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start（6）

    一般叶夏云会在游戏中的睡觉时间下线回到现实里休息一下，但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退出游戏，而是在选择了入睡后直接跳到第二天。

    不过是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功夫，天色已经大亮，有阳光照在帐篷上，渗透进来的光线使得帐篷的内部也明亮了许多。

    前一天夜里与他缠绵不休的青年并不在他身边，然而他们昨晚确实是一起入睡的，帐篷里属于对方的东西也没有动过，那幅刚刚开始的画也还放在旁边的画架上。

    “不会真的这么刺激吧……”

    摇摇头以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叶夏云叹着气站起身来，就穿着身上的睡衣走了出去：“埃尔西？你跑到哪去了？”

    他用终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又一次没有打通，这次却不是对面无人接听，而是干脆关机了。

    “这死亡fg也太鲜明了吧。”意识到希望渺茫，他头疼地揉揉额角，任命地迈步去别的地方寻找，“这算什么，我是黑寡妇人设吗？”

    【给点指引呗，亲爱的安哥。】这片荒山野岭实在太大了，他果断地寻求场外援助，【我这样没头苍蝇一样乱找不是个办法啊。】

    【稍等一下……好了，请向着瀑布的方向走。】

    得到答复，叶夏云立刻快步走向瀑布那边，那是一个很大的瀑布，在这边也能听得见水流冲击的声音，空气中也弥散着清冽的水汽，使得这片山林充满了生命力。

    这里的地形非常特别，那处瀑布就好像是被镶嵌进山崖中间的一样，水流冲击而下的地方刚好与两侧的山体形成了一个向内的凹陷，使得游人可以站在两边的山崖上从多个方向关上雄伟的瀑布，而埃尔西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中了这里。

    来到瀑布边后，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埃尔西的身影，往前是被大瀑布隔断的山路，从这边可以看见对面也并没有人影，但安明晦又确实是引导他来到这边，那么……

    慢慢地靠近山崖边，叶夏云扶着人工搭建的围栏向下方看去，在河流的两岸扫视了几圈后，良好的视力就迅速地锁定了一抹金色，在几十米之下的河岸边似乎有一个人倒在那里。

    “这可真是……”

    深吸了一口气，他也不去管还放在原地的帐篷和行李，径自转身快速地顺着山路向下走去，这座成为旅游景点的山地形不算很陡峭，但海拔也不能说很低，即使他轻装上路，在山体上绕着圈子地来到最下方的河流处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

    埃尔西的尸体在距离瀑布倾泻口往前几十米的河岸旁，看起来像是从上面坠落后被水冲到这里的。

    叶夏云找到的时候看见对方的颈椎明显已经断了，纤细的脖子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旁，那张好看的面容因为死亡而呈现出一片死灰，眼睛甚至还半睁着，脸上残留着触目惊心的不甘与疯狂，仿佛能让人透过时空看到他生前歇斯底里的模样。

    ——是什么让一向温柔平和的画家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叹了一口气，他抬手把那双眼睛合上，然后小心地把人完全拖到岸上，继续检查起其他地方。

    身上有多处骨折，显然是高空坠落导致的，但令他有些在意的是埃尔西的手，十指指尖都有明显的伤痕，严重到有些血肉模糊，甚至有两根手指的指甲都翻折了过去，光是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仔细地检查过后，叶夏云幽幽地长出一口气，再一次拉出了游戏的菜单面板，按下了restart。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从头开始，他站在自己游戏中的房间里，打开旁边的窗户，手臂交叠着支撑在窗沿上，望着不远处的植物公园。

    【不是我说，安哥，这游戏真的太诡异了。】

    【确实……】

    他在想，埃尔西的人际关系确实很简单，而且据他观察对方在这方面并没有过任何说谎的痕迹和必要，然而现实是对方确实一而再地死去。第一次显然是他杀，第二次不太好判断，但是他觉得自杀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并在前一夜刚刚向人告白求爱成功的概率不太大。

    说实话，埃尔西身亡的时机太过凑巧，他很难不与前一天晚上两个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联想到一起，进而很难不怀疑埃尔西的两次死亡是否都与他有关系。

    真奇怪啊，假设第二次是因为埃尔西违规和他发生了性关系受到游戏系统的处理，那第一次会是因为什么？那一次可是真的毫无征兆。

    说到底，埃尔西为什么会突然请求他跟自己做爱也是个未解之谜，他看得出来对方绝对是有什么东西没告诉自己，但那具体会是什么？真的像他刚来这世界不久时预测的那样，是人工智能诞生自我意识后的反抗？

    真麻烦啊，由数据组成的人工智能是没有梦境的，不然他早就直接进到对方的梦里一探究竟了。

    【所以你这一次还要去尝试埃尔西那边吗？】

    【不，】眺望着那座公园，叶夏云摸了摸下巴，露出兴味的神态，【我要回归本职，好好为公司做奉献，做回一心一意的舔狗了。】

    就看看吧，这次直接去Eve那边开发他的剧情线，如果一个月之后出现了青年画家家中死亡的新闻，就说明第一周目是巧合。反之，要是没发生，那他是直接诱因的概率就大大提高了。

    如果一切原因出于他的话，这一周目即将跟他频繁接触的Eve也会死亡吗？

    于是，叶先生第三次整装待发，从自己的家里出发前往那处现如今充满宿命感的植物公园，去偶遇即将在行车道中央出没的中二病少年。

    上一周目Eve堵着的行车道正好在公园的另一侧，他从家里出发，正好可以一路穿过公园走到那边，期间只要不去跟专心画画的小帅哥搭讪就可以一切按计划进行了。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所以当他路过公园中央的喷泉池，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时，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那位穿白衬衣的先生，请等一下！”

    叶夏云站在原地，慢慢地转头看向匆忙跑过来、手里还拿着画笔的金发青年，扬起了一个不是很自然的笑：“是在叫我吗？”

    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他曾经见过对方两次死亡的模样，如今又第三次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这种画面天然带着诡异的轮回感。

    “是的，您好，我的名字是埃尔西，很抱歉打扰您了。”年轻的画家在新的周目依然很有礼貌，面上露出温柔而略带歉意的微笑，“是这样的，我想请您做我的模特。啊，可以请问您的名字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叶夏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青年，他面上保持着惯常的笑意，“我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埃尔西面上微红，似乎在为自己唐突的行径感到不好意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刚才看到您从旁边路过，就觉得您很适合被画在画上，如果错过的话就太可惜了……”

    “咦～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吗？但是那些明星们长得比我更好看的也很多哦？”

    怎么回事，埃尔西不应该像这样主动注意到他的，他是知道的，埃尔西在画画的时候非常专心，不会注意周围无关的事物，而且前两个周目的时候对方也没有主动注意过他。

    “不，不是那种原因，当然，您的相貌确实非常优秀，”埃尔西慌张地摆摆手，尽力地试图解释清楚，“但是不止是因为这个，相貌出众的人非常多，但您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啊……”表面上并未显露什么，但实际上叶夏云着实有些烦恼，他既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同意埃尔西的提议。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另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走吧。”

    这道声音让叶夏云愣了一下，随后他的手腕就被拉住，白色的少年从他身边走过，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去：“跟我去超市。”

    “什、Eve？”

    被突然出现的少年打了个措手不及，叶夏云惊讶之下被拉着走了好几步，随后空着的另一只手也被抓住，硬生生把他拉停，只听身后的画家有些不悦地说：“请等一下，叶先生还在和我讲话！”

    “他拒绝。”用那种不带起伏的声音一口回绝了埃尔西，Eve继续迈步向前。

    然而埃尔西也没有松开手，叶夏云被他们两个人扯在中间，完全进退不得，就听埃尔西罕见地语气略带强硬，显然是已经生气了：“就算你是叶先生的朋友，也请你不要擅自替叶先生做决定。”

    不对，乱了，怎么全都乱了。

    回看向面露恼怒的金发画家，Eve依旧分毫不让：“我认为是你不应该抓着别人男朋友的手。”

    叶夏云：“男朋友？？”

    看到本人惊讶的反应，埃尔西短暂地流露出了一瞬高兴的神态，随后便立刻反驳道：“叶先生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你的男友，请你放手，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讲完。”

    Eve微微眯起眼睛，这是叶夏云第一次从那张面瘫脸上看出明显代表着不高兴的神色：“放手。”

    “恕我拒绝，是我先和叶先生开始说话的，如果你有事情应该等到我们结束之后。”

    他们三个人不论是外形还是此刻的状态，都太过于有特色，以至于公园里来往的路人都对他们投以目光，偶尔有同行的熟人还会互相窃窃私语些什么。

    依然被夹在中间听两人吵架的叶先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