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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找了

    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盛夏的清晨没有凉意,祁天热的将缠在身上的大人推开,自己占了大半个沙发,周渊只能守个边儿,身子悬空越来越多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醒了。

    他半起身子,先将祁天耷在他胸口的小细胳膊缓缓放平,下来时脚底一软,昨晚上拿来盖的毛毯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去了。

    “醒了。”周渊弯腰拾毛毯的时候发现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珠子盯着他看,看样子还存了点儿迷糊。

    祁天打了个呵欠,在沙发上转转身子,感觉自己的上背又硬又肿,腰还酸的厉害,这时候就不得不盘算要不要换个房子,这鬼地方压根儿没法住人。

    “不如这样,我让我爸给买个大房子,这儿就给粲粲呗,他想住就来住,也不用看沈恣的脸色。”

    周渊困乏劲儿退的很快,开始收拾沙发上的靠枕,“好,你挑吧,刷我的卡。小粲呢?”

    祁天憋气坐了起来,翻身跪在沙发上朝卧室里望,周渊先去推开门,两个人顿时对视无话,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人影了。

    “粲粲?”

    祁天喊了一声,挠挠下巴让周渊去卫生间看看,“看是不是搁那里面了,这才几点就能走了?”

    周渊移步敲门,听着没声音就旋拧了把手,微湿的地板擦的发亮,洗手池的台面上的洗漱用品被摆的很整洁,就连马桶圈都还透着消毒水的味道,垃圾桶套的新袋子码的很平整。

    周渊退出来时脸色有些微凉,转身时刻意调整了语气,“小粲走了,应该是去公司了吧,我也要去上班了,一会儿去问问。”

    祁天也不吭声了,歪着嘴咬嘴巴上的干皮,往沙发上再一躺,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问周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我问你也不说,问粲粲也不说,他昨天回来没喝酒就吐了,抱着酒瓶子哭。我想陪他喝点儿的,但一看他的样子怕两个人都醉了没人管,他嘟囔什么骗人、假的,他妈的我也听不清楚。”

    周渊眉角抽了一下,刚准备开口被祁天噎了回去。

    “我实话跟你说,我挺烦沈恣的,也烦你老是提他。你就是把他吹上天,那他也他妈真不是个好鸟,啥身份也不给的跟程粲上床,程粲也是个傻蛋玩意儿,第一天替姓沈的工作高兴的揪着我夸人半天,玩儿命不讨好,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说真的,我要是粲粲,早得精神病了,我肯定一枪把沈恣嘣烂。”

    “沈总他,”周渊偏头叹口气,他知道祁天一直对沈恣有不可调和的意见,“他救过我的命,也救过小粲……”

    祁天恼了,爬起来指着周渊的鼻子,“他是阎王爷把你俩名字勾掉了是吧?救一命就纯给他卖命一辈子?”

    周渊要真是跟他掉脸子,他肯定拍屁股走人,偏偏周渊温柔到骨子里去了,基本上他说什么要什么都顺着他的意,闹的再凶,周渊都能平静地搂着他讲道理。

    祁天看着周渊青脸没声的样子就蔫了不少,咳嗽一声顺势转个话题,“呃,我饿了,早饭没吃……”

    “我去做饭,先给你温杯牛奶。”

    “哦。”

    祁天有些不情愿地把身子滑了下去,再一翻身爬回卧室的大床上去了,没歇几分钟又被周渊叫起来吃鸡蛋。

    “今天时间赶,我把剩下的给小粲带过去,你自己的早餐别剩,知道了吗?”

    祁天勉强点头后周渊才拎着袋子下楼开车走了,心里越是不安车速就越快,先到办公室找人,看到程粲在里面儿就松了口气。

    “怎么走的那么早,没来得及吃早餐吧。”周渊快步走到程粲身边。

    程粲愣了许久,把捂在额上的手掌落下来,缓缓抬头笑了笑,很轻地回话,“谢谢小渊哥。”

    枯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眶失去遮掩之后刺的人心惊,周渊曲在桌面的手指蜷缩回来,望着程粲怅然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程粲眨眼都需要喘上一口气,胸口一阵一阵地酥麻,他静静地看着周渊,“小渊哥,我工作做的好吗?我以为,我很努力了。”

    周渊的唇片开开合合,一时间接不下话。

    他知道程粲是个很谦虚的小孩儿,有时候嘴上说自己什么都能行,其实心里自卑感很浓重,因为沈恣不是个会用夸奖来教育小孩儿的家长,常在打压下成长,身子抗的多硬,心里就被扎的多脆弱。

    “小粲工作做的非常好——”

    “那为什么,”程粲用急促的哭腔打断了周渊的话,他喘的很累,满眼的泪水酝酿了许久,质问的语气又被收了回去,程粲错开周渊的目光,抿着唇角去问,“小渊哥,我还需要多锻炼是不是?”

    周渊见几近崩溃的程粲也湿了眼,他没办法给出程粲想要的答案,只能顺着话头说,“这些天工作太累了吧,其实你工作上手很快,刚开始都难,再锻炼锻炼就会好的。”

    “我不怕、我不怕累,我只是。”

    程粲伸手去擦泪,几次都擦不完,嗓子里的哽咽也渐渐大起来,一摇头就甩出大滴大滴地泪珠,压抑地从眼角漏下去。

    他只是心里难过的厉害。

    沈斌有哥哥陪着吃饭,祁天可以抱着小渊哥睡觉,他只能一个人工作,他工作是为了让沈恣高兴,可是沈恣不管他也不喜欢他,沈恣也从来没有对他笑出声过,明明他是陪沈恣十年的人,明明他付出的最多,最后只有他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喜欢,也没有人疼。

    程粲心里面的小人急的转着圈跳脚,哭叫。

    “小渊哥,我好累,我不想工作了。我能休息一天吗?”程粲揉着眼睛笑了,他似乎是乞求的语气,但没等周渊应声就起身离开,等走到门口时他才又哭了。

    周渊沉重的身子被定在原地,他听着渐远的哭声揪心的厉害,手掌扶着桌子叹气。

    他无法想象醉酒痛哭的程粲是多难受才会在半夜醒来,捂着嘴巴压住哭声跪在卫生间反复擦地,又会用多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和祁天抱在一起睡觉,然后带着失望和破碎的心出门工作。

    周渊想起来祁天说的话,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疾步去翻程粲的抽屉。

    “坏了。”

    周渊捏着被藏的很深的文件闭眼睛咬牙,跑出去开车找人,附近没有程粲的身影,掉头就去公司。

    周渊冲进沈恣办公室,急燥地叫着,“沈哥!”

    沈恣翻看周渊递过来的资料和照片,眉头紧蹙着一把掀飞出去,疾言道,“不是阻止程粲去查了吗?”

    周渊的脸上被摔过来的纸划破一个小口,他咬牙道歉,“对不起沈哥,小粲他,你说计划停的时候,我就已经阻挠小粲去查了,但他、他背着我们去——”

    沈恣摁着桌子猛地起来,眉眼凶戾,“高佳莉已经封口做掉,我没让你给程粲安排人,他一个小孩,这么短的时间,你告诉我他怎么查的到?”

    周渊一哆嗦,轻轻摇头,放缓了音,“沈哥,小粲他远比我们想象的聪明。他只是,只是有些事不敢对您说。”

    沈恣沉眉闭眼,头疼的厉害。如果程粲够笨,他就不会把程粲设计入局,如果程粲肯稍放松自己,他就能及时撤局。偏偏,是在他心软的时候,程粲聪明起来了。

    周渊拾起地上的纸张,上面是公司涉密资料和高佳莉出入酒店和来访记录,上面遍布着或浅或深的铅芯痕迹,最上面那层,是用黑笔划上的大大一个叉。

    程粲不仅聪明到能跟着入局,还聪明到认识到这是一个局。

    程粲从一开始拿的那份人员名单是提前伪造的,高佳莉一事也是刻意引导安排,目的是让程粲被推上位、冒尖露面。他熬了半个月查出的所谓“真相”只是率先投下的饵,在追债公司受到为难,引褚二露面也是步步算计。

    周渊捏纸的掌心已经出了第二层热汗,沈恣已对程粲心软,打算中止计划让程粲慢慢脱身的时候出了这事儿,这根本没办法解释!

    “程粲人呢?”沈恣掐着自己的手骨用疼痛把冷静牵回来。

    “他情绪不太好,说要休息一天,电话打了不接。现在……现在派人去找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周渊轻声回话,他在试探沈恣的心意。

    如果沈恣决意放弃计划,就不必顾忌会不会惊动褚二派来跟踪程粲的人,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周渊很清楚,这是临门一脚的抉择。

    屋内的冷气开的很足,地板上残余散乱的几张纸页被风吹的胡乱掀起一角,沈恣双手摁在桌边陷入了延久的沉默当中,繁杂的思绪在他的眼神中闪烁,锐利过头的目光终究划破了心里那道刚建起来的泥墙。

    啪嗒一声,一枚笔身圆润的钢笔顺着桌檐摔了下去,污墨洇渗在地砖上,又转而脏了离它最近的那张白纸。

    “不用找了。”

    沈恣疲惫沙哑的嗓音终于透了出来,周渊的心跟着一下子沉了下去,正要劝时,沈恣很低声地反复说些什么。

    “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