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多少钱
悦酌湾,这倒是个神奇的地方。 多年以前,久到段修永还没上位以前,那时的执政人突发奇想,想在龙深港里,造一个人工岛。 兴了不少人力物力,造到一半,被人算计直接下了台,这人工岛就搁置了下来。 原本的版图太宏大,雏形估计是个娱乐城,开发权落到林敬堂手里以后,他缩小了面积,直接在已经建成的地方稍加修缮和改建,变成了住处。 悦酌湾这个名字,就是林敬堂起的,当时文耀还说笑,说听着就像个温柔乡。 然而,最初可算不上温柔乡,只能算个战壕。 林敬堂若是翻身,会有太多人倒霉,位子还没坐稳的时候,想要他命的人,估计能塞满一个篮球场。 那段时间,只要林敬堂在,悦酌湾附近的水域,死物活物,一律禁止通行。 现在倒是少了那份胆战心惊的气氛,有了点“温柔乡”的样子。 船舶不一会儿就靠了岸,车子已经等在岸边,林敬堂缓步走下舷梯,管家迎上来,看着林敬堂低沉的神色,愣了愣。 说实话,林敬堂实在不算是个难以相处的雇主,从未迁怒谁或刻意摆出冷脸,看他这副表情,管家还以为是出了大事。 他迎上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文耀在林敬堂身后朝他摇了摇头,管家只好沉默,快步走下去打开了车门。 “先生,洗澡水放好了,您要沐浴吗。” “嗯。” 下了车,林敬堂快步走进了屋子,留管家在原地傻站着,偏头看向文耀,“这是怎么了?” 文耀挠了挠头,“可能是被猫挠了。” 管家:“什么时候还养猫了…” “啧,野猫。” ——————————————————— “我看你就是有病。” 安筱拎着刚粘好的高跟鞋,气的想杀人。 他伸出手指戳着陆青时脑袋,又嫌弃的松开,“你以为你是谁?啊?哪来的大少爷吗,还轮得到你受不了。” 陆青时沉默不语,一件件的穿好衣服,接起一捧水漱了漱口,在安筱的咒骂声中离开了香澜。 他走到了从前常去的一个公园,抱膝坐在长椅上,呆呆的看着树影。 身体是极致的疲惫,不知何时倒了下去,渐渐睡着了,一阵风吹过,发梢被吹动,陆青时突然一个激灵的弹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自己在秋千上。 惊悸过度,眼眶都被液体模糊了,恍惚间,面前好像出现了林敬堂的虚影,陆青时的表情突然变得瑟缩,他边害怕着边抬头,伸出手对着那幻觉去碰,去够,无声的开口,然后泪流满面。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因为林敬堂的一个不许,连做梦都要吓醒。 陆青时终于明白,他这样汲汲营营的人,现在这样被打碎了骨头还要留在林敬堂身边,不再是为了图他什么。 原来是遗憾。 遗憾他的那份爱意,可以给的出去的时候,留有了余地,又在那少数的真心里,藏了刀,淬了毒。 林敬堂从没得到过完完整整的他,而他却得到了最好的林敬堂。 遗憾…还没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全心全意。 陆青时一刻也不能再等,站起身便往回走,鞋子把脚都磨出了水泡,手机都变成了板砖,自动关了机。 然而当额角被汗渍浸透,怀揣着忐忑翻进院子,即将打开门的时候,没有感情的一道电子音像是当头一棒。 “密码错误。” 陆青时不相信,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他把汗涔涔的手心放到衣角上擦了擦,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了下去,然而还是…密码错误。 陆青时呜咽着敲门,“先生…我错了。” 得到的终究是…寂静无声。 两天后,是温常发现了倒在门口的人。 他过来取文件,远远的就看见那好像是个人,走近一看吓了一跳。 他面无血色,嘴唇干裂,紧闭着眼睛,和死了也没差什么,温常下意识就要报警,缓过神来才想起这是谁。 他边打开屋门,上去找到文件,边把电话打给了林敬堂。 “boss!那谁…厕所那个,看着快不行了,怎么办啊。” 林敬堂眯了眯眼,“谁?” “就是…就是…” 温常一急,都不知道怎么描述好了,林敬堂似有所感,半晌缓缓道“他啊。” ——————————————————— 陆青时醒过来以后,再没见到林敬堂。 他被带到了文耀的家里,每天输液,吃饭,脸上终于重新有了血色。 期间文耀嫌他的衣服太脏,直接扔了,给了他两套自己不要的。 陆青时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平日里不会说话惹人厌烦,只是每天都忍不住的问,“先生什么时候见我。” 即便这样,还是引起了文耀的不耐,“我还巴不得老板赶紧把你弄走呢,等着吧。” 文耀也很烦,昨天他出去买药,正好女朋友来家里,一开门看见个半裸的男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直接哭着跑了,撞上回来的文耀,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没等解释人就失联了。 偏偏这又是老板的人,又虚成这样,再怎么样他也不能打一顿吧,当真是怄的要命。 好在,林敬堂像是终于想起他了,让文耀把人带到悦酌湾去,文耀简直是松了口气,用脚踢了踢抱膝坐在地毯上的人,“走了。” 坐了车,坐了船,见到林敬堂的那一霎,陆青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把一旁站着的管家看呆了,他从业多年,倒不是没见过跪式服务,但是这…这这这明显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吧。 陆青时旁若无人的跪爬到林敬堂面前,仰头看着他,突然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一点一点的透出了红迹。 “先生,我错了。” 林敬堂不回应,不开口,陆青时垂下的手又再度扬了起来,“啪。” 管家眉毛都开始跳了,不由得心惊,看起来那么文弱纤细的人,打向自己的时候,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儿,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打的面皮都红透了,绷的像是血珠时刻要浸出来,打的陆青时的指尖都在发颤,终于得到了林敬堂的一句,“够了。” 他放下手,老老实实的跪好,既没有用一双带着水光的眸子望着他求怜惜,也没有再进一步,用自伤来请罚,只是安静的垂眸跪着,等一个发落。 “说说吧,去哪了。” “我回了香澜。”陆青时抬起头,声音平稳道。 林敬堂眉宇间的怒气似乎凝成了实质,口中发出一声嘲弄的笑音,听的管家心头一寒,他还从来没见过,生气的林敬堂是什么样。 “怎么,当物件太无趣,还是当婊子更舒坦,是吗?” 过分刻薄的话,到底让陆青时红了眼眶,他低下头摇了摇,“不是,就算是婊子,也只想当先生的婊子。” “抬头,看着我,再说一遍。” 陆青时不解的仰起脸,“就算是…啪…” 林敬堂猛地将他的头打偏过去,“说。” “就算…啪…”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陆青时似是委屈,似是害怕,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又一次艰难的把那句话说完,“就算是…婊子,也只想…当先生的婊子。” 林敬堂没再动手,只是眉目间的嘲弄刺穿了他,陆青时喉咙哽了哽,继续道“我阿爸生病…欠了很多钱,先生…我离开您…想回香澜赚钱。” 假话说的像真话一样,陆青时的心头却毫无波澜。 不然呢,告诉林敬堂,以为那个温暖的怀抱和激烈的性爱是赐予给自己,狂喜过后又被无情碾碎,所以一时发了昏吗。 林敬堂挑起了眉,比起“只想当先生的婊子”这样讨巧到让人听了牙根发痒的话,提钱,显然更符合他对陆青时的人设认知。 陆青时见林敬堂似乎是在思索,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继续道,“然后我就想起来…您更有钱。” “呃…”管家扶了扶额,寻思这人不是讨打吗。 林敬堂彻底笑了,他开口问,“好,那你告诉我,你的良心值多少钱。” 他走近,捏着陆青时的脸,不顾沾染到手上的血迹,一句一句的逼问着。 “多少钱能买断你的尊严,多少钱能买你永不背叛,多少钱,能让你心甘情愿的摇尾乞怜。” 陆青时眸色动了动,终是忍不住胸口涌动的酸涩,抽了抽鼻子道“这些都给您,不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