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世我相违
15、世我相违 “......还得按原来的生活轨迹来行事,你再露面一个月,很快我就能自己走了,到时候你不用下车,总归能瞒一瞒......” 英良看着高弗的嘴巴在眼前开开合合,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怎么就到了他要留下孩子这一步了? 真的不会生出个怪物来吗? 早上,英良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看了一眼钟表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了。 自己醒得越来越晚了。 推开门的时候,高弗正准备敲门, “醒了?池医生来了。” 英良叹了一声,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的。 当初自己咋就没搁军医眼前多跑跑,现在落得了这么个我为鱼肉的境地。 但是......他猛砸一下嘴,哪个军医都不可能操手妇科产科啊! 池医生见英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他这几天不好过,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开口就讲出他意向的结论,早死早超生吧, “你不能打掉它。” 池医生看一眼英良又看一眼高弗。 “我查到的为数不多的案例里,一位打胎死了,一位生下来活了。” “活下来的,父子平安。” 英良的表情有些冷漠, “那就是说,我别无选择了?” 池医生有些沮丧,艰难开口, “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把握保你平安。是我能力不够才让你别无选择。” 英良摇摇头,是自己本来就没有选择。 “早死与晚死的区别还是挺大的,是我要谢谢你。”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只需要吃的少一点就行。只要少吃一点,就不会有问题......”应该吧。 融在灯光里的高弗开口了, “这样做,就能行吗?” “我不敢打包票,但是现在......离那个时候还有一段时间,这个阶段是掌握在咱们手里的,还能控制。不过你们也要想好所有的可能,做好心理准备......比如小孩可能是活的、正常的还是畸形的......” 后面的英良听不进也听不得了。 他心里知道定了这条道后面要想的事有很多,但他却踏实地也不顾一切地放空了脑袋,这事撂谁头上都得傻,自己就先傻一傻吧。 于是池医生走后高弗同他商量继续做鸵鸟司机时,他是半字没听进去。 “你再说一遍......我......我又走神了......” 高弗把水杯里的水喝干,他已经说了三遍了,但还要再说,说到英良牢牢记住才行,这样他们才能久续安全, “这几月你还是照常开车接送我,眼下日子看不出来异样你还得露面,再过一月我便可以下了这轮椅,到时你只需在车里坐好,把身形遮挡住别多逗留就行,再这样熬几个月。等快到日子的时候......我再称病......” 英良以手支头,痛苦哀吟一声,他想得这样好这样全,一切都那么合理,可对于自己,简直字字诛心。他何苦要以男儿身遮掩避世数月,供养一团只会带来麻烦的血肉。 为何总是不能如愿,他只想把它除掉。 “你确定这样会更好?” 高弗不直视他,从英良的角度只能看见大片的眼白和很少的瞳孔外沿,倒是睫毛不服输似的翘向天空, “战场已经发生了偏移,咱们正在远离生死难料的境地,性命已经能够更大程度控制在自己手里,我想,你并不是最凄惨的。” “睡吧,明天还要开车。” “......” 察觉到英良的无限怨念,高弗补了一句, “除了稳妥,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天越发热了。 英良站在房间阴影里,看夕阳照在粼粼叶片上,泛着金光。天层分开,下层云朵橘粉,上层天空澄蓝。 半年了,高弗终于被医生准许复建了。 他心微微松快一些,自从身体里住的家伙被发现了,肚子就匆匆鼓了起来,他若也随时节脱去遮挡衣衫,必会被人指道一声“将军肚”。虽然旁人绝猜不到真实缘由,但被人盯着到底心虚,高弗再不站出来,他必定要因怪异服饰受到注意了。 之前同诸赫上校解释时,他用的理由是“合同未到”,但对方明显是不信,“这时候外头都在打仗,有时候签了合同也不顶事了,都没什么人认真签合同,他怕不是诓了你吧”,现在想想对方的表现,竟好像不愿放弃似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没想到他们竟也是表面情谊多一些。 当然,“自投罗网”的鸭子还是飞去了别人那里,即使是关系不错的人,心里也未必痛快吧。 高弗这几日走得不错了,但刚离了轮椅那时候可是笑人,像个学步的婴儿一样,陌生无措,走得也丑。 他起初嘲笑,那人完全不理他,后来就觉得没趣了。 而且,家里忽然多了个高大的家伙四处晃悠,也让他好生适应了一阵。 “你能自理了,按理说我该搬出去了。” 高弗扫一眼他越发明显的肚子, “你能去哪儿?就算真有地方去,你现在也不行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和别人解释。” “就说我习惯了你的照顾,舍不了了。” “这也牵强。到底留了一个旁人在家,还不是保姆阿姨。” “这时候局势动荡,也没人敢请人伺候了。” “你不就敢?” “托你的福,铤而走险。” 英良不说话了,扭到一旁。 高弗察觉不对,说起软和话, “你要是出去了才叫人担心,我不看着,就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你也一样。要是这样,反而得不偿失,所以即便仍留着你不甚合理,但总能说得过去。” 英良喘口气,动了动,心情好了点。他探过身子把盘踞在轮椅上的喵子抱到身边,喵子冷不丁被打扰了好眠,不满意地折腾,硬硬的爪子踩到他凸起的肚子,不很舒服。 但英良装强,不愿叫人看出来,他心里自己就是个倒了霉的男人,绝不是能怀孕的女人,因此更用力地箍住喵子,任它踩着。 高弗见那小爪不留情地踩下一个个坑,心里觉得憋闷不妥, “你不难受吗?别管它了。” “怎么,你心疼这团东西?” 高弗一滞,他没当过父亲,本就不知道那滋味是什么样,更不用说现下怀着的那人不是寻常的“母亲”,但是为什么他觉得心里痒丢丢的? “你再由着它踩,保不定踩出来什么毛病,要是没大事还好,若真出了问题还不是你受罪。” 听了他的话,英良宽心不少,只要关心的不是那背世的东西就行。 心软和,手也就松了,喵子一下子飞窜出去,跑了。 “是你把喵子放出来的?” 他一向不让喵子到外间来,怕把屋子给弄脏弄乱,最近他心思虽不在这上面,却也没忘了关好房门,仔细一想,自己外出后回来喵子就在外头竟是已有好几次了。 高弗笑了一下, “你不知道你走之后它唤得有多惨,也不知是想你还是想玩。我虽从没养过猫,倒也乐得看它闹闹。” 英良不知他竟有如此软意的一面,第一次不把他当做一心想解决自己这个大麻烦的领导来看,单看人,他其实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