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忆金陵旧日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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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咣当……” 船身左摇右摆,阮钰捂着嘴,强忍腹中的一阵阵恶心,一步步强撑着走到船头。 想着自己自从到了这烟花之地,成日里同着当地的文人墨客,纨绔子弟一道里翰墨丹青,写诗绘画、纸醉金迷竟也不觉得腻。 这几日他们一群人又说要带阮钰见识见识那百闻不如一见的秦淮花船。 初听阮钰心下微微好奇,虽说他在京城也是吃过见的公子,但毕竟在他那老古板老爹的眼皮底下,十分倒是收敛着四、五分,何况京城哪比南京风雅? 可没想到这花船简直就是条贼船!又是一夜灯影连十里,一转眼他们这群人已经在这条船上了三日三夜。 刚想着逃到船头躲躲清静,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浊浪,一阵腻人的脂粉香就从身后呼地扑了过来。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人!阮郎果真在这里躲清静。”这三日一直陪着阮钰的歌妓一看他便嗔怒道。 那上船时还闻不够的脂粉香,现下混着酒味儿就着河水里的腥气,瞬间让阮钰的脑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哇……”地一声便呕在了河里。 刚吐过,怕过会儿会在船头着了风,歌妓搀扶着阮钰进了舱内。 只见酒桌前听曲儿的几位爷仍然面色如常。 “铭音兄,脸色怎么这么差?”坐在舱门边的南京工部主事肖呈眼见阮钰脸色发白,急忙撂开身边歌妓的手殷勤地起身,但他身上素银带早就不似三日前那样整齐的束在腰间。 阮钰应承一笑:“酒量不好。”说话间,露出了左边的虎牙,在这风尘之地竟有些莫名的不合时宜。虽转瞬即逝,但这一丝微微显露的腻烦被席间最为老道的邹丙南一眼就捉了个正着。 邹炳南字少翼,时任南京礼部郎中。 坐到这个位置虽不如京城近着天子,但同样也是正五品。 特别是邹炳南才刚到而立之年,若苦心经营日后前途定是一片大好,这眼看着京里来的侍郎公子,邹炳南又怎能放过这白来的机会? “在此处听了三日曲儿,就算铭音贤弟不腻,我的耳朵都要生茧了。”说话的男人正是南京兵部尚书的独子赵元乾。 老尚书晚年得子溺爱非常,愣是给这个儿子宠成了南京城里出了名的霸王,成日里在烟花巷摸爬滚打,出个门身边少说也要跟着四五个小厮。 说话间,身边的歌妓又往赵元乾怀里钻了又钻,谁不想靠上着大方又体面的大树,就是被养在外面一两年,再卖再嫁,也好过一辈子在这秦淮河唱曲儿陪笑。 赵元乾也不是个傻的,他岂能不知道这些个都是要一来二去个三四五六七八回才能还完的“风流债”,不如那些扔了钱,提上裤子的干净痛快。 赵元乾用他那细长的眼睛狭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又叫舱内还在弹唱的三个女子住了声。开口朝邹炳南说:“少翼兄,铭音老弟也来了这么些时日了,你们每日除了舞文弄墨,就不做点有意思的?” 邹炳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倒被一旁的石墨文抢了先:“元乾兄此言差矣。” 石墨文虽与阮钰为同年的贡士,但年纪却要大了阮钰六、七岁。扬州盐商之子,字萧山。 此次也是头一遭来南京,只道与阮钰兄弟相称,不知席间厉害:“非舞文弄墨,乃寄情于山水……” 赵元乾顿觉得一阵头痛,实在不想搭理这个喝的满脸通红的酸臭文人,斜眼看了一眼在旁边悠哉哉啜酒的邹炳南。 邹炳南不怒而威,只是轻轻扫了一圈屋内,那几个弹唱的歌妓连同陪在爷们儿身边的都一同极有眼色的退出了主舱。 “这处也是没趣儿,还是去我们礼部辖的地方走一遭吧!”说着邹炳南起身,理了下自己并未凌乱的网巾大帽。 一听这话,赵元乾和肖呈便来了兴致。 此时只是可怜了阮钰和喝得不知四六的石墨文。 一个云里雾里搞不清楚,一个还听着路过船只中的靡靡之音恍恍惚惚。傻子似地就被那三个“过来人”拎着去他们口中的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