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错了事不敢靠近主人的大狗狗
小山一样的东西。 原本宽敞舒适的房间内一片忙碌与混乱交织的景象,忙碌的是家里的保姆阿姨们,混乱的是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不敢进去的盛染。 “梁阿姨,陈阿姨……”盛染犹豫着开口,“我只是去学校住宿而已,学校有超市,里面什么都有的,我到时候直接买就好……” 二位阿姨很忧虑。她们从年轻时候起就一直在盛家工作,期间也与盛家一同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盛雪莺平时太忙,盛锦和盛染可以说也是被她们带大的,互相之间的感情自然是很深的。 梁阿姨十分不赞同地看着他:“染染,家里的东西和外面的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昨天去学校看过了,你要住的宿舍很小的,床硬得很!那个床头旁边还有梯子,哦唷你睡觉万一滚到那边去会撞到头的呀!周师傅已经把梯子和床头全包上软垫,这样才不会磕碰到……” 盛染呆滞:“你们昨天什么时候去看的……” “你们卫生间也是哦,淋浴头就离马桶很近,而且洗完澡一地水啊,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的!”陈阿姨也很不满,唉声叹气,“怎么就突然要去住校嘛,在家做功课不是很好吗,吃得也不好,睡得也不好……阿姨以后给染染送饭噢!”锦锦就一直在家住的! 盛染:“同学会笑话……” 阿姨们本来就不开心,闻言顿时瞪眼:“谁敢笑话你!”她们觉得盛染是到了迟来的叛逆期,或者是小孩子想闹独立,和同龄人呆在一起。想想他妈妈姐姐经常不在家,家里只有他们这些中老年人,可能跟同学在一起会比较开心…… 算了算了,住吧住吧,都走都走。 虽然每周只在学校呆五天,周末就会回来,但阿姨还是有许多离别的伤感萦绕心头,“唉,好在你要住的那间宿舍卫生条件还不错,打扫得很干净,是学校派人打扫的吗?” 阿姨随口一说,盛染却做贼心虚似的,心脏重重一跳,强装不在意道:“学校那边只会打扫宿舍外,屋里是学生自己打扫。” 梁阿姨眼睛一亮:“那你的舍友很勤劳哦,他人怎么样?” 盛染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许脸红耳朵红!面部表情十分淡漠,用“评价一位无关紧要的同学”的口吻,轻描淡写道:“同班同学,好像坐我斜后面,人很热心。”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梁阿姨长吁一口气,稍微放心了一点,“染染啊,我给你舍友准备了一些吃的用的,你们要互相帮助,这个,友爱!扶持!”她这话也说得不那么理直气壮,说是“互相帮助”,其实还是希望人家热心肠的小同学能多帮助染染宝贝,她从现在开始持续发射糖衣炮弹,聊表心意! “不用啊,我到时候会请他吃饭。”盛染没想那么多,他现在充满自信,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独立生活!梁阿姨准备的东西虽然都不贵,可太多了,要是真送了估计他和季长州都会不自在。 很快盛雪莺也特地提前回来了,看着山一样堆起来的箱子先扶门笑了半天。 阿姨们用眼神严厉批评她! “妈妈,你看……”盛染求救,这么多东西宿舍怎么可能放得下!然后他提出这一点后,阿姨们甚至畅想要重新规划装修宿舍! 盛雪莺一旦做好决定,该放手时也会爽快放手,有她在这里坐镇拍板,总算把行李从山缩到了两个箱子。 她看看表,“行了,走吧。” 盛染自己去拉了一个箱子,很沉,不知道阿姨往里面塞了多少东西,他有点担心等到了宿舍打开箱盖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会像火山爆发一样爆出来。 梁阿姨急道:“走?去哪儿啊?不会现在就要去学校吧?” 盛雪莺点头:“对啊,现在不是周日下午吗,就是应该现在去,拖到周一就太匆忙了。” 阿姨们简直心痛到呼吸不畅,本来以为还有半天时间,结果孩子竟然现在就要离家去受苦! 盛染心里也不太好受,觉得自己怪没良心的,挨个去抱了抱阿姨,陈阿姨都流眼泪了。盛雪莺逗他:“乖宝这么舍不得啊,那干脆不要去住校了……” 哎呀!盛染猛扭头看她,要住。 阿姨们也想去送盛染,被盛雪莺以“不要太溺爱他了”为理由拒绝,阿姨们从姐姐盛锦出生开始,最不乐意被人说“溺爱孩子”,于是只能眼泪汪汪地待在家里,嘱咐盛雪莺和司机孙叔一定要帮盛染收拾好宿舍再走。 “OK!OK!”盛雪莺爽快答应。 盛染腿上放着自己的书包,手指卷着书包带绕来绕去,一路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开心吧?”身旁突然响起盛雪莺的声音。 盛染迅速回答:“我没有。” 盛雪莺笑眯眯地揉了他一把,看这虚伪的小样儿! 盛染一声不吭地任揉。盛锦虽说愿意他去住校,可心里还是很不爽,前天直接出差去了,眼不见为净。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从小没真正离开过家的盛染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感伤:离巢的感伤、直到现在才迟迟察觉的微妙的不安全感、和对未来的不知所措。他特殊的身体与家世背景结合起来,就是一桩惊世骇俗的大新闻。他现在的行为任性、孤注一掷,宛如走钢丝,也是一场豪赌。家人们肯定都明白的,可是他们还是支持他去做,无论后果。 他把头偏到一侧低下,握住妈妈的手,悄悄吸了吸鼻子。 盛雪莺反握住他的,笑嘻嘻道:“妈宝。” 盛染抽抽搭搭:“就要当妈宝,姐宝,阿姨宝!呜!”真哭出来了。 盛雪莺:“那不住了,现在掉头回家?” 孙叔在前面乐呵呵应道:“好嘞!回家了染染!” 盛染急了:“别、别……”这是干什么嘛! 盛雪莺和孙叔就一同嘿嘿笑,觉得逗染染真好玩。俩人在笑,剩下一个在哭,一片欢乐祥和中,车子驶入学校,往国际部宿舍方向开去。 快到了的时候,盛雪莺冷酷无情地硬把手从二娃手里抽出来,一拍二娃脑袋:“行了妈宝,快别漫天洒水了。”一巴掌跟精准拍到了什么开关似的,盛染抽了几下后就真不掉眼泪了。 接着她神神秘秘地往前一指,在盛染耳边小声道:“你看那是谁。” 盛染眼里还有泪,眨掉了一看,宿舍楼门口那么高的一个大个子,正往这边跑呢,不是季长州又是谁!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我来了?”盛染着急忙慌地找东西擦脸,而且妈妈怎么知道季长州! 盛雪莹把手帕扔给他,“你韩阿姨联系的。”韩阳是她的秘书,在盛染眼里是个厉害的万能阿姨。 她托着下巴,看着跑来的少年,微笑感叹道:“真帅啊!不错不错,染染很可以嘛,比妈妈的眼光好。” 盛染已经没精力对妈妈的调侃有什么反应了,可怜巴巴道:“先不要开门……”话说晚了,车门已经打开,外面站着个正微微弯腰的季长州。 “盛阿姨好,我在楼上刚好看到车开进来,就先下来了。”季长州站得很有礼貌,很规矩,但只要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活力满满的男孩子。 他先很克制地没去看盛染,跟盛母问好后又跟孙叔问了好,最后才把目光移到盛染那边。 盛染没看他,把脸稍微侧着,可季长州视力特别好,一眼就看出来盛染刚哭过。 准备了一天的话一下忘了一大半,他假装没看到盛染脸上的泪痕和红通通的眼睛鼻尖,想保护他的自尊心,无奈嘴巴不争气,讲话都打起磕巴来:“盛、盛染,你也好。”说完就心里懊恼,觉得自己这句说得特别傻,好在盛染同学是那种看起来冷淡实则心软的人,低低地回了他:“季长州,你好。” 季长州心里怪慌的,盛染是不想住学校吗?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都哭了! 分明不是他的错,可季长州就是像做错什么大事一样,从满脸写着“热情!开心!”变成浑身拘谨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盛雪莺笑着看这俩小家伙,心里感叹青春真美好。 孙叔下车去把行李放下来,季长州一看赶紧去帮忙,不然他傻站在车边只会越来越不知所措。 盛阿姨可千万别觉得我是个二百五啊!盛染现在还哭吗! 一切好像没他想象得那么顺利,季长州很沮丧。 “快下去吧。”盛雪莺催盛染,“看看你把人家给吓得。” 盛染磨磨蹭蹭下了车,他不好意思看季长州,季长州也不敢看他,只埋头吭哧吭哧地提东西,有时候悄悄地飞速偷看盛染一眼。 “快看,快看!”盛雪莺把车窗摇下一道小缝,在他身后小声叫。 盛染反射性地往那边看,正好抓住季长州偷偷摸摸的眼神,看到他一幅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盛染心中一暖,主动叫道:“季长州!” ……好像有一双狗狗耳朵“噌!”地从那头棕发里立起来! 季长州立刻特别有精神地挺直身子,看到盛染脸上的微笑后,眼睛顿时弯了,原本就嘴角上翘的嘴巴咧开,瞬间开心地笑了起来。他拉着一只大行李箱走过来,虽然笑得很开心,但眼中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盛染,仿佛在无声地问他“你怎么哭了,你没事吧?” 盛染对他笑了笑,把手放到拉杆上,“我自己来吧。” 那只纤长细白的手离拉杆上的另一只手还有一小段距离,可季长州就像被烫到似的手一哆嗦,连忙笑道:“没事,这个不重,我来就行。” 孙叔把另一只箱子也推过来了。盛雪莺趴车窗上,其实还没看够这种青青涩涩的校园剧,不过考虑到其他原因,她还是招呼孙叔:“咱们走!” 孙叔:“好嘞!”往季长州手里塞了个大袋子就麻利儿的上车,十几秒钟之内倒车开走,消失在盛染视线里。 完全无视阿姨们“收拾好宿舍再走”的诉求,把行李和孩子都撂宿舍楼下了。 就这么走了?季长州傻眼。盛染还没来得及跟妈妈道别,不过这也是他妈妈能干出来的事,他很无奈地对季长州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季长州傻眼完,觉得盛染家还挺有趣的,完全不像众人想象中的那种富豪家庭。 现在楼门口除了蝉鸣、绿荫与热风,只剩行李箱和他们俩。 季长州想挠头,可一手提了袋子一手拉着箱子,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问盛染:“那,我们走?” 盛染拉上另一只箱子,点头,“嗯。” “哎——我来我来!”季长州阻止,要盛染把箱子放下。 盛染轻轻拂开他的手,柔软的掌心触到季长州的手背,让他有那么一刹那僵在了原地。盛染抬头对季长州道:“我拉得动,我可以。”他拉着箱子往前走了一小段,然后回头看季长州。 季长州认真地看着他,看起来很想真心实意地鼓鼓掌什么的。 他灿然一笑,上前去碰了碰盛染的肩膀,“不错嘛!”你只要能开心就好!“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