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之梦（14）

    眼看着事情似乎开始往某个趋势发展，安明晦忍不住提前找A给自己打个预防针：“A，那两位在这个世界打算怎样让阿云知道真相？”

    “顺其自然。”

    “？”

    “我把他们最开始的记忆封存进去了一部分，就是把人惹毛了的那个世界。”电话那一头的人语气非常冷漠，显然丝毫不关心老相识的死活，“那只蝴蝶会入梦，又能直接进入精神域，早晚会自己发现。”

    震惊地沉默了片刻，安明晦轻声感慨道：“这真是……完全没有留退路啊。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得这么直白。”

    “不然还要做得模模糊糊，等着人回头找上门来当面对质吗？”A轻哼了一声，似乎非常不屑，“他们没这个胆子跟那家伙当面撕破脸。”

    听了A的这些说法后，安明晦沉默了半晌，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挂掉了连线。

    他重新看向屏幕中——那两位现在正在谈话，而且看起来进展并不算好。

    “我为什么要帮那个兔崽子。”云雨过后，斐尔罗德搂着怀中的向导，懒散地说，“他被烦死再好不过。”

    “跟小朋友计较可有点掉价。”叶夏云挑眉，抬手戳了戳斐尔罗德被咬得有点肿的乳尖，闷声笑道，“理解一下，谁还没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呢，只不过凯伦的初恋正好撞到我而已。”

    “不好意思，我就没有那样的初恋。”怀里的向导就是他的第一段感情，而且既然已经结合了，就不可能再搞得无疾而终。

    那可不一定，你第一辈子暗恋我的时候比现在的小朋友苦情多了——心里这样想着，叶夏云表面上当然不会说出来，而是笑了一声，抬手揉揉斐尔罗德的耳垂，调侃道：“哟，还真较上劲了？那你要不想想，你要是以人家初恋男神的男朋友这种身份来帮他搞定事情，会不会有种奇妙的爽感？”

    “行了，别再给我灌迷药了，我之后会跟狄林打招呼。”收紧了抱着向导的手臂，斐尔罗德用下巴抵叶夏云的头顶蹭了蹭，低声抱怨道，“干嘛管这种破事，你们东方不是一向坚持‘百善孝为先’这种规矩吗。”

    从斐尔罗德口中听到这句话，叶夏云不由得差异地挑挑眉：“没想到你居然还对我们的文化很有研究？”甚至就连那五个字的发音都非常标准。

    他不过是随口一问，然而斐尔罗德却许久没有回话，如果不是现在的姿势问题，他就能看到枕边人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不知道……大概是以前从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吧……！”

    突如其来的疼痛像是要把脑袋凿穿一般，斐尔罗德心中暗骂一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丝毫的异样——这是他的老毛病了，精神域总是会不定期地出现异常，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试图从中钻出，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异动似乎格外强烈。

    似乎察觉了一丝异样，叶夏云出声道：“斐尔罗德？”

    斐尔罗德忍耐着头脑中尖锐的刺痛，故作无事地回应：“干嘛？”

    “只是想提醒，虽然你本人的演技很好，但精神域还是很诚实。”

    “啧……”意识到结合后彼此相连的精神域根本不可能骗过叶夏云，斐尔罗德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头疼地解释道，“不用管我，只是老毛病。”

    尽管情人此时正承受着某些不知名的痛苦，但叶夏云看起来比斐尔罗德想象中镇定得多。

    毕竟前面叶秋阑和Eve的精神状态也并不稳定，再加上一个斐尔罗德也不奇怪，叶夏云心中初步猜测这大概是沉浸式角色扮演导致的一些副作用，从之前的经验来判断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但以防万一，还是得检查一下。

    “放轻松，精神方面的事我才是专家。”他伸了个懒腰，然后跃跃欲试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我们去你的精神图景里看看，结合后向导对哨兵的影响力也会大大增强，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彻底治好你的老毛病。”

    “别乱来，我跟别的哨兵不一样，很容易对你的精神力造成损害。”一把抓住叶夏云的手腕，斐尔罗德警告道，“别管我，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在了解了斐尔罗德的脾气的如今，叶夏云就没打算征求他意见，象征性地说过后，就扬声喊道：“小叶，开工了。”

    话音落下，还没等斐尔罗德做出反应，属于向导的精神力就猛地涌出，裹挟着他的意识沉入了黑暗之中，半强迫地令他陷入了昏睡。

    这是叶夏云第二次来到斐尔罗德的精神图景，带给他的感受跟上次大差不差，整个精神图景被分割成差异极大的两面，一面明亮如极昼，一面漆黑如深渊。

    黑暗的那一边阴森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模样，而即使是光明的一边，也仅仅只是扭曲的乱石堆叠而已，整个精神域看起来极不稳定也极不自然。

    到底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精神图景？

    他了解游锦，虽然的确有相当矛盾的一面，但总体上来说，他的锦鲤姐姐目标明确，信念坚定，不应该会呈现出这样如同人格分裂一般的景象。而即使是单论斐尔罗德这一身份，也不像是这么两面派的家伙。

    难道是后天的某些外在因素导致的？比如说受伤或者疾病之类的？

    正当他检查着精神图景里的情况时，与他一同进来并停在他肩头的蓝色蝴蝶突然飞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似的，轻盈地向着那明亮的乱石区域中飞去。

    某种不知名的预感油然而生，叶夏云下意识皱了皱眉，抬脚跟在小叶的后面，看着它在乱石嶙峋的极昼之地穿梭，最后慢悠悠地飞进了一堆高耸的岩石之中。

    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他跟着走上前，一手虚扶着约有一人多高的石头，向这堆石头的中间看去——

    蓝色的蝴蝶落在一朵同样为莹蓝色的花朵上，花瓣的边缘带有精致的浅色银边，扎根在一小块肥沃的土壤上，小叶落在上面，几乎与这朵花融为一体。

    这片精神图景里到处是扭曲的岩石和坚硬如钢铁的贫瘠土地，唯有这朵花扎根的这一小片，土壤肥沃湿润，周围还生长着嫩绿的小草，就如荒漠中的绿洲一样，一片生机盎然。周围还包围着一圈高耸的巨石，就好像是在保护着中间这脆弱的精灵一样。

    然而当这朵精致漂亮的花朵映入眼中时，向导的瞳孔却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一般，面上的表情都变得空白一片。

    那朵花他认得。

    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毕竟这可是那个人梦境中生长出的第一朵花，他曾经入过那人的梦无数次，几乎每一次都要去看看这朵花。他对这朵花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他甚至能回忆起那花瓣柔软细嫩的手感，还有自己落在上面时包围自己的温柔芳香。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叶夏云狼狈地离开了斐尔罗德的精神图景，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意识回归现实后，感受到腰间还揽着自己的手臂传来温暖的触感，他下意识地将其推开，迅速从床上站起。

    全身只穿着一条短裤站在床边，叶夏云的视线停在哨兵那张即使沉睡时也富有攻击性的英俊面容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失态，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转身穿好睡衣离开了卧室。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着，眼睛盯着鱼缸中游来游去的鱼儿，闭了闭眼睛，睁开眼时重新露出了轻佻的笑意：【好安哥，是不是该出来答疑解惑了？】

    【……阿云，我没什么能解释的。】客服先生叹了口气，温声说，【我想，你有自己的判断。】

    【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啊。】轻笑一声，他抬手理顺了自己刚才躺得有些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靠在沙发上，【所以，你们的大客户名字到底叫什么？游锦还是苍梧？还是说……两个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