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中赴会
第三章 雪中赴会 这一年,晋玉儿年方十九,按照黄花大闺女的年岁来讲,本该在前几年就该出嫁的,可无奈有晋成夫妇这样溺爱掌上明珠的父母亲,导致周围所有的一切少年男儿几乎都是望尘莫及,被二人牢牢地圈在晋家庄内,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有女不嫁,最后也是出问题。晋成经常会为了女儿在外结识的那些陌生人而争吵不休,女儿渐渐长大了,会跟他顶嘴,会生他气几日不吃饭,也会几日地不理他将他当做空气……唉,想到这里他就头疼无比。 最后不得已,终于在玉儿十九岁那年,他不得已妥协了。只是有一点,必须有庄内下人跟着,而且一旦小女有什么出格举动,随从须得及时向自己汇报。 但就算这样,他多少还是不放心,有时他也会亲力亲为,自个儿悄悄带着几个下人一起尾随。日子一长,晋玉儿对他爹爹的种种控制行为也是越来越不满,最后干脆不出门了,父女关系更僵。 为了跟晋成对着干,这小姑娘开始变着法儿的气她爹。不光叫男子上门不说,还约到自己闺房中。这还得了,只把晋成气的扬言要打断这些浪荡公子哥儿们的腿。 晋成也日复一日的焦躁不安,被这个小丫头折磨的憔悴不少,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心头肉这辈子就这一个,如果出了点什么差错,日后他该怎样向故去的妻子交代?而且,如果再失去女儿,他晋成这辈子就真的无望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撑下去。 堂堂七尺男儿的晋成,虽然表面上坚毅倔强,但内心深处,却着实敏感和柔软。这点平日难以显现的柔软,却总是被独女肆意的挥霍,扎的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这会儿,晋成望了一眼小女紧闭的房门,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片刻后才叹气道:“长生,过两个时辰,你交代厨娘做小姐最爱吃的点心和饭食给他送去。”他摇了摇头,迎着漫天的寒气与风雪踏步出门。 身后长生犹豫了一下,小心道:“老爷,这么大的风雪,怕是不适合出门会客,不如就在家再歇上半个时辰再启程如何?再过几月就是年节,希望老爷您能多加小心保重身体,小姐她、小姐她也是盼着老爷您好的……”长生说着说着低下头去,抿紧了嘴唇不再言语,看着年纪尚轻便显得如此憔悴落寞的老爷有些于心不忍。 这不是他作为一个下人能够插嘴的事,他清楚。但昔日里雷厉风行,洒脱随性的老爷难道真的就这般颓唐下去吗?即使事事处理的滴水不漏,但长生仍能看出来老爷这几年日渐一日的疲惫憔悴和焦躁不安。丧妻的打击的确很大,但如今小姐的所为也是让老爷感到越发心累。 若是一般人家的父女还好,但谁不知这晋家庄的主人简直把自己的独女看作是命一样的宝贵,恨不得天天拴在家中谁也不让见。因此小姐偶尔表现出的冷漠,却能让老爷伤心难过好几天。 唉,谁能想得到呢,锦衣玉食的人家照样会有着难以想象的烦恼。 想到这,晋宝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晋成没把他的劝言当回事,疲累地捏捏眉心,头也不回地迈进风雪中。 他望着有些昏沉的天空,阴沉沉的天空风雪弥漫,沉重的寒风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刮在面上竟有疼痛之感,他苦笑了声:一早就定好今日出门,前几日还艳阳高照,今日就暴雪临门,老天爷还真是待他不薄…… 看着晋成失落的神情,晋宝一时陷入沉默,这么好的老爷啥时候才能重新振作起来呢? 想着想着,他手上有些放松,一个不留神车辙就撞到一块路上凸起的石头,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整个都离地而起,才又猛然落地,这下可把他吓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惊出一身冷汗。旁边就是几百米深的溪竹谷底,若是掉下去,可就真是有去无回摔得粉身碎骨了…… 重新稳定住马车,他战战兢兢地开口问后面马车上的人,急忙出声道:“老、老爷……您,没、没事吧?” “…………” 静默了半晌没有回应,空气也似乎更冷了,就在车夫慢下车速,准备下马打算跪地以求赎罪的时候,马车内的人终于肯开尊口,阴沉沉道:“晋宝……你是想提前回家颐养天年吗?” “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请老爷原谅我这一次……下次不会了! “……待会儿到了张员外家,别人定会以为我在半路被贼人打劫了……” “啊、啊?老爷,你、你没事吧?”晋宝立马停下马车,将头探进马车,上下打量了一眼,立马嘴巴闭紧的像个蚌壳,脸色有些微白。老爷他脑门儿上那个红彤彤的大包,是刚刚马车飞起来的时候撞到的吧,还有嘴角也破皮了,是磕到牙齿了吧…… 上好的绸缎衣裳,现在肩膀那里却被无端划破了一道口子……晋宝的心在滴血:这多少银子一件的衣物啊,就这样被糟蹋了…… “你在瞧什么,好好看路!” 晋成心累地挥挥手:“继续前行,我换身衣物,处理下额头的伤口,你走慢一点。” 晋宝看老爷并没有严厉责备他的样子,心里更是恐慌,连连点头:“ 谢谢老爷,我一定好好看路!” 又行了片刻,静谧许久的崖边谷底传来一阵刺透肌肤的寒风,吹得晋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全身汗毛直立,他惴惴不安地瞅了眼寒风呼啸的溪竹谷,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在大风中被吹得摇晃不稳的马车,阵阵不安涌上心头。 刺骨的寒风中,隐约传来一丝丝清冷的幽香,诡异中带着些令人沉醉。 对此,他家老爷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耐烦地催了一句:“晋宝,天黑前必须赶到,莫要耽误时辰。” “是,老爷。”晋宝收回注意力,打起精神,一扬马鞭:“嘚儿驾!” 临近天黑之际,马车总算有惊无险地到达了邻近小镇的张员外家。内里张灯结彩,宾朋满座,一片喜乐融融,热闹非凡的气氛愣是将这寒冷阴沉的天气给压了下去,各个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有说有笑,气氛极为融洽。一向知晓这张员外是远近闻名的老滑头会做人,会笼络人心结交同伴不说,这请客吃饭的排场也毫不吝啬,直显大家之气,没有半分小商小贩的抠门抠脚,那些摆设、吃食,尽是上品不说,连远道而来的不甚有名的小商家也是照顾的极为周到妥帖。 园内的各种景致无一不是独具匠心,小桥流水,假山花石,楼台亭阁,处处赏心悦目,比起晋家庄内北方景致的豪迈疏阔竟不输半分。 “老爷,这次真是来对了地方,啊,刚刚冷得要命,一进来这张员外家,立马整个人都暖和许多了。”晋宝连连感慨,一双眼忙个不停地四下打量这里的精致,并暗暗在心底与晋家庄做对比,可在看到某些东西后,不由得双眼放光,目光狂热,让人不由得想起饥饿的动物看见食物的馋样…… “晋宝,你今年也快四十了吧,怎么还这般的沉不住气,这点可跟年纪不符。”晋成不由得瞥他一眼,看他望着旁边桌上精致的各类吃食双眼放光的模样,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想他两人奔波了一路,从午时到现在的确是滴水未进腹中空空如也,便吩咐道:“去吧,收敛些,别丢了我晋家庄的脸面,今日风雪太大不宜返程,今夜我们就此歇息,明日回程。吃完便去寻下榻的客栈吧。” 晋宝得了吩咐更是一刻也等不得,连忙急匆匆地扎进美食中去了,还暗中藏了好些没见过的小点心到兜里,打算带回家给自家几个小家伙吃。 还好晋成没注意到,不然一定又要头痛无比了。 两人从张员外家出来,在客栈歇息了一宿,第二日便一早起床。 可谁想,两人刚到了驿站的马房,便见马也不见了,身子也断了,显然是被人所盗。 “怎么办,老爷?”晋宝苦着脸问道。 “重新买便是。”晋成看了看空荡荡的马房说道,看来这次不止他一家的马车被盗。 “可、可是老爷……”晋宝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了?”晋成语气不善地望向他:“别告诉我说你没带银两。” 晋宝被他这样阴沉的表情盯着,吓得赶紧摆头:“带了,带了、老爷,只是没带那么多。” 晋成叹口气:“一匹马的银两你总该带够了吧?” “带、带够了。”晋宝连连点头,松了口气。 “去办吧!”晋成闭了眼,转身回了客栈,他的头痛症又开始隐约发作了……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晋宝,晋成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将晋宝独自留在地上,明显没有带上他的意思。 晋宝只得认命地跟在后面,苦中作乐地想:还行,也不是很远,走到明日天黑应该能到了。 唉,他也好想骑马啊……大概只能想想了。