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start（14）

    最近似乎有点流年不利的叶先生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在一处怎么看都像是监禁室的房间里了。

    房间不大，东西也很少，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家具用品，旁边连着一间厕所，而他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都施加了保护措施，包括桌角、墙角等地方都是圆滑且覆盖着柔软护垫的，大概是为了防止他自杀。

    从床上坐起身，他看了一眼脚上的锁链，又看了看带着小铁栏窗的门，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看守的人。

    【怎么回事儿？】饶是他再怎么见多识广，一时间也对眼前的状况感到迷惑，【这是现实还是Eve的网络？】

    【是现实，距离你断开脑电链接过了三天，联邦已经将你拘禁收容了。】客服先生无奈地回答，【我想，也许是跟Eve有关。】

    那看来情况就很明显了，多半是Eve跟他的连线被联邦发现了，就不知道现在把他抓来，是想把他当同伙审问用，还是把他当人质用。

    略一琢磨，叶夏云突然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惊慌失措地跑到门边，抓住门上的栅栏，对外面的守卫说：“救、救救我！你们是人类对不对？有一个人工智能失控了！它控制了我的游戏舱，他想利用我突破星球的网络后就杀了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然而守在外面的人显然训练有素，不管他怎么乞求哭喊，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他一句回应或眼神。

    叶夏云特意注意了一下，守卫的脖子或额头上没有代表人工智能的环状信号灯，说明大概率是真人。

    怪了，都不问他点什么吗？按理说联邦就算发现他和Eve之间存在长期连线，第一猜测也不该是他们两个关系特殊，以Eve在联邦这边的一贯形象，怎么看都是他被强制抓去做小白鼠的可能性更高。

    他装着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回床边，跟安明晦下了两个小时的棋，才听到外面有了动静，隐约能听见简短的讲话声，但听不清具体讲了什么。

    很快，就看到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位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向他的审视目光警惕而谨慎。

    正当叶夏云思索自己要不要装成惊慌失措的路人样子，去一把抱住对方的大腿求人救救他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向着恐怖电影的方向发展。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将将张开嘴要说话，脖子上就骤然爆出血花，人类脆弱的脖子立刻被这小型的爆破炸得几近断裂，倒在了地上。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紧接着就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男人血肉模糊的脖子间动作，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刺入了其中，使得已经濒死的人类忽然开始全身抽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完全没有给人留下反应的时间，叶夏云惊愕地站起身，完全不知道面前这恐怖片般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有什么人开出了发令枪一般，外面也传来了一阵骚乱的声音，他听见非常混乱的枪声和惊叫声，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最惊悚的是，面前被炸坏了一半脖子的男人居然张嘴说话了。

    “跟在后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且不自然，“不要怕。”

    说完，对方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有些不自然却十分流畅地拔出腰间的枪，精准地几枪打断了连在他脚铐上的锁链，然后便走向门外。

    叶夏云：“？？？”这是生化危机吗？

    【有纳米级微型装置接入了他的神经中枢。】客服先生及时开口解决了他的迷茫，【也许是Eve的手笔。】

    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溅到的血迹，他很难想象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是来玩恋爱游戏的。

    越来越离谱了。

    跟在“死而复生”的男人后面走出去事，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倒是地上留下了不少血迹，还有顺着走廊走向远处的血脚印。

    就这样安静地走路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他试着向前面不知道还算不算人类的家伙搭话：“这是Eve安排的？”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他，只继续闷头带路向前走着。

    安明晦为他解释道：【这里的网络信号被屏蔽了，他身上的装置也没有连接网络，现在应该是在依靠预设好的程序行动，所以不具备回应预设之外对话的功能。】

    接下来，叶夏云见证了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被不知名的装置寄生控制的人类如行尸走肉般与曾经的同僚交火厮杀，一路上都能看见神情惊恐的尸体，血腥味和硝烟味弥漫了整栋楼。

    与其说是争斗，不如说是一场屠杀，因为被机械所操控的尸体是不会恐惧退缩的，也不会因疼痛而倒下，甚至还拥有了远超人类的计算能力。

    当他在男人的带领下走出关押他的大楼时，客服先生又一次出声提醒：【现在Eve的情绪状态非常不稳定，他正在攻击这颗星球和联邦主星的所有卫星端口，如果持续下去的话可能会导致附近星系网络的全面失控。难怪都已经这样了还迟迟没见到增援，恐怕联邦高层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

    叶夏云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坐上已经提前停靠在门口的悬浮车，他透过窗户看向那些在街道上游荡的“行尸走肉”那些人身上都穿着类似的制服，显然曾经都是联邦的人，而这片街道除了他乘坐的这辆车以外再看不见其他的车辆或者行人，大概是联邦早在决定把他关在这开始就封锁了区域。

    自动驾驶的悬浮车里放了一个终端，叶夏云将其打开后，里面自动呈现出一句话：我会带你回来。

    显然，随着这些年不断占据更多的星球，人类造出的夏娃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堪称怪物的存在——以星球为单位的处理器规模，放在这个高度依赖网络与机械的时代，联邦没有任何手段能够与其抗衡。

    如果Eve打算实行人类灭绝计划的话，恐怕真的办得到。

    悬浮车开出一段距离后，他手上的终端也终于有了信号。

    而终端上也飞快地显示出了新的文字：我很抱歉。

    脱离了虚拟的网络之后，仿佛无所不能的人造生命此时也只能以这样冰冷的形式与他对话。

    然而几乎是他刚看清终端上的字，上面的字迹就瞬间发生了变化，以占据了整个投屏的巨大字体显示：下车！

    立刻下车！！

    下车！！

    字迹跳转得飞快，几秒钟之内就换了六七次，只看得清每一句都在极力地催促他下车。

    要跳下运行中的悬浮车是件很危险的事，但叶夏云依然反应迅速地按下紧急开门按钮，灵活地翻身滚下了车。

    这一举动的结果是他顺利摔断了自己的左手臂，但也躲过了跟着悬浮车一起撞上不远处的临时防护墙的下场。

    【这里的磁场和信号存在干扰，应该是联邦的举措。】

    也不奇怪，但凡联邦的人不傻，就该知道现在把他抓去做人质是最有利的做法。

    但是这样会彻底激怒Eve。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远远近近的各种设备突然同时发出了声响，断断续续地、掺杂着电流的声音从中传出：“警告，立刻停止对叶夏云的一切攻击行为。”

    “所有人在五分钟内撤离个体叶夏云五公里之外，停止一切敌意性举措，如拒不配合，我将调用太空防卫站的对地导弹轰击H－03星球。”

    “如目标个体出现进一步损伤，将即刻轰击联邦主星。”

    “如目标失去生命体征，则即刻启动人类灭绝计划，对象为各星系现存的所有人类个体。”

    大大小小的所有音响装置都被Eve所控制，冰冷的话语回荡在这个星球的每一块区域，包括被及时疏散避难的平民也听得一清二楚。

    自己的大名被整个星球的人以这种形式听见，还有点公开处刑的感觉。

    【哟，】他捂着摔断的胳膊，还有闲心跟客服先生闲聊，【上次看到这种情节还是在电视剧里校园王子用广播向草根女主表白。】

    【……阿云，没有人会在表白的时候扬言要炸掉星球。】

    冰冷机械的声音还在继续：“十秒后重新启动目标返程计划，如遇任何干扰，皆视为谈判破裂的标志。”

    四周看了看，暂时没见到联邦的人来抓他，于是叶夏云就找了处台阶坐下来，非常悠哉地等着新的交通工具来接他。

    他接着说：【或许那也不失为浪漫的表现手法之一。】

    聊胜于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衣着，叶夏云唏嘘道：【要是初恋就遇到一个愿意为我炸星球的AI，我现在可能还是个纯情少男。】

    【阿云……】客服先生犹豫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能恰到好处地安慰对方。

    【那样我就会一辈子留在那个世界，规规矩矩地睡同一个人，那么多现代的py都见不到，想想都觉得可怕。】

    安明晦：【……】至少现在看起来确实跟纯情两个字完全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