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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锦明开车把陈木送到乡镇医院,顺便一道把陈木爸接回家,来的路上还买了些补品,陈木爸非常感激,一路上都在说他家儿子遇到个好老板,程锦明谈笑自若地和陈木爸搭着话,陈木没说什么,只顾暖洋洋笑着。 两个人合力把老汉弄上床,程锦明待了会儿,陈志田要留他吃晌午饭,他婉拒了,又坐了些时候便起身,陈木出门送他,程锦明站在车前捏捏他耳垂,“小木哥,有时间就去找我。” 陈木说了声知道了,程锦明便坐上车,车子开走没多久,他正要转身进门,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陈哥。 陈木又转回去,看到刘美莲胳膊上挎着篮子朝自己小步跑来。 今早刘美莲还打电话来问他情况,那会儿程锦明在洗澡,他不知怎么就兀然生出股心虚的感觉,捂着手机小声说今天中午就把他爸接回家去。 刘美莲知道两个大老爷们中午到家做饭肯定不赶趟,于是掐着点起锅,做好了晌午饭给送过来,她高兴地把篮子上的盖布掀开,往陈木眼前送,“陈哥,你和叔都还没吃饭吧,我正好做了些,你看看都有什么?” 那块干净的花头盖布一掀开,饭菜的香味就扑上来,不仅做了几道容易入口的家常炒菜炒肉,还煲了鸡汤,陈木连忙推辞,“不用这么忙活啊,这是做什么。” “叔没事了,我高兴呀,你别在这里跟我打摆式,进屋去吧,赶紧趁热吃,别等都凉了。” 陈木站在那儿,惭愧地说,“真谢谢你,美莲。” “哎呦,你看我这一身鸡皮疙瘩,不损我了行不行。”刘美莲笑着推他一把,进门前往外面望了一眼,边走边说,“刚刚那车,是上回那个吧?” 陈木嗯了一声,“程老板帮我把我爸接回来的。” “程老板。”刘美莲嘟囔着,“这个程老板对你可真是太好了,你哪里的好运气碰上这样的老板。” 陈木笑了一下。 刘美莲说:“他对你好,这恩得记着,人家是大人物,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更得知道感恩,不能白图人家的。” 陈木点点头,“我晓得。” 刘美莲进屋和陈木爸寒暄一阵,不便让他下地,就在炕上放上小木桌,把菜摆过去,给陈木爸盛了碗热乎的鸡汤,另拿碗要给陈木盛,回头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呀。” 陈木说:“美莲你吃了吗,我们一道吃。” “你们爷俩吃去吧,我吃过来的,没事,我在这等着,吃好了我再收拾走。” 刘美莲让开身让陈木坐在炕沿,陈木刚端起碗,就见刘美莲抱起陈木爸在医院换下来的衣服出院子里,他忙又追出去,“美莲你坐着啊,这又,又……” “你别管我啊,衣服堆在那里我这难受劲儿上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就洗好了。”刘美莲坐在水龙头前的小马扎上,等着水龙头里的水灌满大盆,笑骂道,“你去吃去呀陈哥,怎么婆婆妈妈的,怪惹我烦的。” 刘美莲送饭来陈木已经过意不去,让一个未出阁的女人给两个汉子洗衣服,陈木却死活不依了,若是让外人看了去,自己没什么,美莲一个女人,到底不该被人说闲话,他忙把刘美莲拉起来,“美莲,你真不用这样!” “你怕什么呀,怕我赖着你?”刘美莲都这样献好,蠢汉子却不领情,女人家到底也知难堪,声音大了些,又顾着陈叔在屋里吃饭,便把手上的水往套袖上一抹,拉起陈木走到门外。 两人站在墙根底下,刘美莲望着他,有个问题她先前问过类似的,如今又拿出来问,一字一句说:“陈哥,这一个来月你在医院陪陈叔,村里不常回,并不知道我家门槛快被人踩破,我爹妈给我扯了不少相面的,我能推一阵,可推不了一辈子,你说吧,你要怎么看。” 陈木张张嘴,还是想劝她说别耽误自己,好好去相面,可刘美莲睁着双热切的眼望向他,步子逼近他,他后退她便前进,那魄力竟像把扁担横在他脖子前,倘若不说出个所以然,便就不依不饶地夺走他喘气的权利。 陈木的心咚咚直跳,跳得十分不安与愧疚。虽然无法将自己的事情如实托出,但良心也绝不允许他再连累这样好的姑娘,有些话无须特意去挑时候,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陈木心一狠,往前两步,刘美莲见他往前,脸上欲要笑,却一下子被他接下来的话泼了一身扎凉的井水。 “美莲,我又得向你道个歉了!你,你是个好女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你也看到了,我又穷又没本事,家里只有个生病的阿爹,你跟着我没有好日子过。”陈木知道美莲一定会反驳,把话说得很快,“你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并且我……我已经配不上你啦!” 陈木原本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干干净净,转念又觉得这话矫情,自己是个男人,不必拿这种话来说,“总之,你好好相面,像你这样的好女人,一定会找个好男人,至于我,我就愿意守着我爸,我没别的心思,没别的念想,美莲我,啊,你……” Beta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被女人突如其来的眼泪吓慌了神,伸手想揩她的泪水,被女人拍开手。 “陈哥,你唬我就是了!”刘美莲自己抹着眼睛,“你是个男人,我不信你就一辈子这样过,你肯定是有你的理由,这个理由让你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我不是个不知羞的人!” 是啊,是有个理由,可这个理由让他如何开口说啊,陈木深呼吸,眼睛一闭,咬牙道:“是,你说得都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就知道。”刘美莲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又想要给翘上去,再加上眼眶里不停往下落的泪,就凑成这样一副奇怪的表情,奇怪却不丑陋,只让看到的人心疼。 刘美莲说:“陈哥,你当我多稀罕你!” 陈木难过死了,可他能说的也不过对不起这样简单的三个字。 “陈叔吃完饭,你把碗筷别洗直接给我送来,不用敲门,连篮子放在门口,我自己会出来取。我走了!” 陈木眼睛闭着,从刘美莲说要走到真的走了一直没有睁开,他没有勇气多看一眼她。 他以前以为自己很喜欢刘美莲,可是这种喜欢又和他对程锦明生出的那种可以称之为喜欢的感觉并不一样,他原本以为心里觉得这个人好,觉得她善良,这就叫喜欢,可自从遇到程锦明,他又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还是单纯地只是一种情,一种亲情,一种友情,抑或是介于两者之间对某种温度的好感。 某种他这个单亲家庭长大,从没体会过的好感。 不管怎么纠结,看着刘美莲远去的背影,陈木想,一切都来不及回头了。 程锦明回到家,下午纪畅就找上门来,一来就跟吃了什么大瓜一样,往沙发上一歪,“我说程锦明,你怎么想的啊,在老陶结婚那天揍人家,还揍得鼻青脸肿,一脸血就上我这儿来了,你这拳头下的,牙齿都给他干松了。” 纪畅一边说一边乐得拍着腿大笑,程锦明被他笑得烦,随手拿起一个苹果砸他身上,“我就乐意揍他。” “我听左瑜讲,是因为陈木?”纪畅咬了一大口苹果,没品没相地吃着,小拇指挠了挠耳垂上的黑色耳钉,“你可真行,老陶不就说他几句,犯得着当着左瑜的面这样,你护着陈木,那人家左瑜看自己男人被揍不心疼?” “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你也爱管闲事。”程锦明往书房走,这事儿他的确做得有些过分,但过分并不代表他做得不对,“就凭陶瑞泽说那些话,他不该打吗?” “他的嘴从来都那样毒,咱们从小玩到大,你还不了解他,他最没什么坏心眼了。”纪畅叼着苹果跟在程锦明后面进了书房,“明说吧,我今天就是来做和事佬的,陶瑞泽现在就在我的医院,你要不要去道个歉。” “我去道歉?” “呃,不然我让他给你道歉。” 程锦明冷笑道:“他给我道什么歉。” 纪畅叹了口气,也不是不知道程锦明想干什么,可是陶瑞泽这人心高气傲,他们这样养尊处优的Alpha有几个不是心高气傲的,让他去给那个Beta道歉,属实是太难了。 “你们两个好歹都退一步呗,难不成真要为了这破事儿闹掰了?” 程锦明不说话,沉着脸翻书。 “哎哎。”纪畅踢踢桌子,把苹果核往旁边垃圾桶一扔,“从没见你这么发神经,你真的喜欢上陈木了?” “怎么个个都要我回答这种问题,烦不烦啊。”程锦明把书一合,“我喜欢他怎么了,不喜欢又怎么了,他能跑吗,他跑得了吗,一个完整的人老老实实待在我旁边不就行了,老是问这种无聊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意义?” 纪畅说:“你也是心够狠的,那个Beta上辈子是怎么得罪你了要受这个罪,你能绑他一辈子?当初你用那个烂招,多少钱来着,五十万,如果他还完了呢,要怎么办。” 程锦明说:“他还不完的,我会想办法让他还不完。不管是用相同的套路让他继续欠上我的债还是怎么样,在我想放手之前,他都还不完。” 程锦明用笃定的语气和眼神抬头看向纪畅,纪畅却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他了,这个Alpha以前就这么疯吗?? “你只当这是场游戏?” “我并没有这样说,我只不过觉得这是最简单省事又有效的方法。” 纪畅没话讲,摊开双臂作投降状:“你牛,程锦明,你可以的。” “哦对了,你和老陶打架的事,付白也知道了。”纪畅观察着程锦明的表情,又说,“他来问过,我帮你圆过去了,理由是你们在撒酒疯。” 程锦明揉了揉太阳穴,沉吟道,“付家这边我也不想拖着,虽然我爸知道了估计要气死,但我得看看找个什么时间,还是要去一趟付家,把话摊开了讲。” 纪畅一顿,惊讶道:“你要告诉他们陈木的事?” “不是,想什么呢,我可不想把事情变得更麻烦。”程锦明说,“我要说的,是我不和付白结婚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