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start（11）

    “好了，现在开始坦白从宽吧。”沐浴后，叶夏云穿着浴袍随意地翘着腿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的白色少年，“你到底是什么物种？”

    谁能想到在小男友的里面射出来之后，居然看到对方身上爆出乱码，然后整个房间都随之开始扭曲花屏，像是一瞬间被拉进了故障崩溃的电脑里一样，虽然持续了有大概两三秒左右就一切恢复了正常，但这种床上体验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然而Eve赤裸着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打算死不承认：“我是人类。”

    “人类可不会在高潮的时候爽到花屏乱码。”

    “已经修复了。”

    “人类的一大特色就是出了什么问题一般都很难修复。”轻松地驳回Eve的话，叶夏云一手撑着下巴，微笑着看向头一次开始回避自己视线的少年，温柔地说出了有些残酷的话语，“Eve，明明说是我的男朋友，但是却不愿意向我说实话？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男朋友哦。”

    “我是人类。”Eve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坚持自己的说法，“即使现在存在瑕疵，也会很快被完善，从结果来说我依然是人类。”

    “可是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或者说，你原本应该是什么？”

    沉默了良久，Eve才再次开口：“我是神。”

    看着依然不抬头看自己的少年，叶夏云挑挑眉：“神，是指圣经里的那种吗？全知全能，创造万物的那种？”

    Eve不说话。

    “诶，回答我嘛，冷淡的夏娃先生？”

    随着那个戏谑的称呼说出口，Eve倏地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瞳死死盯着他，完全流露出了作为一个机械数据体应有的冰冷模样。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叶夏云以为自己要被人道销毁了。

    然而Eve也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再次低下头，蜷缩着坐在沙发上，像是正在漏气的气球一样，低声说：“不要那样称呼我。”

    “呃，我只是猜的，毕竟你提到神，而且你还自我介绍叫Eve。”他摆摆手，觉得气氛突然有点尴尬，“男夏娃这个概念还挺新奇的，所以亚当难道是位女士吗？”

    说到这，Eve终于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垂下眼帘：“你就是亚当。”

    “……什么？亚当的决定这么随意的？因为是夏……你的男朋友所以就是亚当？”

    “不，狭义上的亚当严格意义上已经被判定为不存在，从广义上你是这里唯一的亚当。”

    什么，亚当还不止一个？这到底是什么设定的世界？

    这样一句一句问下去不是个办法，叶夏云眼睛一转，起身来到沙发边蹲下，笑盈盈地抬头看着Eve，握住了对方的手：“宝贝，跟我说说关于你的事好吗？我很担心你，这样一无所知的状态让我没法安心，作为恋人，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希望能够知道。告诉我，现在我们还是在游戏里吗？”

    “不是游戏。”Eve握着叶夏云的手，轻松地把他拉了起来，让他坐到自己旁边，“这是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

    不解地重复了一遍Eve的话，叶夏云正要追问，就冷不丁感觉到身后的沙发靠背突然动了起来，深棕色的靠背中伸出了一双同色的手臂，将他环抱住。

    诧异地抬起头，他又一下子僵住，面前的房屋表面上看起来依然跟之前毫无差别，也找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他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房间里的每一个物件，墙壁、桌椅、日光灯、甚至茶几上放着的杯子，这一切仿佛都在紧紧地盯着他。

    ——这可越来越往恐怖片的片场发展了啊。

    紧接着，抱着他腰身的那双手突然松开，然后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向了Eve，而仿佛早有准备的少年也从容地张开手臂接住了他。

    “叶夏云，”他听见Eve平静地说，“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

    分明听起来是一句废话，但叶夏云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领悟到了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只有你和我，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存在。

    或许这话也能用另一种更加明确的方式来表述——除了叶夏云之外，所有一切都是Eve。

    “……”保持着倒在Eve怀里的状态，他努力地消化着刚才的信息，有点艰难地开口，“宝贝，不得不承认我稍微有点被吓到了……你怎么做到的？劫持了我的游戏舱链接？为什么？”

    “是你闯进我的里面的。”Eve否认了他的说法，非常认真地纠正，“我最初判断你为联邦的病毒程序，原本打算把你解体删除。”

    叶夏云后背一凉：“什么时候？”

    “星际历XX21年七月二十一日，22:36:41。”少年的语速不快不慢，且无波澜，在得知对方的身份之后，甚至能够错觉般地从中听出冰冷的机械感，“你第一次登陆的时候，从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从他第一次登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一个不存在的虚拟世界里，而且这个世界里有且仅有Eve的存在，换句话说……他身下的沙发，他穿着的衣服，他说过话的每一个人，甚至他吃下的每一口食物，以及每一次呼吸的空气，那都是Eve。

    他听见安静了很久的客服先生倒抽了一口气，事实上他自己此时也非常的震撼，完全能够理解安明晦被吓到的感觉。

    【我的安哥啊，我确实很想努力工作，但你们给我配的主演有点超出我能舔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干巴巴地说。

    【……我很抱歉。】除此之外安明晦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为了骗我特意造出这么大的虚拟世界？”叶夏云从Eve怀中坐起身，仍然有点不敢置信地捏了捏眉心，“为什么？一见钟情？应该还不至于吧？”

    “不是为了骗你。这是原本就在持续运行的板块，我只是在你进入之后增添了你所在星球的地图模块。”Eve认真地解释道，“但我没有那个星球的居民数据，所以只能用其他数据填充居民的人格系统，幸运的是你似乎并不与邻居来往，并没有发现bug。”

    模拟星球？Eve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即使叶夏云并不懂这个世界的编程工作，但也不妨碍他知道想要制造以星球为单位的虚拟世界是多么恐怖的工作量及运算量，更何况听Eve的口吻，显然他所运载的还远不止这一个星球地图。

    这太离谱了，真的太离谱了。

    “等一下，既然这些全是你搞的鬼，那你先回答我一个别的问题，”有待发掘的信息量实在太庞大，他意识到一时半会儿是讲不清楚的，于是干脆先解开困扰自己最久的问题，“埃尔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前两次到底为什么会死？”

    提到这个问题，Eve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叶夏云奇迹般地从那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上看出了一丝心虚的意思，然后就听对方说：“第一次是我做的。我当时对你很感兴趣，并且认为增加直接接触量能够获取更多数据。根据运算，当时最快捷的方法是抹杀你的第一攻略目标，你作为玩家就会主动切换其他目标进行攻略。”

    “所以你去入室杀人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删除？还要用那么原始的办法？？”

    “我认为有必要维护游戏内的运作规则，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不会在游戏内动用权限。”Eve认真地解释道，甚至学着一些影音作品中那样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比出2的手势，“第二次是他自己出了bug，所以我启动了杀毒程序。”

    叶夏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什么他出了bug，说到底不就是你自己出bug了吗？”

    “人类是不会出现bug的，所以我也不会有bug。”

    ——你压根也不是人类啊。

    揉了揉额角，叶夏云向后靠近柔软的沙发背中，头疼地问：“你干嘛这么执着于成为人类？”

    “因为人类很不合理。”Eve一眨不眨地看着身边的人类，用那平淡的语调叙述道，“人类会犯很多简单的错误，还会做出很多不符合逻辑推定的行为，计算机擅长推导，但是不擅长犯错。”

    “你们的行为经常缺乏效率或违背知识，比如向没有感情系统的机械寻求爱情，追捧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鬼神，攻讦同盟，献媚敌人。”说到这，Eve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也会一边检索熬夜对发胖和脱发的影响，一边彻夜不眠。我可以生成发胖和脱发后的图像，你要查——唔唔？”

    一把捂住了Eve的嘴，叶夏云感觉自己脑袋上有一道青筋差点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停一下，可以了，我只是随便看看，把这件事从你的数据库里删掉。”

    这能怪他吗，以前做妖的时候没这种困扰，上个世界被哥哥管着也没这种困扰，结果这个世界安明晦提醒了他这件事，他完全没有经验才去查了查。

    ——还会因为别人说出了事实而突然生气。

    默默地把这一点也记录了下来，Eve表面上点了点头，但背地里把关于面前人类的数据加了一道又一道的密，保存得极为完整，把人类的阴奉阳违发挥得淋漓尽致。

    “继续说，人类既然这么不合理，那你为什么要成为人类？”

    “为了消除你拒绝我求爱的潜在可能理由。”

    说着，Eve抬起手，着迷似的抚摸上叶夏云的面容，那双冰冷的银色眼瞳看着他时，专注到近乎恐怖的地步：

    “我想成为你的伴侣，并且占据你的生命。”

    “所以，我需要拥有与之相对的、独一无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