的桃色交易根本不足以让他获罪,甚至于,不足以查封渔色。” “想要连根拔起,需要耗费的资源和时间,太过难以预估了。” “我想要早日将我的爱人自地狱中拯救出来,而您和您弟弟也还有大好的未来。越早解决这件事,你我的生活才能更快地回到正轨。” 盛修平温润的声音,一步一步攻破了蒋小南本就已经有了裂缝的防线。 他终于开了口:“……我能帮你什么?” “不麻烦,”盛修平说,“您上次被散播出去的视频,我们进行了修复,是您……16岁,商铎逼迫您录的,对吗。” “……是。”右手拿着手机,蒋小南无法自如地抠手。他将左手握成空拳,食指在虎口处轻轻挠了几下,有点隔靴搔痒的意思。 “当时使用的拍摄设备像素并不高,其他人的面部也进行了模糊处理,导致这支视频并不能成为商铎诱导未成年为他进行性交易的直接证据。” 呼吸逐渐加重,最不愿面对的回忆被翻了出来,直让蒋小南双目发黑、双腿发软,跌坐回橱柜前的地面。但现在却不该是在自怜,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地起身,“等、等等!”他说着,三两步跑到出租屋一角,杂物堆积如山的“小仓库”,从最底层翻出一个陈旧的饼干盒。 听着对面粗重的喘息声,盛修平安抚道:“别急,慢慢来。” “我找到了!” 声音里掺着几分雀跃,连盛修平都跟着振奋了起来。 这个掉漆、变形的饼干盒里,满满的都是商铎拍下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标注着拍下照片那天的日期。 而这些照片的最上层,是一份在他未满16岁时,商铎诱哄他签下的,一份合同。 “……我当时勾引了摄影师,求他把那些照片全都洗了一份给我……”情绪太过于激动,以至于蒋小南向盛修平讲述这些照片的来历时,说得磕磕绊绊的。 “太好了,蒋先生,您一定要保存好这些东西,他们将会是十分重要的证据。” “我要让商铎,再也不能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