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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风平浪静。 梅颂瑜休息了两日,身体恢复到了康健,生活再度步入了正轨。每天清早,汪淮去上班,顺便捎带他去画室;待他不想画了,就联系司机,把他送回去。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样打开画室的门,看到屋内站着一个人,在来回端详他摆放着的画。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梅颂瑜见怪不怪地合上了门。 “这不是又有事了吗?” 来人是个样貌平平的青年,他双眼像是狐狸一样狭长,唇角自然上扬,看上去很是精明狡黠。他是光玑会的成员,同时也是梅颂瑜的经理人,名叫程淇,平时是他专门负责帮梅颂瑜与外界接洽。 梅颂瑜坐到了沙发上,随意地将脚翘到了桌上,双臂舒展地搁在了沙发背上,懒散地道:“能让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程老师赶这么个大早,看来委托人身份不简单?” “这次的情况有点复杂。”程淇坐到了椅子上,道,“你还记得半年前,蓬诚集团找你买了几幅画,想要把它们放在新开的艺术馆吗?” “恩?” “现在蓬诚集团那边又找到了我,说是他们的艺术馆马上开业了,想要让你亲自到现场,参加剪彩。” “就这?” “不止,你知道蓬诚集团这艺术馆的合伙人是谁吗?” “谁?” “Q国的Y. H集团。据说,希望你到现场的其实是Y. H集团的继承人安东尼·吉尔伯特。他到时候也会亲临现场。”程淇的语气很是意味深长,带了些戏谑。 梅颂瑜忍俊不禁。安东尼·吉尔伯特,是他的老熟人了。 Y.H集团,暗地里控制着一个名为血手帮的异能势力,与他们光玑会属于是有合作,但彼此互相防备的关系。 “怎么样?要去吗?” “当然要去。‘好朋友’来了,怎么能不迎接呢?” 程淇知道是他“乐子人”的属性冒出来了——尤记得,一贯嚣张跋扈的安东尼当年直接被梅颂瑜给斗得自闭了,现在一听“时渠”两个字,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程淇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以那家伙的秉性,多半是见色起意,小心你对象知道了,要疯。” “没事,他不会知道的。” 殊不知,“汪淮”确实不会知道什么“血手帮安东尼”,但“上封”就不一定了。 外国的异能者入境到C国,需要严格按照异能管理的规章制度来,填写海量的文件,再经过异管部的层层审批,待确定了没问题后,才能被批准入境,而且他们在C国的一举一动会被牢牢地监视起来,稍有违规都会被驱逐出境。 安东尼毕竟是作为Y. H集团的代表来到的C国,他老老实实地按照了规定来办事,把自己计划的行程全都提交给了异管部。他属于是重点管理人员,相关资料由异管部的外交司审批后,会交由汪淮这个总部长做复批。 汪淮白天才看过了安东尼的行程,晚上下班回到了家,发现手机有个八小时前的“你特别关注的人有新动态”的微博提醒。 他久违地打开了微博,无视了“99+”的消息通知,看见自家爱人转发了某艺术馆官博发的开幕式预告,特约嘉宾一行的赫然就有“梅颂瑜”三字。 他本来没多想,点了个赞就关了。后来,他忽然觉得那艺术馆的名字有些眼熟,仔细重新看了看,意识到这就是Y. H集团安东尼三天后要去的艺术馆开幕式。 汪淮眉头紧皱,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众所周知的是,那安东尼·吉尔伯特是个男女不忌的花花公子,情爱关系混乱得很。 国内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梅颂瑜是梅氏集团的二少爷,其伴侣是军方高官,京都汪家嫡系长孙,因此没有人敢冒犯他,或是觊觎他的容貌。甚至还有人为了讨好汪家,而找他买画。 不过,Q国是个被财阀控制的国家,Y. H集团就是其巨头财阀之一。那安东尼无法无天惯了,他自恃拥有特殊异能,行事不忌,据说连L国的王子都敢撩,也难保不会对梅颂瑜下手。 他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走出了主卧,去了书房,给自己的下属打了个电话。 * 艺术馆开幕式定在了早上十点。 清晨,梅颂瑜换上了一身蓝色风衣,发丝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用摩丝定型,他精致的容貌没有遮挡地展露了出来,宛如灼灼其华的桃花,美得张扬肆意,叫人挪不开眼睛。 “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见。” 梅颂瑜打开了车门,正待离开,汪淮忽然唤住了他,“等等,阿瑜。” “怎么了?” 梅颂瑜刚一回首,汪淮就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倾身在他的眼睑上落下了一个吻,嗓音低沉,“你很好看,宝贝儿。回见。” 他的“回见”二字颇是意味深长。 此时,艺术馆正门前的广场已经做好了简单的布置,放了几列桌椅,以及红色围栏,每个椅子都贴了个名字。 迎宾小姐领他签了到。 梅颂瑜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见自己前还有几个熟悉的名字,便问道:“马会长他们已经来了吗?” “是,马会长他们正在馆里参观。颂老师,我可以带您去。” 梅颂瑜点了一下头,嗓音温和地道:“那就麻烦你了。” 进到书画一厅,只见有四人正站在一副画作前,唾沫横飞地争论不休。 梅颂瑜走近,有一人留意到了他,说道:“咦?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吗?正主来了!” 梅颂瑜礼貌地同他们挨个打招呼,“马会长,李书记,彭馆长,石老师,早。”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你这画的蕴意……啊,作者本人千万不要说,否则就失去意义了。” 梅颂瑜失笑摇了摇头,“那好吧,我去其他厅看好了。” “等等,小梅。”彭馆长显得欲言又止,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有点话想要单独和你说说。” 梅颂瑜点头,“好。” 彭馆长带他去了一个无人的雕塑展厅,站定后,彭馆长长叹了一声,“说实话,我是想要劝你不来的,但是……我的立场确实不太方便。上面的想要借你现在在网上的名气,把我们艺术馆给炒火。” “这是双赢,也未尝不可。” “如果没有今天会到场的某个人,我也不会对你说这番话了——今天,Y. H集团的继承人会来,那个声名狼藉的安东尼·吉尔伯特。他好像对你有那种意思。你爱人身份不简单,但那外国佬好像并不在乎这些。你千万千万要小心。” 梅颂瑜弯了下唇角,温和地说道:“我知道,谢谢你,彭馆长。” 彭馆长迟疑了片刻,又道:“不过,可能大概……问题不大。那外国佬好像是官方的重点监视对象,这次还会来两名军官。” 这是梅颂瑜没想到的,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军官?” “是啊,据说点名要坐你旁边,可能是你爱人叮嘱的吧?” “他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上封,一个叫武列吧。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姓‘上’的人。” 梅颂瑜:“……” 彭馆长滔滔不绝了半天,见他没有回应,不禁讶然道:“欸,怎么了?熟人?” “没有,不认识。” 梅颂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糟糕了,乐子没有了。他可没有把握能不被察觉地在上封的眼皮底下用异能戏耍安东尼。 与此同时,他感到了匪夷所思。 上封是异管部的总部长,以他的职位,按理说应该天天坐办公室,处理各种大事才对。前几天,为了逮他,亲自出马也罢。如今,“监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需要亲自来吗?异管部就缺人到这种地步吗? 这性质就像是一个省长听说某街有人违规摆摊,于是亲自跑去现场,责令其去办营业执照,属实是杀鸡用牛刀,闲得慌。 结合彭馆长所说的“上封要求坐他旁边”,梅颂瑜想到了两种可能。 一是,自己的身份露出了破绽,上封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二是,上封与汪淮关系匪浅,此行是受汪淮所托。 如若是后者,那还好;但若是前者…… 梅颂瑜吐出了一口浊气,和煦地道:“不管怎么说,谢谢告知,彭馆长。” “嗐,我还一直感觉很内疚呢。你之前看在我的面子上,低了百分之十把画卖给了我们,但是……哎,有那两名军官在,安东尼应该是不敢造次的。” 梅颂瑜心道,“不敢造次”的可不止安东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