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愿意照耀我吗
路北骁想:“欺负一辈子”这种话大概是顾景言能说出最温柔甜蜜的情话了,他心里逐渐涌起一股甜蜜的愉悦感和满足感。这种感觉像是小鹿似的到处乱窜,让他感觉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总想着对顾景言动手动脚。 “听见了。” 路北骁贴着顾景言的肩膀,他观察着顾景言的神情,手若有若无地贴在顾景言的手背上,温柔地说:“今天到底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路北骁想了想逗笑着说:“我不会真的怀孕要缠绵病榻了吧?然后老婆在纠结要不要抛弃我?” 顾景言看了路北骁一眼说:“你要是真能怀孕,早就被军营隔离起来做实验了还能来这?”他咬了咬嘴里的冰块,眼睫垂落说:“我心情不好是被梁宏影响的,跟你住院没关系,你身体很好。” “路北骁,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人会吃人,而且是像野兽捕食那样撕咬同类。” 路北骁不明所以:“咬人?” 顾景言面无表情地说:“我在梁宏的精神风暴里看见了他的回忆。”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路北骁一时间有些茫然:“原来向导真的有这个能力,我一直以为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 “如果只是传言,军营就不会把这项行为列入列入重罪,不许个人私自进行了。” “内战时军营靠着这种手段获得了大量重要情报,但是代价过于惨烈,执行任务的向导被风暴反噬死伤了大半。轻则性格大变,重则崩溃自杀。” “他们让我提前出狱,就是为了入侵梁宏的精神风暴,看看狮虎队到底经历了什么。”顾景言冷笑一声,“结果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要互相掰扯推卸责任。” 他说完忽然停下脚步,微抬下巴示意路北骁抬头看过去。 那是很吸引人的画面,穿着美人鱼服装的女人在蔚蓝色的水中婀娜多姿地游来游去,尽情地展示着身体的曼妙曲线。这是个巨大的玻璃鱼缸,却有着地下龙宫般的壮丽动人,不断飘动的海藻,精致漂亮的珊瑚,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这间酒店大楼最外层供人欣赏的装饰。 “如果说哨兵的精神领域是这里的水,那精神风暴就是储存着记忆的气泡。”顾景言双手背在身后说,“和气泡一样随意漂浮,却比脆弱的气泡危险得多。既储存记忆,也可以保护本体不受外界的影响。向导入侵的同时,就已经进入了死亡倒计时。” 路北骁抬头看着在水里游动的美人鱼,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熟悉感,他的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耳畔似乎响起了熟悉却遥远的声音。 “我们小北以后也要像小鱼那样矫健,好不好?” “不怕水了,过来。” 他听过这个声音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玻璃鱼缸耀眼的光芒打在路北骁脸上,他神情呆愣,像是完全被游动的美人鱼吸引住了。直到顾景言一脚踩在他脚上,路北骁的注意力才转移了过来。 顾景言平静地问:“好看吗?” 路北骁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没反应过来说:“还行。” 顾景言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美人鱼说:“这样?我可以把你扔进去陪她。” 路北骁拖长语调撒娇:“老婆……我刚刚只是……” 顾景言此刻的神情模样像极了审讯的严苛教官,面容冷漠,姿态高傲。他看着路北骁问:“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路北骁。” 路北骁本能反应的立定站直,不由自主地开始怀念刚刚在小巷里隐忍又动情的顾景言—被他亲的哼哼唧唧的顾景言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猫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却红彤彤的,嘴上冷言冷语手却快要把他的衣服扯破,看起来格外的诱人可口。 看路北骁没说话,顾景言接着说:“随机应变,冷静理智,是军营衡量哨兵能力的首要标准,也是白狼队多年以来的代名词。年终考核的题目里,对作战情况的分析和判断可是分数的大头,你要拿个不及格回来?” 路北骁疑惑地说:“年终考核还考这个?不是说文测只考李教官负责的历史吗?” 顾景言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说:“今年不考那个了,我做主让他们改的。” “老婆,我都把那本书背烂了。怎么能忽然就改呢?” “还知道背书,你对考核倒是比我想象中再意。” “肯定是在意的,就像我对你那样的在意。老婆,我们在约会呢,不用这么严肃。” 路北骁刚想去再偷一个吻,却被顾景言半路捏住了脸。 仿佛是为了故意营造不真实的梦境感,地下古城里的光线都是像是蜡烛燃烧时的色调,暖洋洋的,朦胧又昏沉。然而顾景言的眉眼却依旧冷冽凌厉,他像是清清冷冷的月亮,永远不为俗世的欲望或者繁华触动。 “走累了,什么时候回去?” 路北骁顿了顿说:“很快就回去。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很久之前就存着了。”他看着顾景言的眼睛,眼睛弯弯的笑了笑吻在对方手心,却被顾景言抽手躲开了。 “礼物?”顾景言皱了皱眉,似乎欲言又止,却最终抿了抿嘴唇说,“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路北骁没有立刻走,而是说:“你不喜欢这里?” 顾景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处:“嗯,太热闹的地方我会不自在。”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路北骁说:“而且只要有两个人在,哪里不都可以约会吗?” 路北骁轻声笑了笑:“等会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来这里。”他俯身摸了摸兰斯特的脑袋,把手放在兰斯特嘴边逗了逗说:“照顾好我老婆,狗子。” 兰斯特低吼了一声,露出尖利的獠牙作势要咬路北骁,却并没有真正咬下去。 顾景言冷冷地说:“我看你才像狗。” …… 路北骁时常会因为顾景言的不近人情感到心灰意冷,就像刚刚顾景言抽回手的时候,却实实在在喜欢顾景言冷静理智我行我素的个性。 他抚摸着手中顺滑雪白的狐狸毛,想到顾景言清冷漂亮的眉眼,满意地笑了笑。 这是件昂贵厚实的披风大氅,深蓝的颜色,路北骁尤其喜欢上面的狐狸毛,像是冬天的雪落在肩上,格外的干净漂亮。虽然美观性大于实用性,但是Omega向来比Alpha怕冷,而且路北骁想顾景言穿上肯定好看极了。 不过…… 路北骁看着手里小小的药瓶,再次陷入了沉思。他小时候在这里流浪了几年,来到军营时又拿钱打探消息,明白地下城的人绝对不会当菩萨,更何况是唯利是图的黑市商人。 这位黑市商人什么都倒卖,什么都有,即使路北骁出价不菲,这件漂亮的大氅路北骁也磨了对方两个月才搞到手,。 然而今天这个中间商却毕恭毕敬笑嘻嘻地亲自把大氅送给路北骁,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让路北骁怀疑对方是不是认错人了。 “您可算来了,上次多亏了您的帮忙,我才有这样的福气赶上了一个大单子。” “我当时看你就觉得你年少有为,不是一般人,下次再有货记得还来照顾我啊。” “您上次说看中的药,我特意给你留了,免费送您。放心,只要一毫克的剂量,再硬气凶悍的Omega也会软成水,乖乖做Alpha的掌中物。” “不知道哪个Omega这么不识好歹,让你看上还不情不愿的,这个药效包你满意。” 路北骁把药瓶放在手心紧紧握着,皱着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位列五大违禁药榜首的伽弥素,不仅能使人长时间处于发情状态,还会导致使用者神志不清智商衰退,可能还会损伤记忆。 这种禁药在黑市里已经被炒出了天价,对方向来势力爱财,怎么会把这种稀奇的药剂免费送给他? 路北骁揉了揉眉心,他的脑子难道真出问题了?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一点印象?总不可能凌风和中间商都存心骗他。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让路北骁心里涌上了一股不安。他决定明天先回军营问问凌风,至于这药他就先收着好了。 再说了……路北骁看见等待他的顾景言,心情重新变的愉悦,快步走到了顾景言面前。向美人老婆献殷勤增进夫妻感情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还想每天结束训练回去都能吃到肉。 等会的表现,他可是事先演练准备措辞了好久。 “老婆。” 路北骁双手背在身后,他并没有直接拿出那件显眼的大氅,反而从手心捧出一块被褐色纸张包裹的方块。 “你尝尝。” “你够慢的。”顾景言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纸张打开里面装着一块白色软糕,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还冒着整体的热气。 顾景言犹豫了两秒,咬了一口后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慢慢吃,吃完我想带你逛的地方也就走完了。”路北骁勾了勾嘴角,他看着顾景言手里的白糕,若有所思地说,“我小时候特别想吃这个,但是我根本没钱买,只能看着。” 顾景言抬眼看着他,像是有些疑惑。 不等顾景言说话,路北骁就苦涩地笑了笑说:“不知道老婆经不经常来这里,我小时候在这里流浪了好久,我以前很向往这里,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好像神仙住的地方。” “当时我就想,我以后一定要带喜欢的人来这里,把我尝过最好吃的东西,见过最漂亮的东西都送给他。” “第一个卖给我糕的老板可好了,看我脸上脏兮兮的,还给我湿纸巾擦脸,那时候年纪太小,现在连老板的脸都记不住了。” 路北骁抿了抿嘴唇,他轻轻摸了摸顾景言的脸,随后把那件大氅披在了顾景言身上,表情有些落寞地说:“真好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去完我们就回家。” 顾景言垂了垂眼眸说:“你没必要送我这个。”他想了想说:“也没有必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没欺负你,路北骁。” 路北骁听见了兰斯特的低声呜咽,像是小狗被呼噜肚皮舒服了发出的声音,仿佛是难为情的撒娇似的。然而他却装作没听见似的,抓着顾景言的手腕就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就当老婆答应了。” 他们穿过层层的人群,路北骁对了好几次暗号后,终于走上了一座高耸的小阁楼里。这座阁楼像是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都生了锈,但是却很整洁,像是有人特意打扫过。 上了层层的台阶,他们到达了阁楼最顶层的房间里。这间阁楼看起来并不起眼,却可以俯瞰古城很多的风貌。比如对面楼层天台上的场景。 路北骁手臂支在栏杆上,撑着下巴看着远方说:“其实以前古城没有那么大,很多很多地方都是废土和荒草。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地方就是现在那个美人鱼酒店。” 顾景言站在路北骁旁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北骁问:“你真的是在这里长大的?” “当然。”路北骁勾起嘴角,没什么感情的笑了笑说,“我想让老婆更加了解我,了解了才能更好的相处,更好的……成为一个家庭。” 深夜的大风呼啸着迎面吹来,让脸上有些刺痛。 “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路北骁目不转睛得看着身旁的顾景言,他再次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顾景言的手背,却并不握住只是试探性的触碰。他压低了声音,商量似的说:“如果我年终考核成绩不错,你会主动亲我,牵我的手,尝试多喜欢我一点吗?” 不等顾景言回答,他就上前一步贴在顾景言耳畔,很认真地说:“顾景言,你信不信,除了需要精神力和精神体的测试,我肯定哪哪都比他们强。” 顾景言抬眼看了看路北骁,随后偏过头说:“这不是我信不信能决定的。” “那你觉得以前的经历可以决定吗?”路北骁缓缓掀起了自己右手臂上的袖子。他们来古城前特意买了件别的衣服盖住身上的军装,路北骁穿着件宽松的卫衣,看起来格外俊朗青春,然而他手臂上的疤痕却格外丑陋崎岖,像是干枯的树枝扒在他的皮肤上,又像是狰狞可怕的胎记。 “你知道没人要的小孩是不懂什么善良退让的,忘了是什么原因,大概是冬天抢什么东西,我抢赢了却被别人拿着刚烧开的水泼了,整整一壶,他们说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其实,你说梁宏的情况我八岁见到过,那年的极夜特别的冷冬天也特别的长,很多人都饿死了……”路北骁轻呵了一声说,“我扯远了。”他俯瞰着阁楼下的古城,淡淡地说:“都说万家灯火,却从来没有一盏灯火是为我亮的。” 顾景言已经收回了精神体,路北骁没办法通过兰斯特的反应判断顾景言现在是什么心情,他看见顾景言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栏杆,语气波澜不惊地说:“你铺垫了这么久,到底是想说什么?” 这时楼下却忽然传来婉转动人的歌声,那演唱者却不像普通的演唱,脸上画着脸谱穿着宽大的戏袍,咿咿呀呀地用戏腔唱着古老的戏曲。 路北骁望向表演的戏台说:“我喜欢这里,因为我隐约记得我父母喜欢看戏,我总觉得在这里我父母会看着我。” 他缓缓握住顾景言身边的栏杆,不动声色地把顾景言困在自己臂弯里,语气却带着可怜兮兮的隐忍:“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把我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都给你看。我没有家室,没有天赋,但是我有十分,我就会给你十分,我有一百,我就会给你一百。” “我比他们更豁的出去,也比他们更适合当下属。” “用我一百分的喜欢,换你一分的爱,我也愿意。” “所以,我想当着我亡故的父母问你,我的月亮愿意照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