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花
陆青时与薛子昂那边,是久违的平和,薛子昂抱着陆青时的后背,将他揽在自己怀里,陆青时闭了闭眼,转过了身去,头往他的胸口扎了扎,突然软声道:“子昂,家里好闷。” 薛子昂笑出了声音,“那我以后多回来陪陪你。” 陆青时点了点头,却沉默了,他松开手自己躺到了一边。 “怎么了?”薛子昂莫名有些紧张,他好像又可以被陆青时牵动心弦,仍旧爱着他的一颦一笑。 陆青时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好多年没有去爬山了。” “我以为什么事儿呢。”薛子昂无所谓道,“这周末就带你去,致明去年在小苍山上开发了个度假村,听说还不错。” 陆青时点了点头,又被逗弄着抬起下巴,“老公好不好?”昏黄的灯光下,陆青时的脸庞泛起了羞红,“好。” 天气暖的很快,到了周六那天,就连外套都不用穿了,陆青时收拾了两个小行李箱,下楼搬上了车。 他穿了一件普通的白T恤,袖子还有些缩水,露出了一段久未见光,白莹莹的手臂。 陆青时嘴角扬了扬,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合上后备箱,锁上车,转身却撞上了人。 “嗯...” 他闷哼了一声,蹙起了眉,刚要习惯性的低头走开,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走过来的薛子昂,与此同时,撞到他的男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问你...总之,真的对不起。” 陆青时扬起头,掐着自己的手不断用力,面上笑盈盈的道“没事。” “你要问我什么?” 男人脸色有些红,“那个...我想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或...或者男朋友。” 陆青时又一次笑了起来,薛子昂不由得站在了原地,三年没有见过他这样笑过了。 “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 “青时。”薛子昂走过来,面色阴沉着,“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陆青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沉寂下去,他对着男人尴尬道“这是我丈夫。” 男人一改刚才的羞涩,瞥了瞥薛子昂,又偏头看着他的车嗤笑了一声,无言的嘲讽中,薛子昂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了陆青时的手里,陆青时低下头,摸着绵纸材质,凹凸不平的名片,看见上面除了他的名字“卓飞鸣”以外,还刻了一句话“The old dreams were very good dreams.” 陆青时看着这句熟悉的话,身体突然松弛了下来,他笑笑,将名片递了回去。 “抱歉,罗伯特先生,我应该做不了你的弗朗西斯卡。” 卓飞鸣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扬起了一个兴致盎然的笑,正要说些什么,薛子昂突然伸手将陆青时拉向自己身后,拉的他一个趔趄,陆青时的身体再度绷紧,缓缓地低下了头,没有同卓飞鸣再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卓飞鸣眯了眯眼,看着神情不善的薛子昂,到底没有上前,离开了停车场。 薛子昂蹙眉,“你刚才和他说什么暗号呢?什么波特什么斯里兰卡?” 陆青时沉默着抬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 薛子昂露出了不解的神情,陆青时又补了一句,“讲出轨的。” 看着他即将要发作的神情,陆青时极自然的将手臂挽了上去,“东西都拿好了么?” 他的气息呼在薛子昂的颈侧,“山上买不到的,都拿好了吗?” 薛子昂的怒火渐消,最后咬着他的耳朵道了一句“等着再收拾你。” ——————————————————— 小苍山的风景不错,薛子昂定了半山腰的酒店,开了三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地方,两人计划先休息一晚,泡完温泉,第二天再登山。 旅游淡季本应人迹罕至,意外的是小苍山的人还不少,夜很快就静了,静了,又沸了,千灯万盏一一点燃,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诗,“夜傲慢的跪下,托起世代的灯火。” 无数夜间才出现的生灵出现在了林间,也许有蝙蝠,也许有夜莺,也许还有吐着信子的毒蛇,谁知道呢。 陆青时觉得自己还是天真的,他的天真来自于童年时读了太多的童话,他总觉得,这天底下就该有那种事,就该有猫儿救了老鼠,将它送回洞口,就该有夜莺为了心爱的人,将喉咙唱哑,他曾以为他会在一间小木屋里,等着一个突然闯入的王子,王子说“你能留我住一晚吗?”于是他便笑了。 在他童年的构想里,最难过的结局不外乎就是被王子抛弃了,于是他不甘心,他带了兵,踏平了王子的国家。 每晚睡觉之前,大概会有三四个国家就这么被“悄无声息”的灭掉。 屋子在夜的帷幕下被笼罩,几声沉闷的巨响从里面传了出来,像是什么有弹性的东西在撞击着地面。 “啊.....” 一声凄然的惨叫刺穿了夜幕,然后是持续不断地呼救,“救命...救...救命.....” 隔壁别墅住着的男人推开了窗,透过茂密的枝叶望着看不见的情境,蹙眉道“好像出事了。” 120到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围观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他们看见担架抬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抬了出来,上面多了一个人,他的身体被白布盖着,垂着的手臂上戴着一只男表。 “我老公怎么了....” 另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赤裸着双足,带着浓重的哭音,嘶哑着喉咙一声声地问道“我老公怎么了?” “子昂.....子昂....” ——————————————————— “姓名。” “陆青时。” “年龄。” “26岁。” “与死者什么关系?” “我...我是他的爱人” “他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你是否在场。” 陆青时抬起了头,眼眶中又一次含了泪,“你们是在怀疑我吗?” 他无措的抱住了自己的头,缩在椅子里,“不...我不在场...我真的不在,我听到了声音走过去,就看见他....看见...” 他的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臂上的淤青,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又抬起头道“他血液里的酒精含量达到了70mg/100ml,你们今晚是否有饮酒行为?” 陆青时放下手,轻轻的点了点头,“喝了。” “喝的什么?” 陆青时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喝了威士忌,还有....” 他的眼泪就在此刻滑落,猛地头偏向了一边,止不住的呕吐,“呃...” 不好的味道散开,陆青时苦笑着道歉,“对不起。” 他的双手交叠在了一起,止不住的搓着指关节上的血迹,整个人都在发抖, “请你重复一下今晚的过程。” “我....” 陆青时擦了擦眼角的泪迹,“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 “看这个,老李。” 赵平峦指着电脑上的出警记录,“5月15日,绿欣小区,5号楼一单元0902....家暴。” “我看看...当时是长江路派出所的人接的警,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好。” 赵平峦把站起身拿起了电话,“我问问。” “喂...哦,那个警啊,上个月的事了吧,我记着,情况比较复杂....” 挂了电话,赵平峦再次回想起陆青时身上的伤痕,眯了眯眼,偏头问“死者的伤情鉴定出来了吗。” “嗯,说....他应该是仰着摔下去的。” 赵平峦缓缓抬起了头,“我提议,立刻拘传陆青时。” 陆青时被带到了审讯室,手铐解开,又将他的双手固定在了审讯椅上。 他从进来开始,指尖便止不住的发抖,喃喃地念着一个名字“子昂....子昂...” 赵平峦屈指敲了敲桌子,“陆青时,这是你的伤情报告,你要自己看看吗?” 陆青时低着头不说话,赵平峦便自顾自的翻开了文件,“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肛口撕裂......” 赵平峦站起身,走到陆青时面前,“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自己弄的。” “啧。” 陆青时的手突然不抖了,他打了个哈欠,抬起了头,被固定的手腕转了个弯,伸出食指朝着赵平峦勾了勾。 看见赵平峦真的靠近了身体凑了过来,他一下子就笑开了,苍白的脸颊被他笑的泛了红,像是风平浪静的湖面上不停的有血色的花,咕咚咕咚的往上涌。 “警察叔叔,别这样,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